10 至亲(1 / 1)
病得要死的莹雪被赶出了客栈。
“瞧这女子,还病得不轻呢,怎么就躺在这儿呀”
“好象不是这镇上的”
“听说是被客栈赶出来的”
“也怪不得客栈,病成这样谁家敢留啊”
“作孽呀,真可怜~~~”
莹雪感觉自己象被扔到了街道上,有风从她身上刮过,强烈的阳光刺得她不想睁开眼睛。
周围一定围了不少人。飘忽不清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到她耳朵里。
奇怪的是,人病到这份儿上,反倒不难受了,她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真想就这样睡下去呀……,垂死的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醒来的时候,莹雪发现自己又躺在屋子里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又穿回去了呢,可当看到守在身边的是一对和蔼可亲的古代老夫妇时,才又明白过来。是那对卖馄饨的老夫妻,是他们救了自己。
事后馄饨大婶对莹雪说,那晚看着她走进胡同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老是不放心。第二天出摊的时候,听说镇上戏台子附近躺着个外来的病女子,打发大叔过去一看,果然是她。
虽然症状凶猛,可毕竟就是感冒,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受了风寒,吃了几付药以后就好多了。
馄饨大婶婉转地问过莹雪的身世。
莹雪告诉她,自己叫贺莹雪,十九岁。谈到身世,莹雪只淡淡地说道,
“在夫家过不下去了,娘家人也死光了。”
与莹雪的平静相反,一听到这两句话,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已走过人生大半里程的她,当然清楚这两句话的真正分量。
“闺女,若不嫌弃,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反正我们老两口也没孩子,你就……”
就这样,老两口收留了莹雪,她也认了他们为干爹干娘。
干爹姓张,大号张富。干娘本姓刘,出嫁后当然是随夫姓 ,大号就成了张刘氏。街坊邻居的晚辈们都叫他们张叔张婶。
张婶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肤色,长挂脸,眼睛细长。干活时习惯紧抿的嘴唇棱角分明。虽然有五十出头了,可人看上去很是精干,丝毫不见老态。而张叔却是又圆又胖,黑又亮的圆脸圆鼻头,连手指头都是圆滚滚的。看到他,让莹雪想起了中央台少儿节目,同时也是
老两口站在一起,除了个头一般高外,其他的就都是相反的了。身材是一个胖一个瘦,脾气也是一个慢一个急。平日里更是一个话少,一个话多。典型的互补型夫妻。
通过几天的相处,莹雪看得出来,这对生活在清贫中的夫妻感情深厚,互敬互爱。平时遇到什么事情,也是互相商量着来。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恐怕是很难得的.
留在张叔张婶这里,对莹雪来说,未尝不是权宜之计。其实她还是想着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在这里住下后,莹雪开始努力尽量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在冷宫里,虽然条件不好,但总算是吃住不用自己操心。而现在张叔他们虽然收留了她,可她应该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怎么说莹雪也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食其力的职业女性,她要作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减轻他们的负担。
张叔张婶并不是肃源镇人。十多年前,他们远在大熙西北的老家发生了疫情,老两口两儿一女三个年幼的孩子都死在了那场无情的灾难当中。悲痛欲绝的老两口埋葬了孩子们以后,就离开了故乡到大都平安城,在一家饭庄打工。由于张叔的面食手艺好,所以收入也相当不错。只是后来张婶见老伴年纪渐渐大了,起早贪黑地劳累不说,还要被掌柜的呼来喝去地支使着,心疼得很。于是老两口一商量,就来到了这个毗邻平安城的小镇,支起这个张记馄饨摊,过上了虽然清贫但却自在舒心的日子。
老两口住在镇子最西面的一处普通民房里,是这里最常见的土屋。三间房,前面的空地用石头随便圈一下就是院子了。平日里老两口住东间,中间是厨房,西间放杂物。莹雪是因为病着来的,所以直接就住到了东间,病好了以后也没动地方,就和张婶一直住着,倒是把张叔挤到西边的杂物间去了。
病着的时候,张婶衣不解带地照顾让莹雪很感动,看着张婶,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妈。也不知道爸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只希望他们健健康康的,不要因为自己的消失而难过。她想告诉他们,女儿现在还活着,虽然处境有些艰难,但是你们的女儿会渡过难关,顽强地活下去。
张婶说她女儿如果活着,年纪差不多和莹雪一般大。怪不得一见到她,她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她说,那天看到莹雪吃馄饨的样子,像极了她的女儿。
“那些年家里穷,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顿肉馅馄饨,馄饨一端上桌,小闺女那大眼睛瞪得,唉,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张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莹雪看到的,只是深深的怀念和陶醉。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莹雪,“闺女,咱现在可不缺馄饨,雪儿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有水雾遮住了视线,莹雪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干娘包的馄饨是好吃,可我怕总吃会变成个大胖子,那样就不好看了。”
真希望自己的老爸老妈也能像张婶那样洒脱,想起女儿的时候,心里不是满满的悲哀而是甜甜的回忆……
身体康复以后,莹雪就开始给老两口打下手,主要是包馄饨。她的这点手艺还是穿越前在大学军训的时候学的。军训刚开始莹雪就不小心扭伤了脚脖子,结果只能被安排到食堂帮厨。军训一个月结束后,不但是包馄饨,还学会了制作各式小面点,真可谓收益颇丰。
第一天干活,莹雪就小小地露了一手:馄饨包得又快又好。看到张叔张婶有些意外的表情,她只是含糊地说以前干过这活儿。
莹雪开始每天都和张叔他们一样寅初刚过(清晨四点左右)就起身,和张婶忙着包馄饨,张叔负责生火煮馄饨,然后老两口一个挑着煮好的馄饨,一个推着装有桌凳碗勺的推车,再捎上那个写有张记馄饨的布幌子到小镇的戏台子旁支摊卖馄饨。
肃源镇是西边进出大都平安城的必经之路,每天经由镇子去大都办事的人很多,小摊的食客大多是这些人。再加上张记馄饨也小有名气,生意一直都不错。
由于家里人口少,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之前他们都是每天只做两锅馄饨,清晨一锅晌午一锅,卖完了事。由于添了莹雪这支生力军,每天能卖出三、四锅,收入自然也增加了。莹雪的心里也塌实了许多。
除了早上送张叔他们到摆摊的地方,其余的时间张婶就不让莹雪在摊子前露面,她也没有勉强。这老两口的想法莹雪清楚,他们肯定是觉得一个年轻女人抛头露面的不合适,而莹雪却有自己的苦衷。
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一个皇宫里逃出来的弃妃,若暴露了行踪,不但自己没好果子吃,连收留我的张叔张婶也会引来杀身之祸。况且这里距离皇城又那么近,莹雪不得不加倍的小心。所以,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这处不起眼的小屋里,除了包馄饨,还揽下了所有的家务。
每天的未时三刻(下午两点左右)以后,是他们一家三口休闲的时刻。莹雪通常都会小睡一会,而张婶就坐在她身边做针线活,张叔则是有时坐在外屋抽烟袋,有时在小院里忙些琐碎的活计。
这一天,吃完晌午饭收拾利索,再看看太阳,也差不多是未时正了(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钟表,莹雪已经学会看太阳的位置估计时间了),莹雪刚要回屋休息,张婶叫住了她,“雪儿,跟娘去东街布衣庄一趟,给你扯身新衣裳,再顺便买点女儿家用的东西。”
一听要去街上,莹雪就有些心里打鼓。那次被客栈扔到街上之所以没事,肯定是因为自己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可现在这样要是出门,保不齐就会被知情人认出来。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吧。莹雪找了个借口,回绝了张婶。
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自己逃出宫也快到二十天了,周围没有任何抓人的动静。
曾拐弯抹角地打听过张叔:若是官府寻人,都会有些什么样的举动。
张叔说是先贴告示,有了目标后,再派衙役抓人。
她说就是上面画个人头再写明特征的那种告示吗.
张叔说是。
趁清晨帮忙出摊的时候,莹雪特意留心看过街道两边,根本没发现类似通缉令那样的告示。
莫非自己和锦绣、小桩子一干人等实施的掉包计真的过关了?果真如此的话,她就更要隐姓埋名,让那个倒霉的林依依彻底消失。
张婶没有勉强她,她自己去东街给莹雪买了块衣料,是块素净的浅兰碎花布,莹雪很喜欢。
第二天闲下来的时候,她们娘俩在东屋的炕上一坐一躺,张婶边给她缝制新衣,边东一句西一句地和她聊天。聊着聊着莹雪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张婶在婉转地打听她的过去。
她知道,张婶并不是怀疑自己的身世,而是想了解她的难处以便帮助她。
莹雪只告诉她说,“雪儿,是逃出来的。夫家就在平安城内。”
张婶再没有多问。
过了两天,张婶告诉莹雪说他们老两口在外边呆够了,想回西北的老家去,
“雪儿可是愿意跟我们回去?”
“二老若不嫌弃,雪儿愿意跟随左右.”
莹雪当然愿意。除此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么?可问题是人家老两口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说是想家了,实际上就是为了她才要搬走的,这叫她于心何忍啊。
当着二老的面,莹雪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的话还没说完,张婶就打断了我,“只要雪儿愿意跟着,我们老两口就心满意足了 ,其他的事有我们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张叔也点着头,道“有你娘和我呢,丫头你就放心吧,到了老家一切就都好啦。”
面对着胜似亲人的二老,她还能说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两口开始处理他们很少的家产。由于房子本就是租住的,退租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小馄饨摊,很快就兑了出去。
在肃源镇住了一个多月以后,莹雪又跟着在这里认下的干爹干娘张富夫妇去了他们的老家,位于大熙国西北边陲的小镇洛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