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所谓出柜（1 / 1）
静悄悄的夜里，张正弯着腰身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罗森身体的每一处。
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几乎成了机械性的动作，他还是那么虚弱地躺在那里，要不是罗森那微弱的呼吸打在手心，张正都差点以为罗森就要离他而去。
包扎起来的右肩还能看到模糊地血迹，张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从脸颊滑到胸膛，最后再缓慢地抚摸上团团包扎起来的伤口附近。
“罗森，你怎么那么傻！”
寂静的病房只有张正一人暗哑的声音回响，由大变小，最后融化在黑暗的夜里。
许久，张正放下手里的毛巾，盯着罗森的脸发呆，艰难地扯着笑说道，“罗森，你看你现在这个样，没有一点活力，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等你醒了给你看看你自己。哈……哈……”
笑着笑着，张正就没声了，一脸呆滞地看着床单出神。
“罗森，我饿了。”每次张正那么说，罗森总会勤快地往厨房跑，宠溺地冲着他笑着说“等会”。
张正是真饿了，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入，滴水未进，明明知道罗森不会回答，张正依旧在自欺欺人，回答他的，是胃部传上来的一阵阵痛感。
实在是太痛了，额头冒出的细汗不断地涌出来，张正最后只得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来缓解疼痛。
不行，他不能倒下，他还没等到罗森醒来……只不过这般大强度的胃疼还是第一次，张正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等再次站起来时天色已经泛白，一转眼，又是一天了。
罗森，已经两天了，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一直一直…
张正拿起罗森的手揣在手心，试图让冰冷的手指温暖起来，望着泛白的天空，心里不明地觉得不安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看着罗森，不祥的感觉更为强烈，鬼使神差地，张正低下头，缓缓地凑到罗森面前，两唇相碰，冷热相融的瞬间，张正的不安褪去不少，尽管床上之人没有任何回应。
张正苦笑，要是自己的行为被罗森知道，他怕是又要笑话自己了。
第二天一早，刺眼的阳光放肆地从床边喷洒进来，张正安静地趴在罗森的跟前，紧握的双手搭放在洁白的床单。暧昧却万分地和谐……
沈冰推门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慢慢地走过去，心里的预感越来越灵验，明明觉得很生气，却不舍得叫醒他。
“哒哒”的声音渐渐拉近，张正被耳边“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吵醒，一睁眼才惊觉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看了眼罗森，还是没有醒，朦胧的双眼闪过强烈的失望，一转头就看到了沈冰，想着自己还牵着罗森的手，赶紧松开了。
然而张正这一系列的表情，全然落入了沈冰的眼中。
沈冰很快将眼里的慌乱收回，恢复了平静，不紧不慢地打开金属饭盒的盖子，香喷喷的味道传遍整个病房。
“头儿，喝点吧，昨天到现在，你应该都没吃东西。”沈冰将饭盒送到张正面前。
“不，不用…”张正已经饿得没有知觉了，现在看到食物反而有点想吐。
见张正不吃，沈冰也没再坚持，放下饭盒出门唤了个护士进来给罗森打营养针，张正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护士的动作。
打针，输液，直到罗森身上插满了管子，张正还有些恍然，躺在床上的罗森很是让他心疼，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今却没有任何生机，连生命的迹象都如此微弱。
张正几乎是提着心看向罗森的。而沈冰那张佯若平静的俏脸此刻也有些装不住了，张正对罗森的态度，不得不让她怀疑。
等护士走出去，沈冰就上前客气道，“头儿，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张正面色一紧，“没事儿…我”
还没说完，沈冰急促的声音就打断了他，“头儿，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你这样，不觉得有些逾界了吗？”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态度，倒不像是兄弟之间的友谊，反而更像是……”
“够了，别说了！”张正红着眼望向沈冰，“你想多了，我和罗森，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罗森醒过来。”
沉声的一句话让沈冰顿时花容失色，低下头不说话了。但愿是她想多了。
张正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沈冰话里的意思了，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针般在扎着，腾出的一点空间全扑在罗森身上。张正何尝不知道沈冰话里的意思，可承认或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张正突然发现，原来自己那么在意的东西，远远比不上罗森重要。
安静的病房里能听到点滴流下的声音，张正目不转睛地朝着罗森看，丝毫不肯错过罗森的任何一声呼吸，仿佛下一秒，罗森就会醒来。
而此时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着的翻天覆地的一切。
满街的报纸都在报道假药案真凶落网，而真凶弗兰克和楼世平自然成了上海滩街坊邻居的茶余饭后之谈，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报道也随之跟来，铺天盖地的新闻反而盖过假药案的热潮，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谈论着这骇人听闻的新闻！
这一切，张正自然是不知的。直到罗妈妈将报纸甩到他脸上，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张正脑子里的仅存的一根线彻底断了。
开口时都是颤抖的，“阿姨…你先听我解释！”看着照片中互相拥吻的他们，他却无力开口，要解释什么，都是误会？不，这是事实，他和罗森，相爱着。
罗妈妈很是激动，漂亮的面容变得十分地狰狞，洒着泪大喊道，“张正，离我儿子远点！你这个变态！”
“阿姨，你先冷静点，别气坏了身体。”沈冰赶紧抱紧罗妈妈，用手顺着她的后背，两眼示意张正赶紧走。
张正咬着牙攥紧手中的报纸，脑子里突然闪现杨鹏那微妙的笑脸……
杨鹏，肯定是杨鹏！
张正赶紧跑了出去，将背后的哭喊声甩之脑后。
杨鹏是弗兰克的走狗，背地里不知给弗兰克做了多少坏事，这次弗兰克落网，自然少不了杨鹏。
张正赶到巡捕房时，警卫正压着杨鹏往外走，胸腔里的火气一下子冒上来，张正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拳头重重地落在杨鹏的身上。
“嗷＿＿”
“混蛋！”张正像是个发了疯的狮子，用尽身体的全部力量将杨鹏往死里踢。
“头儿！”赶来的大力和亚飞急忙上前拉住张正，两人的力量一齐用上才勉强制住张正的行为，“头儿，冷静点！”
“杨鹏，你这个混蛋！”
“我一个混蛋，怎么也比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强，法医探长禁断之恋，还真是好标题，啊＿＿”这回是毛儒毅。
“你们两个，快点把他带走！”
“是！”警卫很快压走了不断叫嚷的杨鹏。
可巡捕房内，却掀起了琐碎的议论声，低低沉沉的声音钻入敏感的耳朵，无异于都是些变态，恶心之类的字眼。
张正的脸色十分难看，笔挺的腰杆此刻也滑了下去。
儒毅听不下去了，大喊一声，“在那瞎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家轰然散场，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
亚飞扶起张正，“张正，我们都相信你。”亚飞还存留着一点念想，即便铁铮铮的事摆在眼前，亚飞还是愿意一试。
张正抬起沉重的眼皮，眼里的坚定让亚飞有些失望，他低低地开口道，“是真的，我和罗森，是真的。”是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心如死灰的脸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们的鄙夷目光。
低着头过了许久，结实的一拳突然打在肩上，抬眼就是大力笑眯眯的双眼，“头儿，我大力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看得出来，你对罗森，真的不一样。虽然…这有点奇怪，但是，我们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我也是，头儿，我们都支持你！”
只有一旁的亚飞默不作声，扭头走了，张正朝着亚飞的方向叹了口气，这对于她来说，确实太过残忍了些。
回到医院，罗森一家及沈冰都坐在了病房之外的长椅上，罗妈妈依旧低声抽噎着，罗爸爸则抽着烟站在一旁，自从他们从国外回来，就一直没有好事发生，张正害得他们的儿子受伤，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叫他们如何安心。
张正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唤了一声“阿姨”。
回答他的是一顿啐骂之声，“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还不够啊？”
“你冷静点！”罗爸爸一把拽过罗妈妈，沉声呵斥，“还嫌丢脸丢不够吗！”
“小张，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罗爸爸朝着张正说道。
张正却岿如大山般一动不动，他不能走，走了就说不定再也见不到罗森了，他还没有等罗森醒过来，他不能走。
“叔叔，阿姨，我和罗森是真心相爱的！”张正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咚”地一声，张正跪在地上。“叔叔阿姨，我希望你们能成全我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爱？你给我滚！再也不要出现在罗森的面前！”罗妈妈很激动，这样荒谬遭天遣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儿子身上！亏她之前还对这个那么照顾自己儿子的年轻人怀着感谢的情绪。
“头儿，我们走吧！”大力儒毅急忙上前扶起张正，跪在地上的人却如同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微垂着头，硬朗的线条似乎在叙说着他的坚定意志。
“你们可以不接受我，但至少…能让我陪在罗森…求求你们了…”声音里的哭腔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连张正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流泪了。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罗森，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滑，作为男人所有的自尊都放下了，他只是单纯地希望能陪在罗森身边，哪怕只有一秒，都好。
“你走吧，罗森我们会照顾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罗爸爸也有些于心不忍。
“头儿，起来，我们先回去。”
张正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任由大力扶起自己，一步步走远，刚出到门口，黑暗便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