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5.【我以生命起誓】
【冰霜部落外——弗雷尔卓德冰原。】
“废物。”铁一样坚毅的女声突然响起，然后便是物体坠落在地的声音。瑟庄妮不屑地抖落披风上雪凝结成的冰屑，“继续前进，钢鬃。”
“来者何人？”一队人马挡住了她的去路，“前面是艾希女王的领地，报上——”
“啰嗦。”瑟庄妮用力一扯缰绳，身下的坐骑便仰起身子旋即落下，力量几乎将冰面硬生生砸裂，那队人马悉数掀翻，了无生机。
“看哪，艾希。”她残酷地笑了笑，“还是让着飞雪见证吧，”
“你不适合做女王，而适合做一个英雄呢！”
“又是不速之客。”一个粗犷的男声突然响起，瑟庄妮听罢笑意更浓。
“你怎么不去守护在你的新娘身边，而来诘难我这宾客呢？”
“多说无益，放马过来！”
“泰达米尔，算你有点血性。”
那是个魁梧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镶着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半人高的巨刃，像是在寻找劲敌。
【神界——天使圣殿。】
“找到你了。”华美的圣殿中响起一个同样华美的声音，略带英武又不乏女性特有的柔媚。
在王座上坐着的，是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子，素白的纱衣更衬出她面容的圣洁。她原本紧闭的双眼在刚刚一刹那睁开，纯净的蓝色在片刻间使得她不再像圣像，而是真人。
“莫甘娜，”她的指尖闪烁起浅淡的金色，“不得不说我以前也做过错事，但是已经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忏悔，”
“我也应该，再见一见你了。”
女子立起身，一对羽翼逆光伸展开。阳光把白色漂染成金色，像是多久以前，众天使合唱“哈利路亚”的虔诚。
“凯尔。”突然见一个飘渺的声音响起，女子转身，开口道，“时光神，您来了。”
“叫我基兰就好，大天使长。”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手持着一只时钟，只是他的一双眼睛中是纯净的奥术能量，令人敬畏。
“那是不敬，”名叫凯尔的女子并不退让，“您是神。”
“论年龄，你还年长我一百岁，”老者笑道，“凯尔，你找到你的妹妹了？”
女子只好作罢，“感应到她的气息了，就在弗雷尔卓德附近。只是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就在那里。”
“连大天使长都有不敢确定的时候吗？”基兰笑道，“上一次的战争中你可是英武的战神呢。”
“您又在寻我开心了。”凯尔淡漠的脸庞上有了浅浅的笑容，但好似昙花一现，很快的又消失不见。
其实基兰知道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凯尔年长他一百岁，但基兰清楚与她的年龄相比她的内心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她以前是冷冷的，但是也会笑，而现在的她笑起来却如昙花一现。
是因为……一千年前的一场裁决。
亲手斩断亲生妹妹的羽翼，然后放逐。同时也放逐了自己的心。
——“莫甘娜，你可知罪？”
手中的圣剑燃烧着神焰，她一身金甲，却不是接自己的心爱之人。
而是把自己的心爱之人，放逐出界。
——“凯尔，我尊称你一声姐姐，”那女子金发被风吹得凌乱，蓝眼中盈满泪水，“为什么？”
——“因为你触及了黑暗魔法。”她流着泪，头盔掩去泪痕。
然后，羽翼落下。
——“我为你放逐我的心……我的妹妹，莫甘娜。”
圣剑又划开胸膛，鲜红的心脏坠落，然后化成光点，消失不见。
天使可以没有心。她找到了一块神圣宝石，代替了自己的心脏。
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代替了一颗心脏，跳动了一千年。
“我带着中娅一起过来了。”基兰又补充一句。
“是吗。那太好了。”凯尔的目光落在基兰身旁娇小的女孩身上。
【冰霜部落外——弗雷尔卓德冰原】
铁链与铁刃相抵，竟然没有一丝声音泄露。
相持了有数秒后，瑟庄妮与泰达米尔同时后撤。
泰达米尔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力量。
“极冰枷锁。”未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极冰所冻结。
“安逸。”瑟庄妮开口，“混合着懦弱与悲伤。”
她从来都不曾轻视战败的一方，她只是憎恶弱懦无能的逃兵与战俘。
而现在，泰达米尔却成为了战俘。
“我今日不杀你，但他日……”
“吾将取汝之性命！”那一瞬间瑟庄妮的眼瞳中闪烁着金色，那高傲的语气却像极了那巨兽——荒芜。
【弗雷尔卓德某处】
“快要结束了。”冰霜女巫开口，如是说道。
“这一千年的纷争与轮回？”艾尼维亚问道，“之前的轮回不都是同样的结局吗？”
“不”，冰霜女巫轻轻否认，“之前那个强大的力量在这一次中出现了。”
“更强大的力量？”
“嗯，应该是那个力量吸引来了更强大的力量。”
“是敌是友？”
“亦敌亦友。”
【弗雷尔卓德——黑暗祭坛】
“亚托克斯，这一次你找到了新的躯体。”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决而妖媚。
“还有你……凯尔。”
昏暗之中，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只有身后一对残破的羽翼像是在诉说着过往。
——“莫甘娜，你可知罪？”
——“因为你触及了黑暗魔法。”
——“以光明的名义所裁决，我，在此宣布，放逐莫甘娜！”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凯尔。”平静的语气，却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仇恨。
【冰霜部落——阿瓦罗萨的宫殿】
“瑟庄妮。”
瑟庄妮骑着钢鬃，破开大门，迎接她的便是她的一声名字。
“真是冷淡的问候，艾希。”
瑟庄妮笑了笑，略带棱角的脸上却显出一丝洞察。
“‘绝望’，你可真是挑了个没用的契约者。”
“空有野心，却没有力量。”
艾希一愣，“绝望”……她想起丽桑卓刚刚翻看的书籍。
“荒芜”、“极冰”、“绝望”、“渊遂”……除“渊遂”外，都已现身。
——“啧……‘荒芜’吗。”那女声又响起，破碎而枯槁。
——“亚托克斯……真没想到是你！”
那枯槁的女声一转而愤怒。
——“我卡莉丝塔绝不会忘记你！”
艾希听出了“绝望”的不甘与仇恨，那是怎样的背叛，让卡莉丝塔化身成为不灭的憎恶灵体，疯狂的复仇与吞噬灵魂。
——“我们的仇恨在冰冷地燃烧。”
瑟庄妮并没有顾忌地抬脚走向了艾希。
“你把泰达米尔怎么样了？”艾希开口。
“他？”瑟庄妮几乎是从鼻子中哼出声音，“被冰封着，还活着。”
“你！”艾希一步上前，用手握住瑟庄妮的手腕，不料瑟庄妮的力量远在她之上，竟一把将她提起。
鼻腔里涌进了两种不同的气息……却都是属于女子的。
瑟庄妮一震，丽桑卓？！她松开艾希，径自向后退了几步，倚在了冰墙上。
艾希看着她眼中由震□□成愤怒，再有愤怒变成释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瑟庄妮了，这样沉默的瑟庄妮让她觉得陌生的同时又让她恐惧——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瑟庄妮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她不知道，在这外表之下，是不是藏着一只怪物，一只嗜血的怪物。
“好啊，艾希。”瑟庄妮再次笑了，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我的好姐姐。”
“你的这局棋，真巧啊。”说罢她鼓了鼓掌，“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咔嚓。艾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瞬间土崩瓦解，她可以骗所有的人，乃至整个世界。
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见不得光的交易还是关系呢？”瑟庄妮一双眼直逼艾希。
“我……”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语无伦次。
“回答我。”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散发着凌洌的杀气。
“我爱她。”她的回答也同样是三个字。然后便看见那双眼中的光芒黯淡。
我爱她，这三个字有千斤重，压住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
算一算，分开的年头也足够久了。
已经足够，将希望落空发酵成致命的绝望了。
瑟庄妮在最初并不明白，只是念念不忘艾希放弃她的种种，她只是不明白艾希当时的放弃。于是怀着幼时的偏执，瑟庄妮在漫天飞雪中磨砺与成长，与童年时期的她背道而驰，愈行愈远。无数次的濒临死亡，无数次的昏迷与重伤，她总是能够看见一个女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告诉她，活下去。
那个女子，不是艾希，也不是丽桑卓。
瑟庄妮可以肯定那不是艾希，但是她每一次闭上眼浮现出的永远都是艾希那张恬美的脸庞。
虽然她明白，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像一转身，才发现洒一地的，全是爱恋。
她不在乎艾希爱谁，她只在乎她爱艾希。
瑟庄妮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碎发，把冰雪融化的水渍抹尽，做完这一切以后她立起身子，一步一步直逼向艾希，因为水渍的缘故打湿了衣裳才显衬出她身躯的单薄。
“艾希，”声音颤抖，“会有一天的，”
“会有一天我为你加冕。”
会有一天我踏遍这冰原大陆，会有一天我挟带风雪荣耀归来。
会有一天，我将告诉你，我爱你。
然后她转身，没有犹豫地离开。
艾希愣住了。她没有想过瑟庄妮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她不知道瑟庄妮几乎读遍古籍，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像丽桑卓。她不知道瑟庄妮为了收敛自己的脾气，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左臂上遍布伤痕。
她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自己。
她只是觉得，瑟庄妮离去的背影，像极了骑士……
忠贞不二的骑士。
【冰雪宫殿】
“……果然如此。”丽桑卓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结局，怕已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上古暗裔要是苏醒，难免又是一场杀戮。”
一个“杀戮”，让丽桑卓周身散发出森然的杀气，霜花凝结，竟硬生生地凝聚成了尖锐的冰锥！
“好了，”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温婉，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少有的热枕，“战争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将臣服！”
【神界——天使圣殿】
“战争要开始了。”凯尔闭着眼，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不愧是战争女武神，连一丁点战争的征兆都能觉察。”基兰也不着急，淡淡地回答的同时，指尖却泛起白光。
“每当战争爆发，便是人心分裂之时，”凯尔面前巨大的水晶球突然亮起光芒，“我虽奉命不得干涉人世，但是这一次，”
“我诛灭恶魔！”
纯净的蓝色睁开，面前水晶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恶魔的摸样。
它的身躯高大，通体漆黑，手握熔岩一样的巨剑，红色的眼睛下的面容扭曲而又狰狞，身后是一对血红的残破双翼。
“亚托克斯，好久不见。”
【弗雷尔卓德——黑暗祭坛】
“这一次的躯体应该很不错吧。”
女子低语。
“来吧，亚托克斯，我们一起把这世界变成地狱！”
“凯尔姐姐，你认识这上古暗裔？”问话的不是基兰，而是他身旁名叫中娅的少女。
“瑞莱最近可好？上一次见她也有一千年了。”凯尔不急于回答，而是询问了故人的情况。
“瑞莱姐姐？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中娅不满地撇了撇小嘴。
凯尔听罢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这才回答了中娅的疑问，“他是我的老朋友。”
“老朋友？”中娅惊讶的重复。
“很多人以为堕落的天使就是暗裔，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天使一旦触及黑暗魔法或者是禁术，羽翼就会变成黑色。这时候就会有专门的天使裁决他们。这些被放逐的天使就被称呼为‘堕落天使’，但是‘暗裔’不同，他们经历了恶魔的洗礼，甘愿成为恶魔的一员。”凯尔解释着，手中金光凝聚成长剑的形状。
“对于前者，我们尚还存有怜悯；但对于后者，最大的仁慈便是赐他们一死！”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涌起强烈的杀气，几乎要将四周的空气吞噬。基兰见状也是一惊，“凯尔，不要冲动，会伤到中娅的。”听到基兰这样说，凯尔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冲动，这才收敛了周身的杀气。
“我不配爱她，”凯尔这样说着，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如果当时我没有裁决亚托克斯，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摸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哀伤的，只不过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如同石像。
“可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基兰不忍，开口打断凯尔。
“是啊，我是没有做错什么，”凯尔淡淡地笑道，“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我吗？‘战争机器’。”
是啊，她就像战神阿瑞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只是无人知道，她已经输得彻头彻尾。
“亚托克斯，原本属于天使一族的先锋战士，再一次任务中被恶魔污染……当时的我应该为他净化，可是只因为他喜欢我的妹妹莫甘娜，于是我……放逐了他。”
“可是你刚刚说过放逐并不会成为暗裔啊。”中娅再次提出疑问。
“不，”凯尔抬起右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原本是心脏所在的地方，“我剥离了他的光明心脏。”
“什么？！”
“这……”
“你们没有听错，我亲手夺去了他作为天使的资格。”
基兰抬起脸，望着王座上的女子，凯尔总是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这让他捉摸不透。
在那金甲之下，藏着一个何等脆弱的灵魂。
“理论上说，我已经死了。”末了，她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基兰更加吃惊，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莫雷洛，你果然没有押错宝。
【寒冰之爪部落】
“艾希，这就是你的回答？”瑟庄妮望着带着粮草的人马，“施舍？”
她瑟庄妮，什么时候落魄到如此境地，竟然需要他人的施舍？饥寒交迫？战乱不休？
笑话！她的自尊岂是能让人随随便便踩在脚下的？
瑟庄妮接过火把，点燃了冰霜部落派人送来的粮草。火焰熊熊地燃烧，好似她熊熊燃烧的野心。
“告诉艾希，寒冰之爪从不接受施舍！”瑟庄妮快步上前，一把提起为首的士兵。
“我们拒绝谈判。”
瑟庄妮一字一句地说完，松开了那名士兵。
“告诉她我们的选择——战争！”
【弗雷尔卓德——冰皇宫殿】
“丽桑卓大人，您在找什么？”艾尼维亚不解地望着冰霜女巫，这样问道。
“小家伙，不要老是叫我大人，那样的话我总觉得你是在骂我。”冰霜女巫悠悠地开口，从书柜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沙漏，“找到了。”
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沙漏啊……艾尼维亚暗自想道，“它有什么用呢？”
“中娅的沙漏，”冰霜女巫全然无视了她，“这一次，朋友们都来了。”
于是艾尼维亚不满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沙漏，生着闷气。
很显然她忽略了一个名字，中娅。
【一个月后】
战争，全面爆发。
瑟庄妮带领着寒冰之爪部落，率先发起了进攻。兵临城下，厮杀，哀号，燃烧的火焰，纷飞的雪花，无一不满载着战争的残酷。
如她所料，艾希的军队们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势如破竹的战况让她的剑眉也有了细微的舒展，但即使是如此，她也要谨慎，因为她的对手还没有出现。
“泰达米尔，你真是个懦夫！”瑟庄妮喊着，一边用铁链击退身边的士兵。
“瑟庄妮，”终于听见了那个粗犷的男声响气，“你注定死在我的刀下！”
“哈哈哈！”瑟庄妮大笑着，用力一扯钢鬃的缰绳，“我就是来夺走你拥有的一切的，包括你的国家，包括你的荣耀，”
“包括你的艾希！”
瑟庄妮翻身，从钢鬃身上跃下，挥舞着铁链硬生生向泰达米尔攻去！
“我来去你这丧家之犬的狗命！”
金属碰撞发出尖锐的鸣响，很显然瑟庄妮占据了上风，泰达米尔后退数步，勉强用巨刃支撑住身躯。
但他很快地跳起，巨刃直刺瑟庄妮的胸膛！
“钢鬃。”
千钧一发的时刻，瑟庄妮面对威胁却是淡淡一笑，连铁链都不曾挥动。
你太轻敌了瑟庄妮！泰达米尔几乎被屈辱夺取心志。
而就在这时，一只战獠猪从风暴中冲出，庞大的身躯重重撞上泰达米尔，其力量将他手中的巨刃一并击飞。
泰达米尔摔落在地，溅起厚重的积雪。
“怎么会……”他难以置信地艰难呼吸着。目光聚焦在瑟庄妮的方向。
“还要接着打吗？看起来你并不怎么强啊。”瑟庄妮自飞雪中走出，一步步走向他，笑声中满是轻蔑。
“瑟……瑟庄妮……”泰达米尔咳出一口血，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谁准许你如此放肆？”瑟庄妮冷喝一声，“极冰寒狱。”
瞬间冰面上交错生出大小不一的冰锥，片刻之间染成鲜红。瑟庄妮便不再停留，转身跨上坐骑向宫殿前行。
【冰雪宫殿】
“女王，有何指示。”丽桑卓依旧坐在王位上，淡漠的脸庞上只有一双血色的眼睛带着生机。
“守卫这座城堡。”说罢她便化成了一阵飞雪，消失在宫殿之中。
【冰霜部落，阿瓦罗萨的宫殿附近】
“战争——我……”艾尼维亚看着这样惨烈的场面，禁不住要伸手召唤飞雪。
“没有用的，”冰霜女巫握住了她的手来制止她，“我们的干涉，是无效的的。”
“那……”
“看好了，艾尼维亚，”冰霜女巫视线落在那恢弘的建筑上，
“这你，是一切的一切的开始，是所有的所有的结束。”
【……漆黑……暗无天日。
那是什么？！火？！火在燃烧？！
不！父亲——母亲！
那是谁？！谁在屠杀我们？！
愤怒……只剩下仇恨与怒火……
那是……地狱的恶魔……
我要它血债血偿！】
突然间泰达米尔僵硬的身躯动弹了一下，旋即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
【弗雷尔卓德——黑暗祭坛】
“亚托克斯，期待复仇吗？”女子低低地冷笑，“一千年了……我实在是太期待这一天了！”
她伸出手，凝聚出一团黑色的魔法能量。
“我一定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冰霜部落，阿瓦罗萨的宫殿】
艾希握着冰弓，安静的站立在大殿之内。
说到底，对于缠斗的那两人，谁会归来，也是个未知数。
如果泰达米尔输了，那么回来的，便是瑟庄妮。想到这里，她隐隐地有点期待。
她是希望瑟庄妮赢的。虽然可能泰达米尔会战死。
当那道身影进入她视线的时候，她扬了扬嘴角。
瑟庄妮……活着回来了。艾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感情，不是说期待着英雄凯旋而归的光荣，只是她单纯的一种守望。一种憧憬。
一种对亲人，或者说是爱人归来的……欣慰。
但很快，她的笑容僵了。
她看见了泰达米尔。
【弗雷尔卓德冰原——阿瓦罗萨的宫殿前】
瑟庄妮刚要翻下钢鬃的时候，敏锐的听觉让她下意识挥动手中的铁链。
叮。果然如她所料。
但是当那把铁刃再次进入视线时，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泰达米尔。
“有意思。”她后跃一步，收回了铁链。
“你的鲜血将成为我的彩饰！”瑟庄妮率先袭上一拳，将泰达米尔砸倒在地。
一拳、两拳、三拳……十六声沉重的钝响，瑟庄妮的每一拳都要将冰面震裂，能看到泰达米尔的肋骨依然凹陷！
“泰达米尔！”艾希开口，忍不住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瑟庄妮听罢抬起了脸，她的脸上已遍布鲜血，不知道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别人的。泛黄的发丝因血逐渐呈现出无生气的褐色。
但是那双眼睛，是干净的。还是熟悉的碧色瞳眸。
只不过现在它们充斥了满满的悲哀。好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空洞迷茫的眼神。
然后她起身，拍了拍手，弯腰去拾自己的武器。
“哈哈………………”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像是个阴魂不散的亡灵！那男人竟然从地上跃起，转眼之间已经移动到了瑟庄妮身后！
“什么？”瑟庄妮吃惊，立刻转身，但是泰达米尔的速度却更快，已经一拳将她击飞！
“呵……你还是人？”她咳出一口血，正对上那双猩红的眼，“泰达米尔，你真是一个为战争而生的恶魔！”
泰达米尔再度冲向瑟庄妮，瑟庄妮自知无力躲开便选择用双臂迎接泰达米尔的挥砍！
“瑟庄妮————！！”女声像洪水，携卷着悲恸。
疼痛。
疼痛。
瑟庄妮的意识中只剩下清晰的疼痛。
迟钝。瑟庄妮明显察觉到自己生命的迅速流逝。她没有再次迎战，而是转身朝向了艾希的方向。
艾希。
我爱你……
她吃力地比划出嘴型，声音已经滞涩在声带里，连同鲜血冻结成冰。
然后她倒下。
——“同我交换。”
那巨兽低语。
——“我给你力量！”
瑟庄妮口中开始重复。
艾希。艾希。
现在我就把这片你爱的冰雪大陆送给你！
“我交换。”
巨兽狂笑，只剩下桀桀的怪声。
原本平静下来的一切突然变得躁动，不祥的气息无端四溢。
杀气。一股浓郁到让人胆寒的戾气在瑟庄妮周身凝聚。
鲜血倒流。伤口愈合。
然后，那双眼睛睁开了。
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抑或是悲伤。那双眼空洞。
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泰达米尔，我最完美的杰作。”那声音绝不属于瑟庄妮，那是地狱才有的狰狞！
“是你——屠杀——”泰达米尔的双眼依然是血红色的，他狂吼着，带着对战斗的渴望。
“来复仇吧，泰达米尔！”瑟庄妮哈哈大笑，伸手挡下泰达米尔的攻击。
“太弱了！”她双手握成拳状，好像在挥舞一把看不到的剑。那把剑却是有着尖锐的锋刃的，在泰达米尔的身上划开巨大的伤口。
“蛮族绝不认输！”浑身是血的泰达米尔举起巨刃再次向瑟庄妮击去！
“哈哈哈哈！”瑟庄妮放肆大笑，再次挡下泰达米尔的巨刃！
那把剑，在泰达米尔鲜血的浸染下，渐渐显出了模样。
艾希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邪恶的剑刃，那是战争的始源，灾难的先祖。但在这时她心里只剩下悲恸。
刚刚瑟庄妮的倒下几乎将她的心狠狠扯碎。
原来她还是爱瑟庄妮的，失去她让她的心那么疼痛。
可是瑟庄妮现在的模样却更让她心痛，她始终都不敢了解瑟庄妮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怕一了解，所有的悲伤将她吞噬。
【弗雷尔卓德】
“好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与抵抗了，那都没有用。”
丽桑卓伸手凝结出法杖，握在了手里。
“我们熊人族做错了什么？！竟遭到如此残忍的屠杀！”
为首的熊人近乎绝望地问道，它的四周遍布尸体，鲜血将冰面染成鲜艳的红色。
“沃利贝尔，我无心屠杀你们，”声音是安静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在帮你剔除异端。”
那巨熊悲痛地咆哮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
“臣服于艾希。”
【弗雷尔卓德——阿瓦罗萨的宫殿】
瑟庄妮跃起，剑刃直逼泰达米尔的胸膛，泰达米尔也不甘示弱，同样瞄准了瑟庄妮的胸膛。
必死无疑的最后角斗，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液。
两声钝响。那是血肉被洞穿的模糊的声响。
泰达米尔倒下了。剑刃正中他的心脏，他眼中血色褪去，只留下黑褐的眼眸。
“瑟庄妮——”
他看见艾希向同样倒下的瑟庄妮跑去，似是有些欣慰的闭上了眼。
瑟庄妮，你赢了。
你赢了她的心。
“瑟庄妮！”艾希抱着她，眼泪簌簌地掉落，“你醒醒啊！”
瑟庄妮的体温在急速下降，她已经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了。艾希抱着她，贴着她的耳朵叫着她的名字，瑟庄妮、瑟庄妮。
“艾希。”突然一声微弱的呼唤，艾希望着瑟庄妮，她的眼瞳现在清澈无比。
“瑟庄妮，告诉我现在仅仅是个梦……只不过是个噩梦，等我醒来了我们还都在一起……”她轻声的重复着，似是哀求。
她多么希望现在仅仅是个梦啊。虽然是噩梦，但是噩梦也是会醒来的。她自己都在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艾希，我为你加冕……”瑟庄妮只是虚弱的笑笑，没有回应她。她的手已经冰凉，却抵触着她的额头为她凝结出了皇冠。艾希能够感觉到那冰的纹理，却再也感觉不到怀中人儿的体温。
她现在就像抱着一块冰。
瑟庄妮的眼角划落泪滴，她吃力地立起身，吻上艾希的唇，然后闭上了眼。
“瑟庄妮！！！”无暇顾及头顶上的皇冠，她哭着，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瑟庄妮、瑟庄妮。
好像多久以前，那个小孩子那样顽皮的叫唤。
艾希、艾希，来陪我玩啊。
艾希、艾希……
“这皇冠很适合你呢，它很美。”突然间一个绝美的声音响起。
“丽桑卓。”
她没有抬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冰弓。
“艾希，瞄准我。”
那是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命令，好似天地崩裂。
“我……”
她迟疑了。她不明白。或者说是瑟庄妮的死亡刺痛了她的心。
为什么？自己在做什么？不是说……要让她们团聚吗？
为什么……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艾希，这是你爱的冰雪大陆。”丽桑卓笑了，但听不出一丝笑意，“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就像是随意的发问，好像是在问对方的生日礼物一样随意，丽桑卓的手中渐渐凝结出细小的雪花。
“我……我想要自由。”
她突然间这样开口。
对。自由。这个字眼终于从她内心的最深处跳了出来。她想要自由，不被任何人拘束，不被任何人威胁……那样的话，当这弗雷尔卓德女王，就可以了吧。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庞，遍布泪痕，那脸庞的主人开口，这样说道，
——“自由？！别忘了你的力量是谁给你的。”
“自由？你用命运契约，又怎么会得到自由。”
丽桑卓的声音追上来，扎得她心痛。
不……不要再听下去。
不……
——“艾希。”
——“艾希。”
“绝望”那破碎的声音突然想起，充满了蛊惑。
——“契约即将完成……支付你最后的筹码吧。”
什么筹码？
——“你的姐姐！”
不……我不要失去她。
艾希似是痛苦地弓起身子，脑海中的呼唤让她头痛欲裂。
——“那你要怎么面对她？告诉她你杀了自己的妹妹？”
我没有杀她！我也不可能去杀她！
——“啧，你的王国……就在你的眼前了。她触手可及！”
——“你注定是这冰雪大陆的女王！”
——“契约已签定。”
艾希眼中的光芒愈发愈亮，到最后竟呈现出一种绿色。
“卡莉斯塔绝不会忘记复仇！”
说罢，竟抬手向丽桑卓射出冰矢！
“终于找到你了。”
丽桑卓轻舒了一口气，伸手凝聚出魔法——却并不是用于防御！
“好一个丽桑卓……你的选择果真不是颠覆这个世界……”
“你的选择，是彻底粉碎这一切的束缚！”
噗。
冰矢没入丽桑卓的胸膛，她咳出一口血，手中的魔法却仍然继续。
“你还能坚持多久？别再做无用的抵抗。”
艾希冷笑着开口。
“那可不一定。”丽桑卓手中的光芒开始显现出长链的形状。
“封印？”艾希略有些惊讶，“只是妄想用这种程度的法术封印我，真是自不量力！”
丽桑卓因体力不支弯下了身子，再次咳出一口血。
“冰霜……女巫……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艾希震惊，后退了一步，环顾四周，“‘她’怎么可能会来？！”
“很不巧，我来了。”
冰霜女巫悠悠地开口,自风雪中走出。
“不可能……你们这些贤者为什么会涉入？！”卡莉丝塔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是冰霜女巫！”
说罢，冰霜女巫竟然开口轻诵起冗长的咒文。
“白色苍穹白色花飘落梦里多变化”
风雪竟然安静下来，雪花仿佛游乐情感一样安静地落着。
“雾里云深不知处冰雪宫殿耀月华”
光芒愈发明亮，干净如同皎洁似水的月光。
“执手如梦寒玉夜 愿作冰凌万年眠”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冰霜女巫的脸庞上的表情复杂。
带着悲伤，又含着释怀。
“竟然不惜用生命的代价来封印我——不！！”
卡莉丝塔不甘地掷出冰矛，却已成徒劳。冰破碎在风中，失去任何的威胁力。
巨大的冰阵自空中浮现，硬生生将卡莉斯塔笼罩在其中！
“卡莉斯塔——绝不会忘记复仇！”
纵是如此卡莉斯塔依然是用着破碎的嗓音发出她最绝望的诅咒：
“你们将永远不得脱离这宿命！直至这大陆消亡，直至万物消逝！！”
望着冰阵的显现，冰霜女巫如释重负地后退一小步。她的力量已经完全透支，几乎不能支持她作为灵体的形态。
“丽桑卓大人！”
艾尼维亚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张纸，一触即碎。
她现在就像是一块冰。脆弱却美丽的一块冰。艾尼维亚之前从未发现她如此脆弱，或者说是在她冷淡的外表之下隐藏了致命的心机，也掩盖了她的孱弱。
“丽桑卓大人！！！”虽然已经料到了接下来的一切，艾尼维亚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恸。
“小家伙……”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
“丽桑卓大人，就让我这样抱着您，好吗……”她轻触那同样冰冷的双唇，这样说道。
冰霜女巫没有再说话，红色的眸子中倒影着艾尼维亚的脸庞，蓝色的双眼在她眸光中投下深色的倒影，像是黑夜。
安详的黑暗对吗……呵。她安静地望着艾尼维亚。
突然间，冰霜女巫的身躯微颤了一下，数不清的浅蓝色光点自她小腿处溢出。
“极限了……”她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微微笑着。
“丽桑卓大人……”艾尼维亚眨了眨秀气的睫毛，却没有掩饰住泪滴。
泪如泉涌。
“会相见的。”已经失去力气，丽桑卓轻轻握住了艾尼维亚的手。而艾尼维亚只是把她纤细的五指轻分，合上自己的手掌。
十指相扣。
接着，冰霜女巫化作光点，消逝在风中。
“姐……姐……”艾希在看清丽桑卓胸膛上的箭矢是自己的冰矢的时候，心中的痛楚更加难以形容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姊妹都会选择成全她的心愿，心甘情愿永眠在这风雪之中。
“艾希，不要哭……”丽桑卓笑着，伸手抚上那顶王冠，在上面凝聚出了绝美的花纹。
艾希抓过她的手用力握住，但丽桑卓的指尖已经蔓上霜花。
“艾希……这弗雷尔卓德的天空，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她的冷漠她的狠绝她的无情在这一刻找到了缺口，一下子化成世界上最凄美的宠溺。
如果你想要这个世界，那么我就把它送给你。
无论是……什么代价。
漂亮的霜花无情蔓延，连带着艾希的悲伤一同冰冷。
她彻底慌了，用力地抱紧了丽桑卓，但她却化成了飞雪。
她的手空空的什么也握不住。
【神界——天使圣殿】
嗒。
凯尔面前的棋盘突然之间倒下了一枚棋子，凯尔抬了一下眼，随即开口，“中娅，我们该走了。”
“坏蛋，也不让让我。”对面的中娅显然是吃了输棋，不满地抱怨道。
“下次吧，下次让你赢。”凯尔淡淡地安慰道。
她同对面端坐的少女一起站起身子离去，华美的桌上只剩下一盘下完了的棋。
在棋盘的中央，倒下的棋子分外扎眼。
皇后。
【弗雷尔卓德冰原。】
啪啪。
两声鼓掌响起，“真是刻骨铭心的牺牲啊。”
那个女声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感动。准确来说那声音里甚至带着仇恨，能够让水冻结成冰。
声音的主人自空中显现出身姿，是一名有着紫罗兰色长发的女子，有些苍白的肌肤竟然不带血色。
“是她。”怀抱着中娅的凯尔突然减缓了飞行速度，开口这样说道。
“你的妹妹吗？”中娅轻接上一句。
“是她……一千年了，她终于是出现了。”
我也是……终于再见你了。
我知道你恨我，莫甘娜。
恨之入骨。
可我爱你！
艾希从未见过那样的人，身后一对残破的羽翼很难让人联想到那是圣洁的天使。饶是如此那张脸庞是绝美的，但是因为那双妖媚的眼眸，让她更像是雕琢的美杜莎雕像，带着令人窒息的美。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冰霜女巫的雕像时，被那股透过雕像也难以掩盖的冷艳与致命一样被吸引。
“亚托克斯，”那女子开口，呼唤的声音美极了，但回应她的却是来自深渊的恶魔！
瑟庄妮僵硬的躯体动了动，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自伤口蔓延开来，远比刚刚战斗时的杀气更为暴戾，那是连亡灵都会胆寒的仇恨！
“凯尔……”那恶魔低语，“我要将你狠狠撕碎……啃噬你所有的希望！”那张脸显现出来了，极度扭曲的肉体已经辩认不出来那是脸了，那之上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提醒那是一张脸，除此以外它的周身是纯黑的，身后残损的双翼呈现出不祥的红色。
那是鲜血的颜色。
艾希被所见的一切震撼，那恶魔的模样仿佛烙印一样给她烙下深深的恐惧。
咔嚓。
那是冰破裂所特有的声音。艾希无暇顾及身后又发生了什么，那声音已经从后面追上来，挟卷着恐惧的浪潮，将她的理智吞噬殆尽！
那是“绝望”的声音！
“亚托克斯……”枯槁的声音重复，卡莉斯塔从冰阵中缓缓走出。她现在已经褪去了黑色的包裹，只剩下绿色的身躯。
她缓步走向那恶魔，在它面前停下。仅仅是停留了一秒，下一秒手中便已显现出长矛，化成数片利刃向那恶魔袭去！
“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具灵体，怎么配与我这地狱之血重铸的身躯抗衡！”恶魔桀桀怪笑，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击碎那些利刃！
艾希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怔住了，她从没想到瑟庄妮交换力量的代价是诞生这样一个邪恶嗜血的恶魔。失去的痛苦与悔恨迫使着她轻轻走向瑟庄妮的遗体，瑟庄妮的表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也好，它就不会打扰你休息了。”
艾希只是微阖双目，这样重复道。顺手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瑟庄妮好像过不了多久还会再醒过来一样自然。
对不起。她在心里轻声重复，微微跪下身子，凝望着那英气与阴柔并存的脸庞。
至少，它不会打扰你安息了，瑟庄妮。
“亚托克斯，我绝对不会忘记复仇！”卡莉丝塔的语气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下去，不见血但伤口就是不会愈合。
“哈哈哈哈，”名叫亚托克斯的恶魔暴戾地笑着，“你不过如此！”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没有经历过死亡，没有经历过背叛。”
“你，只是一只肮脏的恶魔！”卡莉丝塔的仇恨完全显现，亡灵甚至在她身边显现出轮廓。
“肮脏？”亚托克斯似乎是很满意这个形容，重复了一遍，“难道你们不是吗？”
“尤其是你深爱的大天使长凯尔，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呵。多么污秽不堪的恋情……”
它语气中的嘲笑同样带着仇恨。
“你住口！”卡莉丝塔的手中再次显现出一柄长矛，却并没再次化作碎片。相反的是她举起长矛，向亚托克斯冲去！
“好啊，”亚托克斯的长剑呈现出熔岩般的颜色，“让我看看，当年的传奇战士，神圣的审判之矛，现在沦落到了什么境地！”
“……”一旁的紫发女子只是抱着臂，脸庞上的表情复杂。
突然间天幕中闪过一道白炽的光芒，像是流星坠落。卡莉丝塔仍与亚托克斯相斗，看起来卡利丝塔略占上风，那柄长矛总是从亚托克斯难以预料的方向出现，在它的皮肤上划开数道口子。
亚托克斯的血液滴在雪白的冰面上，留下一个肮脏的圈痕。
“你所信仰的神，大天使长凯尔，她现在在哪呢？”
“她狠心背叛所有人，把你遗留在暗影岛上！”
那恶魔的每一句话都在否定信仰、践踏荣耀，它的语气是傲慢的，似乎是在唾弃它曾经是天使中一员的过往。
“凯尔与加百列的关系亲密吧？她们之间就没发生过什么？！”
“亚托克斯，她来了。”紫发女子察觉到那道光芒，开口打断亚托克斯。
“卑鄙的恶魔！”卡莉丝塔不愿放弃任何复仇的可能，长矛已经握在了手中。
“暗之禁锢。”女子扭头，手中的魔法化作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是你？！”卡莉丝塔在看见那张脸庞时，吃惊丝毫不加掩盖，“莫甘娜？！！”
女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脸望着苍穹。
一道金光照耀下来，穿透了弗雷尔卓德上空厚重的云翳。
“我终于找到你了，莫甘娜。”来着正是凯尔，不过她全身穿戴着金色的圣铠，在光芒映耀下让人难以辨认，巨大的羽翼在风中扇动，威严、圣洁。
她怀中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娇小少女，棕色的长发微卷，在她的怀抱中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好久不见啊，凯尔。”目光停留在那个少女身上，莫甘娜的语气冷冷的，仍是抬着脸，像在打量凯尔圣盔下的表情。
一把剑猛地向凯尔飞去，凯尔侧了侧身，并没有完全躲开的意味，羽翼上被剑刃划下数根羽毛，飘落时沾着殷红的血迹。
但她怀中的女孩，安然无恙。
“亚托克斯，不要插手。”莫甘娜语气已满是冷酷。她扬手，一团魔法能量径直向那少女袭去。
“中娅，到基兰大人那里去。”终于空出双手，凯尔召唤了圣剑，一剑挥斩开魔法。
“莫甘娜，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该觉悟的是你！”
【时之结界】
明显察觉到四周的变化的莫甘娜冷冷质问，“这又是什么新把戏？为了封印我？”
“不，这是让你我了结的最好场所！”凯尔回道，手中圣剑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她丢出去的魔法，令那人手忙脚乱。有些无法躲避，穿透她的圣铠，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她变得强了。终于不用在那人的阴影下残喘了。
可为什么……预期中的快乐没有来呢？
为什么……只带来了心痛？！！
莫甘娜望着那圣洁的天使，望着她的狼狈模样。
她不是叱咤风云的女武神吗？什么时候警备低阶黑暗魔法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但那些怀疑在仇恨前显得不堪一击，她凝聚了终级魔法，向那天使硬生生击去！
“我倒要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
咣当。
先听见的，是金属掉落的声音。
她圣剑松手。
叮。
在破碎的声音之后，那清脆的坠落声刺痛她的耳膜。手中的触觉清楚地告诉她那胸膛上原本是心脏的地方、原本应当柔软温暖的地方，被坚硬的物体取代，变得冰冷！
“我的傻妹妹啊……”那女声终不再威严，只剩下温柔。
莫甘娜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金发女子，没有预期中复仇的快感，余下的只是悲哀。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颤抖着，这样开口。
那女子的胸膛已被她洞穿，汩汩淌下鲜红的血液。金甲已悉数破碎，露出其下苍白的肌肤。
“为什么？！！你的心呢？！！”
“我没有心啊。”那女子浅笑着，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却显得吃力极了。
莫甘娜握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一千年了……那物体竟硬生生地代替了一颗心脏，跳动了一千年！
“让你憎恨我一人，也胜过让你对着世界彻底绝望。”
四周的结界消散，弗雷尔卓德的雪花继续飘扬。这一切的一切，在那金发女子的笑容下显得凄美无比。
我爱你。亦如你爱你生命。
“啧……她死了。”亚托克斯突然开口，望着那女子。
“我的复仇……现在才刚刚开始！”
“什么？！”察觉到身后突如其来的暗黑能量，莫甘娜有些震惊，但是已经来不及躲避，她只能召唤出护盾。
“亚托克斯，这还轮不到你放肆！”
突然间一个英武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那个金色的身影立在前方，光芒万丈！
难以想象那是一个垂死之人，因为那身影坚决而可靠！
“凯尔姐姐！！！”
“凯尔，你……”
“懦弱的恶魔啊……消散在光芒之中吧……褪去轮回……回归虚空吧！”
凯尔诵念地愈发愈快，手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本法典的轮廓。
“凯尔，你可要想清楚了……”
“爷爷的法典……！”
随着诵念，那本法典呈现出黑紫色的光芒，并不是邪恶的气息，而是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将四周的光线完全吸附在那小小的轮廓上！
“单凭我的力量，还不够。但是……”凯尔一转语气，变得坚决。
“神圣宝石！”
一颗小小的宝石从一侧飘起，璀璨如星。与此同时凯尔的身躯也变得透明起来。
已经透支了整个生命与灵魂，神圣宝石在迸发出火星的光泽之后碎成了数块。
“灭世裁决。”
巨大的光柱，贯穿了所有阴霾。
那就是天堂的光芒，满含希冀的祈祷。
“啊啊啊啊啊——”
亚托克斯无力躲避，只有在光芒下灰飞烟灭。那些可怖的黑色，统统在光芒下消散。
与亚托克斯同步消散的，是凯尔。纯白的羽毛开始脱落，好像那些肆虐的雪花。
“凯尔！！！”
时隔一千年以后，那个滞涩的名字，终于从她的口中飘出。
“娜娜长大了……终于不用我保护啦。”
光芒……消散。
只剩下一句耳语。
——“打破它。”
——“艾希。”
突然间，艾希听见了一个声音。
温和却迫切。她有些好奇声音的来源，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那个地方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小小的沙漏在地上。一旁是一个蓝色长发的女子，表情有些呆滞。
——“打破它。”
那声音又在呼唤她。艾希定睛看向地上那个小小的沙漏，银白色的雕纹，做工精细。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里面的沙子不是普通的黄沙，而是一种银白色的颗粒。
——“来不及了……快……”
艾希深吸了一口气，一箭射碎了沙漏。
叮——
清脆的，像是风铃的声音响起。
“中娅沙漏……”缥缈的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的沙漏……”娇弱的女声中也只剩下惊奇。
“这难道是……”一旁的蓝发女子也抬起了头，“中娅沙漏……”
“只对一个人有效，能使时间倒流，”中娅轻轻地解释着，“但即使是能够让时光倒流，她身上的封印也无法解开。”
“她的心，终是回不来了吗……”基兰叹息道。
这位大天使长，为了一个腐朽糜烂的制度，奉献了她自己的一切！
“永生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的声音淡淡，像是在自言自语。
光。那是光。整个世界变得明亮，像是破晓的太阳一般在熊熊燃烧。
那竟然是弗雷尔卓德的日出！
艾希惊异于这景象，不禁抬起头望向苍穹。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记忆，年幼的她抱着丽桑卓吵吵嚷嚷说要看日出，而当时的丽桑卓却笑着告诉她会有一天的。
她说，“会有一天的，当整个弗雷尔卓德都属于你的时候。”
“艾希，瑟庄妮，你们看到这费雷尔卓德的天空了吗？我丽桑卓，一定会把它送给你们，作为我生命中最灿烂的礼物！”
艾希这样想着，眼泪滑下。
如今我拥有了整个弗雷尔卓德，却失去了你们。
那这一切，于我而言有什么意义？
光芒中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是白色的，随着光芒的消散轮廓变得清晰。金发，瘦削。姣好的身材在巨大的羽翼下显得单薄。□□的身躯上却在胸口处有一个清晰的洞。
那原本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莫甘娜手中已经没有握住任何东西，她只是昂着头，看着空中的身影。
“你的心呢……”
“你的心呢，姐姐？！”
一句姐姐，把所有的暴戾都化作了无形的温柔。
“我爱你。”那身影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三个字。狠狠砸在她的心房。
一千年了……这就是她想要说的话吗。
莫甘娜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怕下一秒哭声溢出喉咙。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她的泪水决了堤。
“对不起。”
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使长，竟然选择放下她的骄傲与尊严告诉她一千年前她最想要听到的一句道歉。
“太晚了……”她的声音中已满是悲恸。原谅的话已经出口，只有分别特有的苦涩在胸口蔓延开来。
因为失去了能量来源，即使是时光倒流也无法挽留存在。凯尔的身躯愈发愈白，好像是一缕云彩化作的虚影。
“要是能早一点就好了……我爱你，姐姐。”
她哭着，说出了那个同样藏在心底的一千年的秘密。
白色与苍穹融为一体了，莫甘娜几乎要放声哭泣，却突然被刚刚那个华美温柔的声音叫住。
“不要哭。”
“我还在你的身边。”
无数血红色的光点自地面浮起，好像是天上璀璨的繁星。
那些光点渐渐汇聚成了一团，融进了苍穹。
然后，一个身影安稳地站在了地上。
金发碧眼，带着干净明媚的笑容。
“凯尔……”莫甘娜首先是难以置信的重复，等到确认面前的人儿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时候突然提高了声音，“凯尔——！”
凯尔微笑着，轻轻抱住了她。
“还好你还爱着我。”
“你的心……”虽然是□□着身体，莫甘娜还是没有办法感受到身前人的心跳。
凯尔握住了她的手，轻贴在了胸口，“你看，它在为你跳动。”
6.【当我漫步在这风雪中】
“咳咳，”看着这一幕，基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大天使长，还是麻烦您注意一下仪表……”
凯尔听闻后一愣，低头一看顿时羞红了整张脸。
“原来没有穿铠甲吗……”
“难道……”结果莫甘娜的整张脸比凯尔的脸还红。
难道她里面不穿衣服的吗？？！！
凯尔也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召唤出了自己的光明圣铠。
流火之刃也一同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流火之刃不仅仅是审判，她还带来希望！”
“卡莉丝塔，你的忠诚将得到回报，”凯尔解除了卡莉丝塔身上的禁锢魔法，对上了她的一双绿色的眼睛，“虽然因为执念化作灵体，但是依旧可以转世重生成为天使。”
“一路顺风。”
“……”卡莉丝塔愣住了，许久没有动弹。她的一双绿色的眼睛却在迅速地变色，直至最后变成了清澈的蓝色。
“凯尔大人……”她突然叫出声来，声音里终于没有了因为复仇的执念而变得歇斯底里的仇恨。
“我的护卫队长，”凯尔笑了笑，扇动双翼飞到了她的面前，“欢迎回家。”
然后，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原谅我，这一辈子无法回应你的爱。”
“凯尔大人……”
卡莉丝塔释然地笑了，周身的绿色越来越浅淡，到最后竟然显现出了她一头金色的长发。
她好像只是一个泡沫，须臾间破碎了。
目送着卡莉丝塔离去，凯尔突然间转过了身子，冲着天轻笑道，
“瑞莱，好久不见。”
“瑞莱姐姐？”棕发少女没有沉住气，径直开了口，“你也在这里？”
“不愧是大天使长，”随着一阵浅浅的笑声，一个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头金色的长发自然地披在双肩，额上带着一条镶嵌着水晶的饰带，蓝色的眼眸也是清亮的蓝色，“这都被你发现了。”
“没办法，”凯尔淡淡笑道，“谁让你我这么了解彼此呢。”
“你这么说倒是不怕自己的妹妹吃醋？”瑞莱抬手握住自己的嘴轻笑着。
“啧，”一听到这句凯尔有些尴尬地震了震嗓子，下意识地向自己身边伸出手，正好握住莫甘娜同样伸出的手，紧接着转移了话题，“你的中娅小妹妹似乎要个回复呢。”
在她说话的同时，中娅一下子扑进了瑞莱的怀里。
“这一千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中娅好想你……”
“中娅她……”瑞莱见状是相当吃惊。
“多亏了永生族的帮助，否则中娅现在还只是个沙漏。”基兰不温不火地开口，悠悠地解释着。
“这一千年，终也是过去了……”瑞莱轻抚着中娅的头，这样说道。
“是啊，所有的磨难都过去了。”凯尔接着说道，“永生族再也不需要虚伪的规则和制度了……”
“那些长老……”莫甘娜一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望着凯尔，“你杀了他们？”
“没有，”凯尔语气淡淡，“他们是被自己的贪婪夺去生命的。”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阻挡我们。”凯尔紧紧握住莫甘娜的手，一字一句说道，“就算再让我失去心，哪怕是一万年，我也不会后悔。”
“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凯尔举起流火之刃，用力斩下。
一刀斩下后，弗雷尔卓德大陆上的所有秽渍竟然消失不见。
“无辜的灵魂啊……追随光芒吧。”
一道光打在了瑟庄妮的躯体上，随即她的身躯一震。
“艾希……”
第一个字节从那人喉咙中吐出的时候，艾希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瑟庄妮。”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看到是艾希，瑟庄妮静静的说着，她的眉眼弯弯的，还带着小时候常有的狡黠。
“是啊，”她抱着瑟庄妮，喃喃说着，“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呢……”
“丽桑卓呢？”艾希突然听见瑟庄妮这样问道。
她有些惊慌地抬起脸，想要在四周找到那个瘦削的身影。
没有。
艾希有些惊恐，她不曾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永别。
“丽桑卓，还不出来见你的妹妹们。”凯尔英武的声音响起，“她们可是十分想念你呢。”
听见这句话，艾希和瑟庄妮同时抬头，便看到那个温婉的女子缓步向她们走来。
“姐姐……”
“丽桑卓！”
没有什么比经历了生死离别后的团聚更让人心安了。三人抱着，紧紧地，甚至不舍得松开手。
“万幸的是，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结果是好的。”基兰笑着，手中浮现出了一个时钟，“凯尔，后会有期。”
“基兰大人，随时恭候。”说完后，凯尔抱着莫甘娜，飞向了苍穹。
基兰笑而不语地拨动了几下时针，连带着中娅和瑞莱一同消失在了风中。
“我在呢。”丽桑卓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若干年后】
艾尼维亚静立在当年的雪峰顶上，蓝发被风吹散。
“丽桑卓大人……”
她默念着这一句话，看着小小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
“您说过的……”
她只是握着拳，望着整个苍穹。
突然间，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额上。
“看样子，你是觉得我不会兑现诺言了是吗。”
艾尼维亚回头，对上那人一双红宝石般清澈的眼。
从此，弗雷尔卓德大陆不再终年飞雪。
当很多年后我漫步在这飞雪中，我都会想起那一段时光，好像是梦，却只有我自己记得那一切都是发生过的。
我的姐妹们，在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里，背负了不同的命运，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我们都犯过悲哀的错误。
但是万幸的是，最后我们没有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