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续伤（1 / 1）
今天钟离在班上带练习曲，《浏阳河》的片段。
“刚刚我已经示范了这首练习曲，旋律比较简单，伴奏型也很简单，比较适合你们现在的程度，苏丽娟，视奏右手旋律。”随意点一个人视奏，钟离是有这样的习惯的。
苏丽娟的程度自然是绰绰有余，识谱也很快。
“好，那左手旋律”，钟离看了一眼花名册：“穆云阳。”
穆云阳，这名字有点熟悉。
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孩应声，没有看钟离，自顾自的弹奏了左手旋律。
“好，节拍很准，你试试合起来。”钟离难得的兴致高。
女孩仍旧一句话没说，看着谱子，自在从容，竟没有错一点，琴声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慌乱。
钟离看着那女孩弹琴的样子，一切都符合她的审美标准：眼神看向琴弦，但要抬头，给观众留一个精致的侧面，手腕微微向下压，小指不向上翘但是可以随着乐曲而小幅摆动，身体正直，双脚双腿合拢，微微靠在琴架上，肩膀放松．．．．．．
不错，不错。
“很好。”钟离没有别的赞美之词，其实她是很少夸谁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在这个班里，真的很棒了。
“这一段就算是练习作业吧，加上《故乡的亲人》选段，下节课抽查。”钟离破天荒的提前下了课。
穆云阳追着钟离到了她的办公室。
钟离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就转了身，可钟离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认识她，她是．．．她是谁来着．．．？
“钟老师，上课的时候，您是真的认为我弹得好吗？”穆云阳的口气淡淡的，不像是求一个肯定。
钟离犯了难，在课上，她很少有表扬人的时候，今天她是发自内心的，可是这个学生这么一问，她倒是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了。
“您不用回答我，您只要想一下，如果我是秦晓月，您会不会这么说。”穆云阳没有等她说话，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门没有关，门外，是下课的学生。
晓月，晓月，晓月．．．．．．
她竟然认识晓月。也许是高中认识的吧。
但是自己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钟离在几位老师中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柯老师的学生，柯老师在学院年纪也久了，自己没回来之前，一直都是柯老师在做自己的工作，这个穆云阳，好像是专业第四，所以自己没有选中，可是，她怎么这么像自己的学生呢。
钟离叹了口气，罢了，今天还得查学生的功课呢，三个月后就是比赛了，得让他们准备好才是。他们既然跟了自己，自己不能辜负了。
走近琴房，就是几个人练习的声音，水平不同，风格也不同，但是都那么像自己，可能就是和他们呆的时间久了吧。
没闹就好，这个新来的林依然，实在不是什么善茬，隔三岔五的出状况。
钟离开了门，眼前就是让她抓狂的一幕。
林依然追着蔡依满琴房跑，天明停止了练习站起来欲阻止，另外几个人则是一瞬间乱了手脚，声音乱作一团。
钟离并不需要说什么，她只要站在这里，马上，就安静了。
钟离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最前边的位子上，说道：“今天检查一下三个月后的比赛曲目，相信你们都已经想好了，齐天明，你先来。”
所有人都知道钟离生气了，师兄的面子都不给，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着自己待会要弹奏的曲目。
齐天明的参赛曲目是《秋赋》，浙江这筝派的新曲目，林英萍作曲。
婉转的曲调，生动的表达，这曲子的确是奏出了神韵！
但钟离却是挑出了毛病：“你也是越练越回去了，la的上滑音到位了吗，你瞧瞧你的对位，节奏，乱成什么了，把那点精华又还给我了！”钟离不由得生气，但话锋一转，“你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终于要说了，众人的心也是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我向师哥师姐们问问题，师姐被我问怕了，所以才．．．．．．请老师恕罪。”林依然想了一个能让钟离接受的说法，总不能说，自己是在琴房里讨论怎么翘课，蔡依是唯一一个翘课没被发现的，所以在取经吧。
众人舒了一口气。
“那说说吧，什么问题。”钟离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
这下可就傻眼了，林依然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问题啊，只好胡说一通：“浏阳河在那．．．．．．这是什么时候的曲子，为什么是民歌，为什么要有那一段反琶弦．．．．．．”林依然说了很多，却是毫无头绪。
“够了，你们不必合伙在这蒙我，说点正经的吧，既然你们浏阳河都掌握的不好，那就让我听听，问题出在哪了。”钟离淡淡说道。
浏阳河．．．．．．
“我也没工夫一个一个听，齐奏。”钟离下了命令，既然可以不认真练琴了，那就随便抽个曲子试试，她的原则一向如此。
林依然更是不知所措，这个曲子她没有学过，根本什么也不会，就要让她跟着所有人一起齐奏．．．．．．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钟离也不说话，只是给了第一个音。
所有人接了上去，但是不过几个乐句，声音就乱了起来。
．．．．．．
到了快板，钟离实在是忍不下去，只好说道：“停。”
“下午也没课，楼下练去吧，二十遍，每个人的参赛曲目也要过十遍。”钟离说完，就出了门，楼道里别的间琴房也有琴声流出，但是那个声音，自己，一听便知。
她到底是谁？
晓月上午是满课，中午吃过饭赶紧就往钟离这边赶，但是拜不靠谱的公交所赐，她现在都还没有到。
自己很久没有和老师一起上课了。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总是和老师一起上课，老师教学生，自己就在边上旁听，但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默契的感觉，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次老师让自己过来，应该不仅是认识同门吧。
下午两点，自己终于到了音乐学院的门口。
“老师，我到门口了。”晓月打了个电话。
这里，和自己的学校还真是不一样。这里的学生透出一股活跃的气氛，虽然周五人少了很多，但还是很热闹，总之，和自己学校那种几乎静谧到一定程度的环境还是有区别的。
晓月穿了一件深蓝色修身大衣，浅棕色的围巾随意的垂在肩头，黑色的裤子，一身简约的搭配让她很是亮眼，这还是拜李瑞瑛所赐，每一次，晓月只要没有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李瑞瑛就要自己先回去把自己捯饬好了，耽误了不少事情。知道老师的心意，晓月也不好说什么，因此也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出门，一定要精心打扮一番。
钟离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看着这一学期的教学计划，便被晓月的铃声打断了。
匆匆走了出去，便是路过了学生在挨罚的地方。
几个人小心的瞥了一眼钟离，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钟离同样没有说话，走了过去，这帮孩子，真不上道。
自己虽然欣赏天明的正直，很有长辈的风范，但是却觉得少了那么一点处事的灵光，一丝不苟，却是少了人情味。自己欣赏子夕的活泼，但又觉得她少了稳重。自己欣赏心怡的练达，但是觉得她少了纯真．．．．．．
自己可真是够挑剔的，但是对于晓月，她不想说，更不想想，但她知道，只有晓月，是她最为珍重的学生，是自己最中意的学生，尽管．．．．．．
钟离离晓月还挺远，就听见晓月叫到：“老师！”
不禁勾起了嘴角。
晓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小跑着往钟离身边去。
等着晓月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钟离轻抚着晓月的头，说道：“这么着急啊。”
“嗯，想老师了。”晓月小声咕哝着。
钟离却是笑了，“你啊，人家都说你不能说，这小嘴在我面前可是真甜。”
“老师！”晓月不好意思，又叫了一声。
“好了，今天叫你过来，认识一下你的．．．同学吧。”钟离说的有些勉强。
气氛有些尴尬。
知道老师的心思，晓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嗯，听说老师的学生都很厉害，我也很想见见，还想向他们请教一番呢！”
钟离没有答话，只是握住了晓月的手。
她又能说什么，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两个人一路算是赚尽了路人的目光，平时钟离走在学校里就是挺受人关注的，再加上可以说得上是精致漂亮的晓月，更是吸引路人的眼球。
“老师，他们怎么都不叫您啊。”晓月有几分奇怪，学生们只是看她们，并没有一个上前打招呼的。
“就这个样子，学生多，老师也多，认不过来。”钟离随口答道。
“哦．．．”看来自己学校的确是迂腐的紧了，难怪李老师会那个样子．．．．．．要知道，在Ｂ校，所有的学生基本上在路上遇上老师，都是要停下来问好的，不说话的才是异类，也没准是自己学校里人比较少吧。晓月心道。
远远的，飘来一阵阵的古筝乐声。
晓月听了一会，说道：“老师，您的学生在练琴啊？”
钟离倒是奇怪她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学生？”
“这声音一听就是在室外，而且很像您的风格，而且也只有您在会让学生去室外弹琴吧！”晓月几分兴奋的说到。
钟离不禁哑然失笑。
这么多年，晓月还是这么了解自己。
到了地方，果然是几个学生在反复的弹奏《浏阳河》。
钟离听了一小会，叫了停。
“说说看，她的问题在哪？”钟离问晓月。
晓月虽然一直努力的听了，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她还是有几分吃力的，只好说道：“嗯．．．．．．我猜，是快板节奏不准，所以一直和别人有一点区别。”
“嗯。”钟离点头。
如此问了身边的三个人，晓月都是斟酌着说出一个最明显的问题。
钟离再次点点头，又走到张子夕身边，“她呢？”
晓月知道这些都是老师的学生，有的可能比她还要大，自己再说下去，岂不是太过卖弄了．．．．．．但是无法，只好说：“老师．．．我．．．没太听清楚．．．．．．”
“没听清楚？”钟离反问。
晓月知道老师不大满意，但是为了给面前的人面子，还是说：“是．．．”
“那你们再齐奏一遍。”钟离吩咐道。
晓月很是尴尬，老师面前的齐奏，很少是合格的，但是为了自己，眼前的人还是要冒很大的风险，不禁骂自己不懂事。
“现在可以说了？”一遍浏阳河过后，钟离依旧是问。
晓月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是晓月疏忽了，颤弦不是很好，所以显得慢板生硬。”
这都被她听了出来，几个人再次疑惑的看向这个老师带过来的人。
“那么，他呢？”钟离指了指齐天明。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感觉得到身边的紧张气氛，晓月无法，只好说道：“晓月．．．太久不练琴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分辨清楚，还是老师说吧。”
“胆子大了不少，敢骗我了。”钟离淡淡说道。
晓月吓得抖了一下。马上弯曲膝盖，就要跪下。
钟离只是很快扶了起来，“不用。”
“晓月知错了，可以看得出来，他的造诣是几个人里最高的，但是却没有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有点心不在焉，漏洞颇多。”
“嗯，既然有错，那就当罚，你去弹一遍，林依然，起来。”钟离说道。
晓月很是意外，老师竟然让自己去弹这首《浏阳河》，只好带几分歉意的说：“老师．．．晓月很久不练这曲子，能不能，给一份谱子．．．”
“林依然，去取。”
晓月取出已经陪伴了自己近八年的义甲，快速的缠好。刚来就要自己弹，这可是够为难人的，手指还不灵活，就要视奏曲子．．．唉。
钟离走了几步，站在了晓月的身边。
调整了琴架，谱架，试了试音高，调试几个琴码，轻扬手腕，开始。
听见晓月的琴，几个人才明白为什么她能在几个声音里面听出各自的问题，行云流水，如是而已。
这孩子，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一曲毕，晓月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老师，面色有些紧张。
钟离微笑的看着她，轻轻搭上她的肩：“还可以，不过，还有进步的空间。”
晓月的心也是终于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钟离接着说道：“介绍一下，秦晓月，Ｂ校中医学八年学生，以后，就是你们的同门，原来跟着我学琴，以后她会经常过来，你们要互相学习。”
“既是同门，今天这罚，你也跟着一起吧。”钟离只是吩咐道。
“林依然，不会的话，就不要滥竽充数，跟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