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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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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俊杰的房间在楼上最高层,他们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尖锐喊声传来,叫声中透满了绝望惊恐的情绪,似乎叫喊者正处于恐惧的悬崖边缘,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洛阳转头看叶展鸿,叶展鸿苦笑:“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厉害,很怕见人,可是房间里没有人他又吵得更凶。”

“他怕一个人独处?”

“确切地说他怕黑暗,怕打针,医生每次给他打镇静剂,他都会挣扎得很厉害。”

来到病房门口,洛阳惊讶地发现大门上方贴了几道驱邪符箓,叶展鸿解释道:“家人都说俊杰的病是鬼魅作祟,所以请人做了法事,不过完全没有效果。”

洛阳看了敖剑一眼,很明显叶展鸿是在怀疑他们,不过他们跟绑架案有关,被怀疑也不奇怪,只是这种怀疑对敖剑来说有点好笑,敖剑要是真想杀叶俊杰,那天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下人把门打开,房间四周按了高瓦照明器具,显得异常明亮,医生正在给叶俊杰打针,他被几个人按住,叫得非常凄惨,旁边一位中年女人正在抹眼泪,看模样应该是他母亲。

通常精神病患者都会抗拒打针,但现在叶俊杰不是抗拒,而是一种异常的恐惧,洛阳走过去,看到他的眼瞳因为惊恐而急剧放大,已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急忙喝止了医生,医生看看叶展鸿,在得到许可后,松开了手。

被松开后,叶俊杰反射性的挣扎了几秒,便停止了吵嚷,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反抗了,平躺在床上,四肢发出轻微抽搐,那是剧烈运动后肌肉收缩造成的痉挛,眼睛盯着天花板,像失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

洛阳本来以为叶俊杰发疯是叶家逃避法律制裁的借口,现在发现自己想错了,叶俊杰真的疯了,而且疯得很厉害。

一个月不见,他就像毒品的深度依赖者,面容枯槁,眼神呆滞,短时间内的突然消瘦,令颧骨非常吓人的突显出来,跟之前那个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洛阳把药箱递给无影,免得叶俊杰看到后紧张,然后靠近他,轻声问:“你还记得我吗?”

叶俊杰看看他,似乎有些害怕,抓紧被单,本能地向后缩,洛阳把手伸过去,温和气息传来,叶俊杰犹豫了一下,也伸过手,但随即又缩了回去,把头埋进被里,说:“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来找我!”

中年女人看到这状况,想上前阻止,被叶展鸿拉住,洛阳又问:“是谁找你?”

“鬼,鬼……他要杀我,天一黑他就会来……”

洛阳伸手摸摸叶俊杰的额头,叶俊杰感受到他的平和,没怎么反抗,他的记忆力很混乱,洛阳感觉到的只有冰冷和黑暗,还有恐惧。

再看看周围,阴气不重,也没有修罗的气息,反倒是窗外贴满了道符,看来那个所谓天一黑鬼就来的说法只是出于他的臆想,不过,如果说叶俊杰的疯病是因为被修罗惊吓所致,经过治疗,他应该慢慢好转,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洛阳用定神咒语让叶俊杰睡着后,走到旁边,女人急忙跑过去,看着叶俊杰,抽泣说:“他好久没这样入眠了,每次让他睡,他都觉得好像要被杀一样。”

洛阳问旁边的医生,“他每次睡多久?”

“就算打镇静剂,也不过几小时,我们帮他做过睡眠测试,数据上下浮动很大,他即使处于睡眠状态,大脑也相当活跃,也就是说,患者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真正休息过。”

看到洛阳轻易就让患者睡着了,医生很吃惊,被他询问,急忙拿来病历资料,洛阳浏览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将药粉分开包成几小包,递给叶展鸿,说:“放在他枕头下面,隔一天换一次,如果他还不舒服,再跟我联系。”

叶展鸿本来想多问一些有关用药的事,不过想到那样就没借口再联络洛阳,于是话到口边,变成:“谢谢。”

“把灯光改弱一些,病人希望有亮光,但亮度太强烈,反而适得其反。”

洛阳说一句叶展鸿应一句,反倒把真正的主角撂在了一边,直到走到院子里,无影把宾士开过来,叶展鸿才想到怠慢了伯尔吉亚家族的主人,很歉然地对敖剑说:“这次事出匆忙,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叶先生太见外了,我们在这里的生意才刚起步,还有许多需要仰仗的地方,今后还请多多提携。”

一番话说得既谦逊又冠冕堂皇,叶展鸿心情大好,两人在车旁客套了一会儿,反倒是洛阳先上了车,冷眼看他们谈笑风生,等握手道别时已经熟络得像多年的知交好友。

敖剑上了车,车开出去后,他脸上依旧留着微微笑意,不过银眸却分外阴沉,洛阳知道那是算计的表现——敖剑笑的时候,大部分都跟死亡联系在一起。

“您早就知道叶展鸿就是素臣的转世吧?”他问。

洛阳对八卦新闻不感兴趣,更没想到叶展鸿的前世会跟自己有联系,但作为经常出席商界聚会的敖剑,不会不认识叶展鸿,可能正因为认识,他才有意让他们错开,避免让他们在酒会里碰面。

还真是处心积虑呢,洛阳冷笑想。

“素臣?”敖剑瞥他,“是谁?”

在前面开车的无影本能地向后扫了一眼,很想知道主人在装糊涂时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可惜中间幕帘挡住,他什么都看不到。

洛阳却笑了,淡淡说:“是啊,素臣是谁,我差不多也忘记了。”

或者说,根本已经无需再记起,叶素臣只是少年时偶然踏入他心中的某个人,情愫刚生时一段朦胧的恋情,仅此而已。

一个向往完美真挚情感的人,和一个在爱中加附了太多私心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是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恋情,而对于叶素臣,刚才他只是单纯的震惊,还有就是,一丝丝的恼火。

对敖剑明明知道却故意不提醒的恼火,明知在一千二百年前,当自己把玉掷还给那个男人时,也将付出的感情一起甩开了,却还为这种事跟他呷干醋。

“那再好不过了,”敖剑在对面意有所指地笑道:“遗忘,是老天赐给我们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说得真有哲理,只是不知道如果哪天自己忘记了他,这位修罗大人是否还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

或许,他对叶素臣并不是遗忘,而是遗漏,漫长的岁月里,他跟敖剑之间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相比之下,那份年少轻狂的恋情不过是记忆中随意涂鸦的一笔,早就在岁月长河里流失得不知去向了。

他甚至记不太清他跟叶素臣是怎么认识的,或许是出于相同的医学家世背景,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相识了。

不过跟他们洛家这种民医不同,叶家出身官医,历代都在太医院供职,所以有时候可以找到民间无法找到的药材,叶素臣帮过他几次忙,感谢他雪中送炭的情谊,又敬佩他的医学才华,于是就那样慢慢喜欢了。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叶素臣接近他是奉了父命,想从他口中套出药神的秘密,叶家想稳固在太医院的最高职位,药神是最好的砝码。

后来他无意中得知叶素臣早有婚约,便和他翻了脸,叶家索性放弃了迂回战术,直接勾结朝中官员,给他们家定了个私藏流寇的罪名,洛家一门数十口,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如果不是敖剑出手相救,他早就死了,他在修罗界苦练武功,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手刃仇人,武功、法术、甚至生存的勇气,都是敖剑亲手教他的,这位修罗君主是那时候除了仇恨之外,可以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力量。

对他来说,敖剑是不寻常的存在,他一直都很敬重这位君主,直到那晚敖剑把他召至寝室,将授剑换成了调情,他才明白对方那样悉心的传授,其实也是有企图的,敖剑跟叶素臣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在他濒临绝境时给了他生存的机会,而那份绝望是叶素臣给他的。

当时的心情至今都记忆犹新,因为敖剑的提议让他大失所望,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大声道:“我拒绝!”

敖剑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因为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拒绝过修罗王,也没人敢那样做,杀气在周围旋绕,让他的左瞳剧痛起来,他几乎以为下一刻自己就会在修罗王的法力下齑粉一般的消失,但敖剑并没那样做,而是冷冷道:“我记得当年定契时,你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我说过,这个誓言永远存在。”他傲然道:“所以我可以听命做您的侍宠,但那并非出自属下自愿!”

“你在说本王胁迫与你?”

敖剑语调轻淡,他却可以听出内里的铿锵杀气,忤逆王者在修罗界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他这些年来不知见过多少,不过愤怒之下的顶撞已无法挽回,他知道一旦自己应下,今后就再也无法回头。

所幸的是以敖剑的高傲性子,不屑于强迫之举,所以他只有赌一把,跪在对方膝下,垂下的眼帘遮住已变色的眼瞳,他冷静地道:“是。”

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了起来,敖剑看着他,脸上浮着淡淡的笑。

“洛阳,在本王面前,你是不需要跪的。”

惊讶于敖剑的温和,他反而有些拘谨,原本的愤怒消失了大半,他懊恼地想,也许自己错怪了王,他跟叶素臣终究是不同的。

垂下的发丝被轻轻理到耳后,敖剑注视着他,若有所思地道:“这些年你的法术增长很多,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王……”

“想回去看看吗?”敖剑看上去心情很好,似乎已将刚才被顶撞的不快抛开了,微笑问他,“一晃十年,也该是报仇的时候了。”

柔和话声轻松挑起了内心深藏的恨意,他立刻用力点头,敖剑拍拍他的手,提示:“没沾过血腥的兵刃没资格称为兵刃,拿起你的剑,将叶家加附在你身上的仇恨全部还给他!”

他怔了怔,眼前依稀闪过那段被血染红的记忆,心房不受控制地猛烈鼓动起来,茫然问:“是杀戮么?”

“是,杀戮是修罗的宿命。”

敖剑温柔鼓励他,“相信我,洛阳,你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修罗。”

那一刻,杀机就像魔咒一样印在了他的心头,仇恨被血激燃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叶家所有人,把当年他们对洛家所做的事,完完整整,全部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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