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1 / 1）
无泪请旨去了西北，皇上竟然允了。虽然其他人都不理解，但是十三爷知道。
离开前无泪去了十三爷哪里，看似一切未变，但是其实一切都变了。无泪病了那么久，皇上特意派人诊治，虽是没什么大碍，可是却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是秘密却也不是，哪个人没个眼线呢。无泪这些年落下不少病根，这一两年更甚，尤其是这心里的郁结。一句不过两年，还要是好生保养着。这皇宫这些她身边的人，究竟是给她带来了什么啊。每个人都在惋惜，都在心痛，，可是十三阿哥却觉得无泪很开心，那种开心竟是发自肺腑的。而四阿哥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平生第一次后悔，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流泪，第一次。
四爷紧紧握着手中的她的头发，守在王府后院中那个和她曾经生活过得小院子一模一样的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几只还在睡得猫。任由泪水滑落。
在十三阿哥府里，无泪身体虽然不好，可是人却精神了很多，屏退了所有人，无泪依偎在十三阿哥怀里，虽是已近夏季，可是无泪还是觉得冷。而十三爷看着无泪这过分单薄的身子，心疼不知道如何。
“别怕，我不会死的，你信吗？”
“我知道。”十三爷心里这份痛，谁知道呢。两年，只剩下两年了吗？
“别难过，我会好好的从西北回来，然后我们偷偷离开好吗？去一个与世无争只有你我的地方？”无泪想想就觉得开心，多好啊，离开这里。
“好，好，我陪你去西北。”十三爷心里在流泪，只是谁能看得见呢。
“皇上会怪罪你的。”
“无妨，如今再多怪罪又如何。我不在乎了，我只要你。”
“好。我们一起去。我想见见十阿哥，跟他告个别，毕竟
这些年他待我很好。”无泪笑着看着十三爷。
“好，我安排，你休息一日，明日我送你去。”
“好。我累了，我想睡一会。”
“睡吧，我就这样抱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有你真好。”
无泪就这样在十三爷怀里睡着，特别安稳。可是十三爷却觉得好怕，她的呼吸好轻，轻到他都怀疑她是否还活着，还好她睡梦中一如从前，喜欢嘟着嘴，偶尔有些呓语。十三爷怕的要死，可是又觉得安心。这一次管他四哥还是谁，再也不能有谁能抢走她了，谁也不行。
四爷出现的时候，十三阿哥没有像从前那般放开，而是更加将无泪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四哥，我已经决定陪着她去西北了。”
“她如今应该好好修养才对。”四爷看着十三阿哥怀里的无泪，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只是却还是那么虚弱。
“我知道。但是她想去告别，我就陪着她去。从今往后，她想做什么我都陪着，再也不勉强她，只要她开心。”
“好。”这世上除了十三弟还能有谁可以让如今的完颜无泪安心呢。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再也不强求了，不勉强了。只要她好，只要她活着。
“谢谢四哥。”
“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四阿哥走了，十三阿哥心里觉得痛快，四哥成全了，如今谁还能勉强他，陪着无泪，好好爱着无泪，这是他这辈子最想做的，如今也终于实现了。
第二日一早十三爷便遣了人去通知十爷，晌午的时候便送了无泪去十爷府中。但是无泪坚持没有让十三爷陪着，十三爷担心，却也不愿勉强她，但是还是坚持将她送到十爷府里，才离开。
“十爷吉祥。”
“好了，你身体不好，不用需要这样多礼。”
十爷亲自扶着无泪进了屋，可是无泪太虚弱了，十爷扶着她，感觉到她这样的虚弱，这样的轻，觉得好担心，虽是怪过她，如今她这般模样还能怎样，对与错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况且她恐怕是命不久矣，何苦还要迁怒她呢。
“十爷，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我知道。”虽然知道她来的目的，但是话一出口，十爷的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也觉得不舒服。感觉这一别怕是天人永隔了。
“别难过，死而已，不可怕。”
“你呀你。”十爷竟然转过身偷偷抹了抹眼泪。
“活着才最艰难。你们都是，不管遇到什么，好好活着。我一直只是求这一件事，才发现这真的不容易啊。死比活着简单多了。”
“你要去见十四弟。”十爷听她的话，心里难受，怕忍不住，赶紧转移话题。
“皇上毕竟还是心疼我的，知道我快要不行了，允了我向大家去告个别。”
“早知道如此，当初为何要回来呢。”完颜无泪啊，你这般作践自己究竟是为何啊。十爷着实是心疼啊，心疼她不爱惜自己，也心疼她如今这般处境。
“是啊，早知如此为何要回来呢。我也不想，真不想的，本来浪迹天涯多自在啊，可是谁想到我竟然这般重要，一个个都想我回来。回来了，却谁也没能掌控住局面。该怪谁呢？谁也不怪。但是认识你们也不错啊。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去一起追鸭赶鹅的场面，多好啊。”我也不想啊，可是九爷抓着把柄，四爷揪着不放，我能怎么办呢，谁叫我有太多放不下呢。
“是啊，你呀当年不知道多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却又是那么惹人疼爱。人生能得一你这般朋友，足以。”十爷执起无泪的手，可是才碰到她的手，十爷心里咯噔一下，那感觉好像她的生命慢慢在消失殆尽。
“我也是。十爷，人生得一知己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一个相爱之人呢。所以好好善待你身边的人，以后也要好好地，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的，不要轻易求死，人活一次不易。”
“放心，我会的。”你真傻，完颜无泪。这样了还不放心什么呢？
“十爷，我饿了，可以给我做些好吃的吗？”
“好。已经吩咐下去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恩。我这里有一封信，能替我交给九爷吗？”
“九哥？”
“对，九爷毕竟曾在皇陵帮过我。”只有你单纯的这般信我，我说什么都不会怀疑，要是都如你这般，我会不会活的简单一些呢。
“好。”
那一日十爷与无泪相谈甚欢，两人回忆曾经，感叹时间，只是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十爷知道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曾经和他一起疯狂的朋友了。
从十爷府回到十三爷那里的时候，无泪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间险些丧命，还好四爷暗中帮忙，醒来后的无泪却更是虚弱，太医回报皇上的时候，四爷再也。
“云惠怎样了？”
“回皇上，怕是…”
“说。”
“是，最多半年可活。”太医也是面带难色，明明好生调养可以两年无虞，可是这姑娘身体里却有慢性毒药，他如何敢说啊，这每日的汤药明明是皇上嘱咐的，如今这姑娘的命不久矣，自己哪敢多说。
“知道了，下去吧。”
“是。”太医离开后，只剩下皇上和四阿哥。
“太医的话，你听到了。”
“是，皇阿玛。”
“如今她在老十三府里。”
“是。”
“很好，听说老十三要陪她去西北。”
“回皇阿玛，是。”
“很好，就让老十三陪她最后一程吧，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儿臣替十三弟谢过皇阿玛。”
“去吧，朕乏了。”
“儿臣告退。”
四爷回到王府，守在院子里，看着那几只猫。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
“阿玛。”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四爷回头看到一个跌跌撞撞还走的不是十分利索的孩子，朝自己慢慢的走来。而站在院子门口的是孩子的乳母。
四爷抱起孩子，孩子虽然才一岁可是却已经会叫阿玛了，长得与无泪十分相似，看着他四爷就觉得好像看着无泪一样。四爷抱起孩子走到院外，乳母行了礼，接过孩子。
“启禀王爷，侧福晋让奴婢禀告王爷，有位云惠姑娘正在侧福晋那。”
“知道了，抱孩子去侧福晋那吧。”
“是。”
她来了？来见孩子一面的吗？四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可是她就要离开了，这一次是真的永远离开了。
十三爷将无泪带来四哥府上，知道她想见一见孩子，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他揪心。
“无妨，就要离开了，至少要见一次我的孩子。”
“恩。”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十三爷将无泪安置在侧福晋已经处，便一个人离开了。十三爷走后，很快若愚就从福晋那赶了回来，看见无泪的那一刻，她无法相信自己眼睛，那个光彩熠熠的完颜无泪，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
“姐姐…”
听见有人说话，无泪慢慢回头，看见若愚，还是那样美丽年轻。
“请福晋见谅，奴才如今这副身子，不知如何给福晋行礼。”
“你坐就好。”
若愚坐下，遣散了下人。看着无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哥哥做的那些事，她不怎么不知道，可是自己却也没有阻止，如今看着完颜无泪这个样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来看福惠吗？”
“不是。”无泪摇摇头。“我来看你。”
“我吗？”若愚听到那句来看自己，眼泪瞬间就决堤了。她一下子跑过来，跪在无泪面前，紧紧地抓着无泪的手。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尤其是你。
“别哭。”无泪轻轻擦掉若愚的眼泪，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伤害你在先，你如今还肯认我这个姐姐，我已经很满足了。”
“姐姐。是若愚不对，若愚应该阻止哥哥的。”
“嘘~~若愚我们不提那些了。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姐姐。”
无泪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也跪在若愚面前。“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恩。”若愚哭的伤心，却还是努力发出声音。
“若愚。”无泪抱住若愚，好好感受着与这个妹妹的拥抱。“若愚，你要好好的，自己要保重。我要离开了，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我会的。”若愚也感觉到了，也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一次离开真的是要永不相见了。
“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姐姐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姐姐你的儿子，福惠很聪明很聪明，也你一样。”
“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谢谢你，若愚。”
“谢谢你，姐姐。”
若愚本性善良，这些年虽然怪无泪，却也明白四爷爱无泪，并不是谁的过错。可是因为妒忌，自己纵容这几年哥哥暗中伤害她的那些事，自己内心自责，如今她这样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无泪呢？这个对自己如亲妹妹一般的人，她是真心疼自己的，她知道，都知道。
那日无泪不知道如何离开四爷那里的额，只记得自己晕倒在若愚怀里，不知道是谁将自己抱走的，而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一面。
十三爷带着无泪离开京城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两个人一辆马车，除了马夫一个随行大夫谁也没有，十三爷一路上抱着无泪，两个人一路看着沿途风景，无泪的脸色看着虽然越发红润，可是身体却还是很虚弱。虚弱到连十三爷都觉得无泪根本无法坚持到西北。她想见十四弟最后一面，十三爷知道他必须要为她完成。到了驿站，便即刻命人快马加鞭赶至西北，务必要十四爷往回赶，路上相遇，也许还能见上一面。十三爷的心越来越不安，虽然每日看着她，可是她的生命却一点一点在消失，这感觉让十三爷痛得无法呼吸，可是却还是要强装镇定。看着自己爱的人一点一点的离开却无能为力这种折磨也快要将自己折磨的疯掉。
十四爷赶到的时候，无泪的身子已经虚弱到无法独自坐立了，而她轻的真的像羽毛一般，好似风一吹便要飞走了。十四爷见到无泪的时候，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久，她怎么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明明那晚见她还好的。
十四爷来的时候，十三爷看着十四弟的模样，便知道爱完颜无泪十四弟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可是这些爱她的人却没有一个给她带来快乐，所有的一切都是坏的，每个人的一点点自以为为她好，加注在她脆弱单薄的身上，竟然变成了这般沉重的枷锁，折磨的她连命都要没有了。四哥自责是自己害了她，可是这些人谁又不是呢。当年她在景陵逃走了，若是大家都不寻了，就此了了，怎会有这些事发生。若不是她再回宫里，若不是她成了皇阿玛的人，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老天给了她孩子，给了她希望，可是这希望却变成了她绝望地开始，不能参与自己孩子的成长，甚至一生下来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那么多眼线盯着她，她却将自己有孕的事隐藏的那样好，她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才会这样啊。还有皇阿玛，皇阿玛无疑是打垮她最后一丝希望的那个，她敬皇阿玛如父，可是这个人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对待她。可是四哥，十四弟，还有自己在那种时候，若是能给她些许安慰，也许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吧。
“十三爷，我知道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我也知道十四爷要来了，对吗？”
“不会的。”十三爷抱着无泪，一点也不敢放松，他怕一松手她真的没了，真的没了。
“十三爷，别难过，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一起闯荡江湖的，你忘了吗？”
“没有，我不会忘记的。”
“我的包袱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另一封是给四爷的。等十四爷来了你便回去，将信给四爷送去好吗？”
“不好，我不离开你，我哪都不去。”
“别这样好吗？你这样我会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我知道。所以等你给四爷送信回来，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你的信等你回来再看好吗？”
“为何要回来再看？”
“里面是你我二人的婚贴，我等你回来，我们便成亲好吗？”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成亲不是更好。”
“十四爷会生气的。”
“呵呵~~好，好。但是我还是不能离开你，信我可以再找人去送。”
“不可以，必须你去送。事关重大，必须你去。”
“无泪。”
“听我的好吗？求你了。”
“好，我答应你。”
“真好，有你真好。”无泪努力在十三爷怀里缩了缩。十三爷赶紧将她搂在怀里更紧了。
十四爷一到，十三爷将无泪交给了十四爷便立刻快马加鞭的回了京城，他想着若是快一点也许便能快些回来。
虽然她十分虚弱，可是她却要求十四爷带着她慢慢向西北去，因为她说想看看西北的模样，十四爷应允了。十四爷陪着无泪，奇迹般的无泪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十四爷看着欢喜多了，看着无泪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体重也比之前重了许多。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自己骑马走一走了，可是十四爷不放心仍是每日拘在身边。日子一日一日的过，转眼进了十月，无泪和十四爷也到了西北。
无泪告诉十四爷自己不想见初兰，也不要告诉任何曾经相识的人，她不想任何人看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十四爷觉得这样也好，就他二人这样多好，仿佛回到初识那般。
“十四爷，这西北的天比京城还蓝啊，若是没有战乱在这里生活多好啊。”
“是啊。”
“听说西北的人若是有人去世，就将尸体放到草原区，让狼和秃鹰吃掉，是吗？”
“对，他们认为这样神便会保护他们。”
“真好。要是我死了，能不能也把我放到草原去。”
“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答应我好不好，求你了。”
“无泪，别这样。你看你现在越来越好了，会好起来的。”
“答应我，求你了。”
“我…”
“答应我吧，这是我的心愿。”
“好，我答应你，将来老了，离开了便送你来草原。”
“不是将来，是只要我死了，便要答应我。我喜欢狼，忠贞的动物，也喜欢秃鹰，在天上自由自在的。若有来世，我想下辈子也在这片土地上变成狼或是秃鹰。你要答应我。”
“好。”十四爷心里难过，虽然无泪的身子看似好了起来，可是大夫却说她其实脉象越来越差，恐怕…
“十三爷怕是回不来了。为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你说。”
“告诉他们就说我死了，我不想再回去，也不想他们再来，就这样吧。最后的日子我想就我和你两个人安安静静谁也不打扰。”
“无泪。”
“好吗？我不死好多人不能安心啊。”
“好。”
京中传来完颜无泪死讯的时候，十三爷正因为皇上病重无法脱身，天知道他多想赶回去陪着无泪，可是没容得他动身，竟然传来皇上病重的消息。他相信无泪说的话，她会等他，等他回去，可是她又骗了他，这一次竟然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连四哥的探子回报也是十四爷为完颜姑娘办了丧事，从那天起十四爷亦是意志消沉。
直到确认了消息，四爷相信她是真的离开了。那一晚他哭了，那样痛苦，就在他府里的后院，那个她曾经住过的一模一样的院子里，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从景陵带回来的，每一样都有她的气息，尤其是那只猫。那只猫他带了回来，没有给十四弟，他换了一只差不多的，但是他这里这只才是真正的小吉。这小猫还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同伴。每每看着小吉总会想起曾经一起呆过的日子，那段日子竟然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了。
“阿玛，阿玛…”
这里除了他只有他和她的孩子能来，看来若愚也知道了。四爷擦掉眼泪，出门正好碰到孩子跑了进来。
“阿玛。”
四爷一把抱起福惠，这些孩子里只有福惠可以这般与四爷亲近，也只有福惠敢这般让四爷抱着。
“怎么了，阿玛不是在吗？”
“惠儿怕怕”
“阿玛在，不怕。”四爷遣了下人，抱着福惠在院外，看着院内的一切，孩子也感觉到了吗？
你来看儿子了吗？就这样了吗？就这样真的走了吗？完颜无泪，欠你的我还没还完。四阿哥抱着福惠看着这个越长大越像她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