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1 / 1）
十三阿哥因为内疚所以这几年一直躲着无泪，他不是不想见她，事实上他太想见无泪了。可是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改变了。记得有一日终是碰见了，躲无可躲，无泪看见他的时候笑了，笑的那样纯真，像极了曾经，可是他知道不一样了。
当初找到她，本来日子可以那么平静的过下去的，可是四哥偏要她回来，虽然自己也有私心，也怕她逃跑，想过她回来至少在身边，可是却忘记了这样拘着她，分明是把她再次带回这个她想逃离的牢笼。当初她逃离景陵，甚至自己连见她一面都来不及，她就逃走了，自己气过。可是这几年所有人都找不到，唯独自己知道，一直知道她的。她写了那么多信，那么次自己是可以放下一切随她去，可是终究自己还是胆怯了。四哥利用自己将她带回了京城，终究还是惊动了皇阿玛。她又回到了宫里，那是自己多怕皇阿玛会治罪于她，还好。若自己知道这次她回来竟是将她带回无间地狱，自己拼死也会保护她的。可是…自己还是伤了她。那时候起自己就真的再无颜面见她了。
“我还是我，却也不再是我。”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十三爷明白，无泪如今心里有恨了。所以那之后他更是躲着不见，多想念她也还是躲着，因为怕，怕看见她如今的模样。她那样消瘦，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沉默寡言，眼睛里如今只有无尽的绝望。那样的她让十三爷心里痛得无法呼吸。
那个孩子的到来改变了无泪，她变得快活了许多，可是她那样的身子若不是她说真的没办法看出来她有了身孕。直到她托人求他，那天夜里她跪着求他，救救她的孩子，他才知道她有了四哥的孩子，可是他的心那样疼，有了四哥，却也是皇阿玛的女人了。即便只一次她也是皇阿玛的女人了，而皇阿玛老了自私了，那道口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即便知道又如何，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皇阿玛这是真真的断了她与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希望。可是她竟然有了四哥的孩子，所以才那样惊惧吗？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能将这个孩子留下，不知道是如何费尽心思啊。
那个虚弱的孩子送到四哥府中的时候，四哥既心痛又开心，却也没有勇气开口问她的事。自己看着四哥，四哥对自己也有愧疚之心，可是又如何，终究是发生了。她呢，自打生育过后，越来越弱，又变成了那个满是绝望的她。她会整夜整夜的不睡，坐着发呆。而之后皇阿玛又招了她侍寝，那一夜她竟然生生砸断了自己的十根手指，曾经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想要求死的无泪，竟然有了求死之心。这些年她的日子再也没了安稳，遇见我们终是她的劫难。
十四弟求自己去救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怕极了，怕再也看不见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不能与她把酒言欢。
所有人都退去了，他才敢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十三爷，让我去死吧。”她醒了，就只对他说这样的话，内心的恐惧越发严重，真的觉得要失去她一般。她没有睡，半靠在床边，眼神空洞。
“无泪。”
“奴才现在叫云惠。”她连说话都没有了任何情绪。
“求你别这样。”
“不是你们要的嘛？”
“对不起，无泪。”当年若是我拦着不让你回来，会不会…
“你能坐过来我身边吗？十三爷。”无泪说这话的时候竟也是带着哭腔，像极了在哀求，完颜无泪何时有过这般举动？
十三爷没有犹豫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那个脸颊都凹陷了，没了往日光彩的无泪，心疼愧疚早已占满了他的内心，竟也是泪水流了下来。十三爷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可是伸到一半却不敢向前了。
无泪看见十三爷的手伸了过来，用自己被包的严实的手，轻轻地握住十三爷的手。
“别怕，我没事。”她哭着看着自己，眼睛满是恳求。“你还愿意做我的十三爷吗？”
听见无泪的话，十三爷再也无法抑制，将无泪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永远都是，永远都是，无泪，对不起。我该拦着的。”这一刻十三爷的泪水早已决堤。
“我知道，我没怪你。可是我真的好痛苦，我那么怕死，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活着了。我恨四爷，恨皇上，恨九阿哥。恨你们每一个，可是我最恨自己。若愚恨我，十四爷恨我，初兰怪我，就连你也不要我了。我真的好怕，好怕。”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要你，我永远都要你，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不要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承诺吗？我记得，一直都记得。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走。”十三爷推开无泪，看着她。
“真的吗？你没骗我吗？”无泪看着十三爷，紧紧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又有了希望一般。
“真的。我若骗你必遭天打雷劈。”
“好，好，我不求死了，我会好起来，然后我们离开，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都行。”谢谢你，谢谢你十三爷，即便如今这话是假话，我也知足了。
那日皇上的确宣无泪侍寝了，可是那并不是重点。那天她跪在地上，皇上看着她，却再也没了往日的疼惜。
“无泪，你如今也恨朕了吧。”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只是待无泪之心却早已改变。
“奴才不敢。”现在的无泪或者说是云惠，面对皇上真的如这皇宫的奴才一样了，再也没有什么不同。
“呵呵~~也好，也好。你可知道，为何？”皇上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早已不复从前，更是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先皇后的身影。
“奴才不知。”她现在的一切一切都变得那么冷漠，空洞，没有丝毫感情。
“朕的这些个儿子，哪个不是文韬武烈大将之才，可是这些年，他们明争暗斗，到如今却只剩下老四和老十四。朕虽是疼爱老十四多一些，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可是老四也丝毫不逊色。但是如今有个你夹在中间，朕虽老了却不糊涂。你的存在对于朕这两个儿子都是莫大的威胁，所以你不能留，不管朕多疼爱你都不行。如今只有你是朕的人，才真正有可能断了他们二人的念想，这也是朕对他二人的试探。老十四输了。作为皇帝对一个女人太过执着，于这天下无利。只有老四，他能真的做到绝情，朕从前真是小看了朕这个儿子。老十四是个将才，却非帝王。你若想活着离开，就要让所有人以为你已经没了求生的念想。你要恨老四，用心去恨。朕知道，你已经恨朕，恨老四了，可是朕不愿看着自己儿子互相残害，所以该如何对十四，想必你也知道。”
“是。”所以毁了我的一生吗？
“无泪，朕真的是老了。你退下吧，以后朕不会再为难你了。”
“奴才告退。”
无泪知道，皇上说的话，但是也知道皇上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不管生路死路，无泪的路都要自己去走。虽然是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无泪现在不敢死，因为自己有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世上，等着她为他付出一切。
现如今她恨，她是真的恨四爷，不管曾经有过什么如今也只有恨了，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十四爷呢，爱过，仅仅是爱过。况且如今皇上话，若是选了十四爷，四爷将来能善待十四爷吗？而且还有初兰在，初兰在十四爷会越来越好，初兰也会幸福。
十三爷离开了，夜又安静了，无泪披了衣裳，没有点灯，但是她知道有个人一定会来。
“四爷来了便进屋坐坐吧。”四爷常常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恨他，可是有没有办法，便视而不见，今儿这事他不会不知道，也必定会来。
四爷进了屋，适应了一下很快适应了黑暗。看见无泪单薄的身子，就那么坐在那里，身子还未见好，就这么坐那。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她十分虚弱。
“疼吗？”
“坐吧，我没关系。”
“疼吗？”生生砸断自己十根手指，她是如何做得出来啊。
“不疼。”
“你…”
“孩子好吗？”
“很好，若愚照顾的极好。眉眼与你很像。”如今只有孩子才能让她与自己这样平静的对话了吧。
“若愚？若愚真好，真好。”就算恨自己若愚也会善待孩子吧，毕竟年羹尧不敢对由若愚养育的孩子怎样吧。
只不过当年匆匆一面，便知道年羹尧并非池中之物，这股狠劲也和四爷有的一拼。当初若不是十三爷即使出现，怕是自己和孩子都早已死在年羹尧手下了。虽然他是为了四爷为了若愚，可是…
“若你愿意，我可以带给你看。”
“不要了，看了又如何，他好就好。”孩子，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知道若愚和四阿哥会好好待你，你必要好好地，健康快乐的生活。
“你…你恨我吗？”恨吧，如何能不恨呢。这一生我怕是真的要失去你了。
“恨，恨不得要了你的命。”
虽然早知道这答案，可是亲口听她说出来，心里却还是疼，疼的不行。但是这恨不是自找的吗？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却忘记了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自己没法控制，皇阿玛。终究是自己为了这天下，为了欲望牺牲了她。
“四阿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即使这样偷偷注视也不要，我感觉的到，这感觉让我痛不欲生。你的人亲眼看着我砸断了手指还不够吗？下一次，我要断的是什么？我的命吗？”无泪看着四爷，毫无感情，可是这样的对视却让四爷恐惧。
“你知道，你是故意的吗？”为何，为何如此？四爷恐惧这样与她对视，可是更恐惧的竟是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些这些话。完颜无泪不是一直只想要好好活着的吗？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不这样，我如何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你喜欢完颜无泪是吗？你喜欢的是十年前那个无泪，还是如今这个？如今这个完颜无泪，不是四爷造就的吗？如今四爷满意吗？”无泪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那么冷漠这才是让四爷最害怕的。
“我会还你自由的。我会的。”
“自由？那四爷，奴才问您，奴才的心碎了，怎么办？奴才的满身屈辱怎么办？爷还的了吗？还不了吧，求您别再出现在我眼前，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出现，下一次您和您的人再出现，奴才折断的就不再是手了。”
“好。”完颜无泪的话，一字一句都如针刺一般扎进四阿哥的心里。
“奴才欠您的，一个孩子如今都还清了，您欠奴才的，这一个好，也都还清了，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不欠。”如何不欠，你欠我的情该如何，我欠你的安稳人生该如何清？你真的恨我我吗？完颜无泪。
一个月之后，完颜无泪的伤势总算是好了许多，可是仍旧没有大好，但是身子却较之前好了许多。那之后，十三爷常常来看无泪，感觉无泪的心似是比从前好了许多。手上的伤却还是需要好些时日，但是十三爷心里却是欢喜的，至少无泪不再求死，这便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