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 164 章（1 / 1）

天气开始变凉了，这个季节是吃火锅的最好时候，眀萍又做起了潮汕的手打牛肉丸来。眀萍做的牛肉丸口感爽脆，又不失嚼劲，且汤汁饱满，弹性十足，这是她的拿手。

八岁那年，那会儿眀萍还没有跟着她的父亲过来北京，还在潮汕老家，她就开始跟着家里人做牛肉丸到市场上去卖，后来，到了北京，不用倚靠这个为生，再后来嫁给了老沈，因为老沈不喜欢吃，总觉得这丸子不如牛肉来的直接有口感，她也就渐渐不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今个儿突然心血来潮，重新把它捡了起来。可是，做起来，那是相当费时间的，光是选肉就花费了她大个上午的功夫，回到家来又要洗又要锤的，将整个厨房弄的像遭受了洗劫。

老沈第一次没对她做这个说出什么非议来，不断的进出厨房，看母女两个忙的不亦乐乎，他背着手东瞅瞅西看看。厨房本就小，加上他就更加拥挤。眀萍不时赶他出去，他也好脾气的不加抗议，可是，没出去多久，他准又乐呵呵地转回来。

是的，这是开心的，眀萍嘴上虽是呵斥着老沈，可是，她那神情里也都是喜悦，连斥责里都带着笑意，第一次做起事来从心里往外高兴，好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

“不知道，姑爷爱不爱吃呢？”她手里没停，家里好久没有吃这种东西了，她只能因陋就简，利用现有的工具，这样，味道难免就会打折扣。

沈洁在一边看着眀萍手里的肉被挤压成型，红通通的血肉，好像都能滴出血来，令她喉咙发痒。她将调好的调料放到案板前，扭过脸去，“他即使不爱吃，”她说：“知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也会说爱吃，甚至他会猛劲的吃，所以，你看不出来他到底爱不爱吃。”

“是这样啊！”眀萍停下了手，把眉头拧到一起，“那不是太难为他了，这口味可是勉强不来的，就好像人一样，两个人怎么着能对脾气，那可说不一定呢！”她拿起调料碗，好像一个等待老师批卷的学生，马上就要知道分数了一样的紧张。“会不会不爱吃呢？老沈说北方人没谁爱吃这个，那他到底爱吃什么呢？”

“别听爸的，”沈洁看了母亲一眼，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多嘴那一句，赶紧安慰她，“那是他不爱吃，我打包票，他会爱吃，日本小鬼子那么难吃的东西，他都吃的不亦乐乎，这是正经潮汕的手艺，他不爱吃，那他就没品位，他前两天还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做牛肉丸呢！潮汕正宗的牛肉丸特别有嚼劲。”

“真的啊？”

沈洁点点头，看着母亲手里的肉，一阵反胃，压抑在舌根的酸水没头没脑地往上冲。她这点像极了老沈，无法体会潮汕人的饮食习惯，对这个并不喜欢吃，但她不忍打消母亲的积极性，可是，现在她无法忍受那份恶心的感觉，忍无可忍地冲出厨房，奔到卫生间去，匍匐到马桶前，她不断的呕吐，一顿大吐特吐，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沈闻声过来，站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这是？看吧！”他立即找到了罪魁祸首，“这才是我女儿呢！什么手打牛肉丸，这哪是我们北方人愿意吃的，看完过程，估计没有人有什么胃口了，还是酱牛肉来的实惠。”

终于吐完了，沈洁漱了漱口，用毛巾擦擦嘴巴，走出卫生间，靠着门边喘着气，这一顿呕吐抽去了她的好脸色，“别打消我妈的积极性，”她说：“她也是好心想让魏军尝尝她的手艺。”

眀萍跟着出来，用手擦着围裙，关切的神情流露在脸上，看着她的脸色，“怎么样呢？舒服点没有？”

沈洁摸了摸胸口，“谁知道怎么会这么恶心的，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难道我还怕这个么？有多少死相难看的也没至于啊！”

“这孩子，这是怎么比喻的？”眀萍嗔了她一句，又端详了她一会儿，忽然脸色慢慢变化起来，有些迟疑地问：“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

沈洁一时间没有深究母亲的话，“胃口？胃口怎么样？”她忽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她到底是过来人，思想只在脑子里转了两个，脸色就变了。

“怎样？”眀萍急切地追问道：“是不是有情况了？”

沈洁脸色已经变了，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又要上班，又要到医院照顾魏达成，忙的焦头烂额，她都忘了她那老朋友似乎好久没有来了。

“多久了？”眀萍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振奋，又有些不确定的紧张，“你好好想想，时间可别记错了。”

“从——”沈洁呆了呆，回忆着，“好像从魏军进去以后就没有来了——”

眀萍稍稍算了算时间，“呀，”她又惊又喜地惊呼道：“你这孩子，这都超了两个月了，哪有你这么糊涂的！”

老沈也听出来了，着急地问：“你有没有确定，时间准没准？”

沈洁脸稍稍热了，父亲总是个男人，这么大张旗鼓鼓的谈论这种事总是难为情的。“我想，总是不确定的。明天——，”她红着脸说：“我去检查一下，或者是其他的问题呢？”

“干嘛还等明天？”眀萍已经等不了了，“药店不是有那种什么试纸的么，你上次不也是用的试纸验的？”她急三火四地招呼老沈，“老沈，你到楼下药店帮女儿买个试纸回来。”

“试什么纸？”老沈大声问，困惑地，“那是干什么用的？”

“妈，”沈洁红了脸，“这个东西怎么好让爸去买？”她拿了外套，开门出去。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她也弄的心神大乱。她也坐不住了，下楼到路口的药店买了个试纸。

重新回到楼上，母亲和老沈都盯着她。她难为情地钻进了卫生间，没几分钟出来，她靠着卫生间的门口，脸色奇异，眼睛水汪汪的发着光，腮边的红霞已经飞到了耳朵后面，“妈，”她低声说，羞着脸，好像第一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能真有了。”

眀萍的声音都变调了，“确定了？”

“你们先别和魏军说，免得他空欢喜一场，明天，我再到医院查查去，确定一下。”

“那是，”老沈也兴奋起来，“这事必须沉得住气，明天到医院查查去，怎么着，还是医院准确些。”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这事好像已经板上钉钉。“这不会错的，一定是准的，听说那个东西相当准呢？”眀萍欢喜不迭地说，“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最好是男孩。”她返回厨房，欢喜的心情更加收不住，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牛肉丸上了。她下意识地透过窗玻璃看了一眼伏在茶几上写作业的聪聪，她喜欢魏军，她希望女儿能够和他白头到老，希望他们有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对聪聪有多好，那总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如果他们有了双方的孩子，再是个男孩，那他们的关系就稳定了，她有传统的思想，她一厢情愿地在那思想起来。

暮□□下来的时候，魏军来了。

饭菜早已摆上了桌，就等着他入席了。老沈今天很高兴，热切地说，“今天别喝白的了，你不爱喝白的我们喝点啤的！”

“也行，”魏军脱下外套，递到沈洁手里，逐一扫视桌上的菜盘，“吃火锅喝白的不对味，这牛肉丸看着卖相就不错，我今天要多喝两瓶，不开车了。”

火锅烧的滚开，他也不客气，先是伸筷子夹了个牛肉丸，只嚼了两口就连连称赞，颇为意外地，“嗯，嗯，还别说，妈，你这个做的正宗，你应该去开档了，你这手艺比我们家楼下那家牛肉丸做的还地道。”

“是么？”眀萍喜形于色地说，赶紧拿勺子给他舀了两个。他放到嘴里一个，牛肉丸滚热，他在嘴里绕了两个，才算咽下去。“慢点吃，别烫着了。”沈洁说，凝视着他，看着他的吃相，心里就觉得热乎乎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呢？他知道了一定会喜欢，可是，这还是不确定，好比说给人一块糖，就怕到最后，糖没了，白白的空欢喜一场，那是她不愿意的。

热腾腾的蒸汽蔓延在桌上，气氛欢快而热烈。

“妈这手艺真不是盖的。”魏军说，夹了一个放到沈洁的碗里。“怎么没听你说过，妈会做这个？”

“潮汕人有几个不懂做丸子的。”沈洁说，看着她碗里的牛肉丸，想起刚刚在母亲手里捏着的模样儿，就又有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了。

“怎么了？”魏军看了看她的脸色，看着她盯着碗里的丸子，“怎么不吃？”

沈洁夹起那个丸子，犹豫了一下，却再也忍不住，放下碗筷，重新奔到卫生间，这回，她伏在那儿，只是干呕着，吐得痛苦万分，却没有什么可以吐得出来的。

魏军放下筷子，等她出来，迎过去，仔细端详着她，关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吃坏东西了？吃了什么？”

“没有。”沈洁低着头，轻声说。

“还说没有？”魏军说。低头左右看看她那张脸，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眼睛水汪汪的，嘴角欲语还休，眉目间有千丝万缕的柔情，她脉脉地注视着他。迎着这样的眼光，他呆了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爸爸，”聪聪在那边突然说：“我要有小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