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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和她相识是在高一入学报道的那天,大家都在排着队在班门口等班主任,有三五个自来熟的学生已经开始热络地交流起来.我站在队伍的最后看着一群陌生的面孔,耳朵里塞着耳机靠在墙上望着走廊尽头发呆.9月的天气还是相当热的,站了一会已经开始冒汗,我正从包里拿出纸巾准备擦汗,她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眼前.

“同学,借张纸”她笑嘻嘻地朝我伸出手.我抬头,音乐声很大,我并没听清她说什么.她一把扯掉我的耳机又指了指纸巾”同学,借张纸呗.”

我没说话,抽出一张纸递给她,她朝我扬了下眉毛”我叫薛乐,和你同班的.”

我点了下头又继续戴上耳机听歌,当时听得什么歌已经不太记得了,后来想想也许让我深刻的本来也不是那首歌曲吧.

刚开学并没有排座位,班主任说你们先随便坐,等第一次测验结束后按分数排位.呵呵,□□的教育制度向来如此,以分数决定一切.我默默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把书包放好.我并不是班上最高的,只是这里安静,还能听到窗外的蝉鸣,我喜欢安静.

早自习已经开始,由于大家还不熟悉,班主任便利用这个时间让所有人轮流到讲台做自我介绍.班上一共32个人,每人1分钟.正在班主任做开场白的时候,薛乐进来了.

“这位同学,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你觉得好吗”班主任望着门口的薛乐嗔道”那么就由你先来介绍自己吧,然后下去找个座位坐下!”

薛乐笑嘻嘻地朝着老师点了下头走到讲台上”大家好我叫薛乐,首先对大家说声抱歉我迟到了.但这是有原因的,我…”

“薛乐同学,早自习时间有限,每位同学一分钟时间,请你别浪费大家时间说些跟你自己有关的.”班主任看看手表打断了她.

“是是..我这个人很随和,平时喜欢篮球,希望可以跟班上的男生们一起玩!”她讲完对着大伙很豪气地抱拳,然后四下望了望,径直朝后边走来,拉开我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嗨~没想到跟你同桌呢,你叫什么”

我这才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下她,很短的头发,鼻子蛮高的,有卧蚕,眼睛很漂亮,这个女生还真是蛮帅气的,也许是刚好当年李宇春爆红,大家对这种男孩子气的女生都很新鲜吧.我收回视线继续看手里的书”杜祺.”

“肚脐!”薛乐不是个会掩饰的人,她的嘴巴咧的老大”我不是笑你啦,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爷爷取的.”从小到大每个人听到我的名字都是这个反应,我已然习惯了.

“哦~”薛乐严肃起来,”杜祺其实蛮好听的,杜祺杜祺…既然大家都是同桌了,以后我罩你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都介绍完的时候早自习也结束了.

薛乐竟然要罩我,呵呵,我向来不喜与人交流,没什么朋友,自然也不会有是非,需要她罩我什么呢.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一个月过去了,月考成绩出来后我的分数在我预想之内,我不是个聪明的人,死啃书本成绩也只是中游.薛乐就不一样了,她天天不怎么听课,经常一觉睡到中午,各科目分数却都在前五.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们似是熟识了一些,偶尔也会聊聊天,但我话并不多,都是她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确实就像她说的,她是个随和的人,在班上人缘很好,甚至外班和隔两条街的二中也有认识一些人.据她说是因为一起打球认识的.她运动神经确实很发达,球场上不输男生,还进了校队,当然这是后话了.

考完试就要排座位了,以我的成绩自然坐不到前三排.班主任很有意思,她担心男女同桌会早恋,所以都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最终我被安排在了第四排中间的位置,三个人一行.而薛乐自然坐到了第一排,可她身高175严重挡住了后排的视线,老师没办法只得把她挪到后排,最终她坐到了我的前边.前三排都是成绩好的,只要她不挡住他们就好了,至于后排的我们,老师并不会太加以关注.

薛乐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着我”祺祺,我会不会挡到你要不然我申请坐你旁边吧”

“不用了,反正你多半时间都是趴着睡觉的”她说叫我杜祺会让同学们更喜欢用我的名字笑我,所以便自作主张叫我祺祺,后来班里也都这样叫我.

“哦~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发现一家小吃店特别棒.”她歪戴棒球帽拖着腮帮子望着我,稍有婴儿肥的脸蛋肉都嘟到一起.

“你自己去吧,学校围栏太高我翻不出去.”我低下头继续看书.她见我兴致不高撇撇嘴转了回去.

中午吃过饭我趴在桌上假寐,一股油香味飘然而至,我睁开眼看到薛乐蹲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地用棒球帽兜了一包炸鸡翅回来.”祺祺你尝尝,可好吃了,你偷偷吃别让郑雪看见,刚才她缠着我带她出去我没带,我打球去了.”

中午教室里没几个人,大部分都在操场上玩,留下的基本都在午睡.我捧着还温热的鸡翅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确实很好吃的样子啊…

“祺祺,你周末下午有时间吗”数学课,薛乐偷偷摸摸递过来一张字条.

“干嘛”我回道.

“校队和二中有一场友谊赛,在二中的体育馆,来看我们打球吧.结束了我请你吃东西.”句子末尾薛乐还画了一个充满期待的表情.

“几点如果我做完作业就过去看.”我迟疑了几秒,还是答应了她.

“两点半!一定要来呀!!!等你!!!”望着她那么多个叹号,我莫名觉得心情好像也变好了.

周五晚上好友兼邻居月月来家里找我”杜祺,明天陪我逛街去吧.”

“好….”月月是我唯一的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闺蜜,对于她的事我一般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薛乐画的那个星星眼表情”不行呢,我明天下午有事.”

“什么事”月月好奇地看着我”周六又不用上课,你说吧,你是不是跟哪个男生出去私会呀~”

“才不是,明天我们学校和二中有场篮球赛,我去给同学加油.”我别过脸不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到私会这个词的时候我有些心虚.

“哦那也是男同学吧帅不帅”月月坏坏地掰过我的头强制我看她.

“….你想到哪去了,要不带你一起去看吧.”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敷衍道.

周六下午二中体育馆外聚集了好多人,女生居多.据说二中校队有个男生是他们学校的校草,这群女生都是被他吸引来的,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由于到的比较早体育馆还没开门,我拉着月月走到一边.

“祺祺!”薛乐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此时的薛乐穿了一身黑色的ad运动装站在阳光下,短发格外耀眼.

“哟,这位是你要帮他助威的同学吗”月月站在一旁打量着薛乐,悄声对我道”都叫祺祺了关系不一般呀,长得不错,你眼光很好嘛.”

我拉了她一下尴尬道”那个…这是薛乐我的同学,这个是季月我朋友.”

薛乐很大方地朝着月月挥挥手”嗨美女,你名字真好听,季月~月季花的意思吗”

“你真会说话,我是晚上出生的,就叫季月了.”月月被她这么一夸开心极了,本来她长相就不错,又被叫了美女,此刻更是眉飞色舞的.

“那我先进去了,一会你们要帮我加油哈,结束了一起吃东西,我请.”薛乐朝我眨了眨眼睛转身走进了体育馆.

她刚一走月月便开始感叹”好帅呀,就是声音感觉娘了点.不过不碍事啦…杜祺,你俩什么关系”

“第一,我们没关系,第二,她是女生声音当然要娘一点.你想太多了.”我走到街边的报刊亭买了3瓶水,顺手塞给她一瓶.

“女生真没看出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了,那脸部轮廓确实不像男生啦~”月月笑嘻嘻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不过像她这样的女生估计喜欢的也是女生吧.”

“你这都哪看来的.”我不以为然,薛乐确实男孩子气比较重,但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应该只是为了运动方便才剪短发的吧.

“书上呀~你有空看看小说什么的,别老啃你的数理化,都成书呆子了.”

“不看数理化你替我高考去呀我可没那么好的头脑听一遍就会了,要是有薛乐一半我就开心死了.”

“哟哟,薛乐长薛乐短的,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你乱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女生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月月见我有点不高兴了小声咕哝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你干嘛这么紧张.”

“走了,去看比赛吧.”我没再说什么,拉着她进了场.

球赛在紧张中结束了,二中在最后2分钟内投入一个三分球险胜,但是这并没影响两个队队员的心情,结束后大家友好地坐在一起谈笑.薛乐作为高一的新人得到了广泛关注,不仅因为她球技不错,还有她是女生这件事.虽然她是女生还是被很多女生团团围住,薛乐笑嘻嘻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后朝着我们走过来”走吧祺祺,我请你们吃东西去.”

饭后各自回家,路上月月问我”杜祺,你当真不喜欢薛乐”

“季月你今天有点奇怪,我都说了都是女生怎么可能喜欢她,你怎么反复问”我皱着眉,对她频频提到喜欢薛乐这件事感到不耐.

“好嘛好嘛我不问了”月月嘟着嘴拉起我的手”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我隐隐觉得和薛乐有关.

“帮我追薛乐.”月月眨眨眼”我跟你说过啦,书上讲的,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女人也可以喜欢女人,这不是变态.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第一眼看见薛乐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虽然当时不知道她是女生,不过就算她是女生我也不介意~你帮不帮我”

“你要追人干嘛喊我帮你,我怎么帮”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我的好朋友提出的这个要求,我打心眼里不想答应,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跟她同班比较熟嘛,而且我看她满照顾你的,帮我说说啦.”月月期待地看着我然后举起右手”我发誓,不会干扰你读书的,就帮我试探一下她,如果没希望就算啦~”

“….好吧,周一我问问看.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了,书上多半是骗人的,薛乐是女生,女生肯定都喜欢男生.”我心烦意乱地答应了她,嘴上却先下了她不希望得到的结论.

周一我很早就到了学校,第一个进了教室.趴在桌上望着薛乐空空的座位发呆,不知道一会要怎么跟她开口.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祺祺你今天好早~””祺祺早~””哈喽祺祺…”

我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被薛乐带的这两个月跟同学们的交流也逐渐变多起来,比起我初中的时候真的是开朗好多了.她….还真是一个蛮不错的人呢.

“大家早!”薛乐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大摇大摆走进教室,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拨弄我的马尾辫,”杜同学今天怎么萎靡不振呢”

不知道怎么的,她有时候越是凑近我,我越是感到烦躁,可却说不出原因,”薛乐.”

“怎么了”

“出来一下吧,我想问你几句话.”我站起身对她道.

早晨的篮球场上没什么人,远处跑道上有几个学生在慢悠悠地晨跑.我坐在球架下望着远处决定开门见山”薛乐,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她显然被我问愣了,站在我面前怔了很久.

“我很抱歉,不该问这个的.我不想探究你的隐私.只是….”

“祺祺.”薛乐打断了我”这没关系,如果我是你,看见一个女孩子整天和男生混在一起玩,打扮也像个男生一样,我也会好奇.”

“我并没好奇.”我忽然平静下来了,直视着她漂亮的眸子,她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并不想帮月月拉这条红线,不因为她是薛乐,而因为我根本不喜欢当媒婆.

薛乐坐到我身边,轻轻笑道”我喜欢女生.”

我呆住了,”薛乐你…”

“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的,父母当时刚刚下海经商,就把我交给爷爷奶奶照顾,爷爷家三辈单传,乡下人重男轻女.偏偏我是个女孩,我奶奶特别疼我,可是同村的那些人们总是背后议论我家,说女娃没用,以后嫁出去也是别人家的人,说薛家从我这辈就没了..奶奶虽然在我面前从不说,我背后我经常听到爷爷奶奶叹气的声音,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不要输给男孩子.稚气的我曾对奶奶说过,以后孙女给你娶个媳妇回来,生了孩子还姓薛.奶奶只是笑笑不说话.农忙的时候我努力帮爷爷奶奶下地干活,挑水洗衣烧火做饭,男孩女孩的活我都做得来.”薛乐说到这停了下来,望着我微微笑着,此时的她不同于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

“那后来呢”我不自觉地追问道.

“后来上学了,到我三年级的时候,爷爷奶奶一次下地干活回来,在路上被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撞了…再后来没人照顾我了,我父母只好把我接回城里来了,但是他们生意很忙,没人管我,我就逐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时候奶奶跟我说,对待别人要友善,凡事不能斤斤计较,这是胸怀.奶奶没读过书,道理却懂得一大堆,所以当我知道你名字是你爷爷取的时候,我才决定叫你祺祺,你爷爷肯定很爱你才帮你取好名字,而你肯定也很爱他才不改名字,我不希望它被人笑话.”

“我没见过我爷爷.”我垂下眼帘望着脚下的地砖”我还没出世他就走了.只给我留下了这个名字.我爸说他快不行的时候特别想看看他的孙女,可我妈当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爷爷最终也没看到我,临闭眼的那一刻嘴里还念叨着,祺儿.祺儿..”

“说点别的吧.”薛乐顺势躺在我身旁,头枕着胳膊斜眼看我”你会不会因为我喜欢女生就不做我朋友了”

我摇摇头,”该上早自习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