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余杭天堂(1 / 1)
陈霸先终于兵临建康城下,梁国的灭亡已然注定,城内的人早已慌乱了起来。守城的将士在己方大军一败再败的阴影下,早已没了斗志,全靠萧思温的威名,才能弹压住这些惊弓之鸟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
趁着敌军还未对建康城合围,权贵们纷纷携带家产,出逃建康。这种出逃的恐慌,影响越来越大,逐渐扩散到了整个建康,萧衍已经感到绝望了,他虽然糊涂,但是并不傻,陈国大军围城,他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在佛门拒绝了帮助他的请求后,他六神无主之下,慌忙召见了萧思温,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请求他一定要守住建康。萧思温看着眼前这个昏庸无道的皇帝,都想一巴掌将他拍死,而后自刎以谢天下。无奈萧家的道统选择了让他来号令天下,作为臣子,特别是从小受到的儒家正统的教育,对君权神授和忠君如父的观念根深蒂固。自己这把老骨头,终究要给这个注定要覆灭的帝国陪葬啊。
对于信阳,在现在这样的危急形势下,他已经不再想着收服他为南朝所用了。而且,他有更为重要的大事相托。分布好了各营的守城任务,调配好了各种军资,他终于抽得一点空闲回到了府中。形势十万火急,他来不及和家人寒暄,他再次来到了信阳的院子。
看到萧思温急火火的样子,信阳也感到奇怪,莫非建康真要守不住了?压下心头的疑惑,相互见礼之后,萧思温开口道:“小将军,如今建康形势危急,老夫也不敢确定能否守住建康。老夫也不想连累你,你现在就收拾好行李,老夫马上派人送你出城,能否顺利的离开南国,回到北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信阳愣了一下,幸福来得太突然,本来以为自己只能老死他乡,没想到现在回家的机会就摆在了眼前,笑容一下子就浮现了到了脸上。可是仔细一琢磨萧思温的话,立刻察觉到了不妥。自己要是走了,萧思温还得继续守城,当建康陷落的那一刻,萧家满门又该遭到什么样的下场。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个府里的人也有了一丝家人一样的感情,明知道他们将会罹难,自己能安心的走么?那个倾国倾城的小姐,难道自己要看着她落入那些乱军的手中,受尽□□么?男人的担当,让他对这将要发生的事情说不。
他开口道:“太师厚恩,刘某万分感激。然则我这一走,将军求仁得仁,陪着这个帝国一起沉沦,这满门老少又当何去何从,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他们落在乱军的手中么?”
萧思温哈哈大笑,说道:“小将军如此重情,老夫反倒成了小人,现在回想起来,都让老夫老脸发烫。刚刚还想着小将军要是决意北归,老夫定当痛下杀手。现在看来是老夫心胸狭窄了,小将军深明大义,重恩而怀德,不愧为我汉家热血男儿。”
说道这里,萧思温情绪黯然,接着说道:“走到今天,梁朝已经没救了,虽然老夫也恨,奈何身为萧家子弟,责无旁贷。小将军说的没错,老夫爱着这个国家,那么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和它葬在一起吧。事到如今,老夫有意将爱女含玉许配给小将军为妻,小将军意下如何。”
信阳大为惊讶,道:“令嫒美丽无双,更难得温柔贤惠,美若天仙,刘某何德何能,能够高攀得起。”
萧思温笑道:“放眼南国,能让老夫爱女欣赏的年轻俊杰,唯小将军一人而已。你们认识了这么久,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老夫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这点小心思岂能看不出来?也许是她自己都还未发觉已经对你大有情意。老夫知道,这个时候谈这门亲事,有点挟恩图报的嫌疑,但是如今,能让老夫放心将一家老小相托的人,唯小将军莫属。小将军说得对,我这一门老小,跟着我没能享多大的福,倒是整天替我担惊受怕的,老夫愧对他们啊,老夫岂能让他们再跟着我一起步入黄泉,所以此事还望将军万勿推辞。”
信阳道:“太师不必如此,刘某早已心有所属,这样对令嫒太不公平。就算太师不说,承蒙府上照顾这么久,刘某也断不能看着这一门老小罹难。太师有什么尽管吩咐,刘某受将军大恩,定会不惜一切,护得萧家满门周全!”
萧思温道:“大丈夫娶妻纳妾寻常事耳,只要你真心待小女,将来你再纳妾,以小女的淑德,定然不会反对,我萧家也不是不通情义的冷血之辈,断然不会干涉将军纳妾的自由。”
信阳道;“将军好意,刘某心领了,小姐国色天姿,岂能委身在下。刘某只是一个战败的俘虏,给不了小姐幸福的。此事就此作罢吧,如若此生无缘回到北方,到时候再顺其自然吧。”
话到这个地方,再说下去反而伤了情分。萧思温也在这个问题上闭了嘴,在将家小相托之后,萧思温起身告辞。信阳将他送出了门外,看着他萧瑟的背影,不由得也为他感到可惜,南国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如今却要随着这个腐朽的帝国一同而去,汉人收复北边的河山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感概了一声,信阳回到屋子,开始打点即将远行的行囊。
听到萧思温安排身后事,萧府上下顿时哭成一片,信阳听到这哭声,叹了口气,心里莫名的感到失落。不一会儿含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正在打点行装的信阳,开口道:“你也要走了吗,萧家将倾,已经不能给你庇护了,北人果然都是这么无情,我看错你了。”说完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失望的看了信阳一眼,就要离去。
信阳赶紧拉住她,苦笑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如今萧家这种状况,我岂能撒手不管?没错,我是想早点回去,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含玉打断了,“你果然还是想着早点回去,从来就没管过我们的死活对吧,在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北边的那个美人对吧。那你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干什么。”说完就要挣脱信阳拉着的手。
信阳紧紧的握着,含玉挣扎了一会儿,没能挣开,心中泛起一片羞涩,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拉着自己的手,红晕爬满了整个脸庞。
信阳感觉到了含玉挣扎的劲越来越小,直到放弃不挣扎了,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继续解释,突然发现了含玉的异状,看着美人含羞的脸,惊觉过来自己无意中已经冒犯人家了。赶紧把手放开,一时也感到尴尬,不知道说啥,含玉也没有离开,站在哪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作为男人,这时候不得不表现得更有担当一些。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平静的说道:“我虽然想着回去,但是萧家没有安全之前,我如何能放心的走。萧家于我有大恩,我又岂能相负?小姐放心,信阳不是无情无义之辈。至于我收拾东西,这不是你爹爹跟我说了举家将要远行了嘛,不收拾东西更待何时。”
含玉害羞的笑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断章取义有些不好意思,听到信阳的承诺,不由得又高兴了起来。这个男子在她心里早已留下了痕迹,如果能躲过这次劫难,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惜,这家伙的心里只有那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女子。她对北边的那个美人都有些羡慕嫉妒了,那女子究竟有多么的国色天香,能够让这家伙这么的死心塌地。本小姐难道还能输给她不成。想到这些就有些岔然,含羞着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找你。”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
信阳不由得头大了起来,傻子都能感觉到,萧大小姐对自己已经产生了莫名的情愫,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以前脑子里除了小怜,就是国恨家仇,也从来没想过,会有别的女子爱上自己,自己的心里,只装得下小怜而已。但是如今,近在咫尺的是含玉,远在天涯的却是小怜。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问题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夜狼在天牢中没能发现信阳的踪迹,顺利逃脱了梁国的追铺过后,又潜伏了下来,王爷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只好重新开始查探。整个建康处在混乱之中,大大方便了他们的行动。在将建康城快要翻了一圈之后,他们终于寻找了线索,从萧府的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口中得知了信阳就住在萧府中。
夜狼得到这个消息,大为困惑,第一反应就是信阳是不是投敌了,不然一个败军之将怎么堂而皇之的留在萧思温的府里。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信阳和主公交情莫逆,以王爷对他的信任和了解,他不像是这种人。按下心头的疑惑,夜狼还是决定探一探萧府再说。
夜狼夜探萧府的时候,信阳正在书房里整理行装,看着眼前这些文化的表现,文明的载体,有心想多带走一些,可惜它们太多太重了,只能选择性的带走几样。信阳也庆幸改朝换代的都是汉人,对这些书籍不会造成毁灭性的损害。他在书架旁边留下了一张小纸条,只希望这里的下一位主任能够善待它们。
正准备熄灯离开,听到有人潜入的动静。厮杀了这么多年,这点动静还吓不住他。平静的吹熄了油灯,趁着黑暗摸到了书房角落,抄起了架子上的长剑,悄无声息的躲在门后。
当夜狼轻轻的推开房门进入的时候,藏在门背后的信阳突然间暴起,手里的长剑带着力透千钧的寒光向着夜狼的腰间挥去。夜狼亡魂大冒,生死关头,凭着直觉一个后仰空翻,后脑勺被坚硬的地面磕得疼痛难言。正准备起身反击,那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信阳沉声到:“谁派你来的,说!来萧府做什么?”
听到信阳的声音,夜狼松了口气,传言果然是真的,他真的在这里。
夜狼揭下了脸上的黑巾,信阳看到那张兄长身边熟悉的面孔,放下了长剑,伸手把夜狼从地面上拉了起来,重新点亮了灯。回过头问道:“是兄长派你来的么?”
夜狼注视着书房里的摆设,架子上的那一排排的书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除了书整个房间的摆设就极其陈漏。夜狼不由得大怒,萧思温这是将将军软禁在这小小的书房之内,北国的将军竟然得到如此的待遇,不杀了萧思温,怎么洗刷这种羞辱。悲愤道:“将军稍带,等属下去宰了萧思温那老贼,再来接你离开这里。”
说完就要出门去找萧思温算账,信阳赶紧拉住了他,把他按坐在案几上,说道;“要不是他的话,你如今看到的,恐怕就是我的尸骨了。萧家对我有大恩,你不许胡来。”
夜狼赶紧向信阳赔罪,然后说道:“将军,主公知道你出事的消息后,就让属下带着王府的死士潜入健康打探你的下落。天牢都被弟兄们劫过了,谁都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不过只要找打你,属下也好跟主公交差了,将军咱们这就离开吧,弟兄们都等着呢。”
信阳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于兄长的情义,他很感动,对于小怜的想念,使他无时不刻没有想着回到齐国。然而当下的局面,自己倘若离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应人之请,如若现在不辞而别,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他平静的对夜狼说道:“夜狼,你带着弟兄们先回去,我还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放心,现在的建康还困不住我,我要离开非常容易。既然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完成了才能安然离开,不然,我心难安。”
夜狼道:“将军跟这些南人还用将什么道义,不听他们又能拿将军怎么样。主公可是交待了,不带着将军回去,属下就只好自刎谢罪了。”
信阳道;“这样,你回去的时候带着我的书信回去,我相信兄长定然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顺便帮我给小怜那丫头带封信回去。我这一出京,就在南国呆了这么长时间,那丫头恐怕早就急坏了吧。”
夜狼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笑呵呵的说道:“小怜姑娘确实着急将军的安危,将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可是跑遍了所有能跑的关系,就希望能把将军救回去。要不是主公和主母把她安慰下来,还不知道小怜姑娘要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呢。”
想到那丫头泪流满面四处奔波惶急的样子,信阳大感心痛,自己这一出事,整个将军府的担子全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个稚嫩的肩膀不禁坚强的扛起了这一切,还要不断替自己操心。自己总希望将她小心的呵护在怀里,免受外界的风吹雨打,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要单独的面对这一切,是自己愧对了她啊。他心底暗暗发誓,等到完成了对萧家父女的承诺,自己立刻回到北方,和小怜成亲,然后离开京城,去幽州过小两口的日子,绝不负那丫头的殷切希望和满腔情意。
沉思了一会儿,他坐在案前,铺开一方绢帛,提笔写了起来。给兰陵王的书信里着重说明了自己暂时不回去的原因,托他帮忙照顾好小怜,感谢他的深厚情义,等到回去之后,两人再痛饮三百杯等等。写的大气雄浑,毫不拖泥带水,呈小儿女的惺惺作态。
给小怜的信让他沉思良久,实在是心有万言,提笔却不知从何说起。对那丫头,他只有无尽的爱意和宠溺,他开始写道:
小怜如唔
吾正处南国,思卿良多,久别京城,卿可安好?吾在此蒙萧家庇佑,卿勿挂念。如今南国战乱已至,吾受恩萧家良多,此时大厦将倾,抛下萧家满门妇孺独自离开,岂是大丈夫所为。让卿担忧,却是吾的不该,等吾了结南国之事,定当速速北还。
卿可知,天涯梦远,吾日夜思卿,盼大雁北飞,带着吾之思念,衔着吾之气息,化作一片尘土,落在卿的指尖,让卿心安,以慰卿思吾断肠之心神。关山梦断,断不掉吾思卿之念。
遥想幼时那座青山,山花烂漫,彼时两小无猜,那娇艳鲜花,吾竟未能亲手摘下一朵,插于卿之耳畔。如今思来,吾大感后悔,卿之容貌,胜于鲜花远矣。而今,时局所迫,那座青山,已成彼此遥远回忆。待吾国恨雪,家仇报,定当携卿寻一世外桃源之地,安然余生。定要舀那清澈之水,抚卿那绝世容颜,为卿画那洛神之眉。
信阳留笔
写完这些,信阳放下了笔,将绢帛捆扎好,交给了夜狼,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望着那满天黑暗中的那三两颗星斗,把对小怜的思念全部寄托在了它们身上。
萧家终于全部收拾妥当,一大家子从东门出,开始南下余杭。临走前,萧思温拍着信阳的肩膀,沉重的说道:“小将军,萧家满门就尽托你手,到了余杭,安顿好她们之后,是否北还,将军自己决定吧。但老夫希望将军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将手里的刀砍向我汉人的脑袋上。这天下,我终究还是希望它能回到我们汉人的手上。那些马踏中原的胡人,终究要为他们这一百多年来的禽兽行为付出代价。你也要顾好自己,不要为了胡人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老夫言尽于此,就此别过。去吧。”说完看了家眷一眼,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南门而去,那里的战火已经越烧越烈。
出了东门,含玉从车窗伸出了头,复杂的看了一眼建康城那巍峨的城墙,呆呆的两眼无神。此去余杭,也许此生再也没有回到建康的机会。这座城里面,爹爹还在带着将士们抵抗着陈军的肆虐,这座城市,将会把爹爹的魂骨全都压在底下,和它永远的融合在一起。新的王朝,只会踩在爹爹的尸骨上肆无忌惮的狂笑,她是多么的为爹爹感到不值。
信阳走到了含玉的车旁,说道:“小姐,走吧,我们的时间无多,不要辜负了太师的一片苦心。”
含玉看了一眼信阳,脸上带着平静,把头缩回了车内。信阳苦笑了一下,太师肯定跟含玉提起过那桩婚事。有心想解释,可惜时间不允许,检查了一下车队的完好,护卫着哭哭啼啼的萧家家眷,一刻不停的离开建康,朝着余杭赶去。
离开建康后,一路南下,到处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良田荒芜,野草萋萋,时不时的看到路边因为饥饿劳累而倒下的人。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真的如草芥。陈霸先的大军一路攻城拔寨,一路不停的造成新的难民。
见惯了北国胡人肆虐后的败落场景,如今又在南国重现,仿佛噩梦一般,紧紧的跟随着他,挥散不去。含玉一路上很少有笑容,看到这种乱世景象,想着爹爹戎马一生,哪怕到了最后宁为玉碎,却依然不能庇护这天下的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对她那个昏聩的皇帝堂兄不由得更加憎恶。对陈霸先这帮乱贼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天下百姓深处水深火热的行为更加的痛恨。
终到余杭,萧家人养尊处优太久,长途奔波,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力气。含玉也累的不像话,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憔悴的面容,和信阳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个天昏地暗。让刚想开口辞别的信阳只好把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看样子还是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萧家彻底的安定在了余杭,自己才能离开。
三月的余杭春寒料峭,小草顽强的从泥土里钻出了自己小小的头,梅花努力的挽留在枝头,绽放着最后的生机。小雨里裹着严冬的最后一丝寒气,浇灌在了万物的头上,唤醒这沉睡的大地。
早就听说南国的江南天堂,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青衫士子赋诗风流,陌上美人婀娜多姿,小雨沾湿的青石板上,游人缓缓而行,挑着担的小贩大声的叫卖着各种点心蜜饯。侬音软语听在耳里让人心情愉悦,让看惯了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巍峨挺拔的大山的信阳大为新奇。
他抛却一切烦恼,跟着游人亦步亦趋,把玩这难得的闲暇。含玉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什么都感觉到新鲜,觉得非常有趣。平时看惯了这个男人紧绷的像刀子一样的脸,如今看到了他紧绷面孔下放松的一面,大为新奇。被他的轻松和愉悦所感染,含玉拉着信阳的衣袖,跟着他的步伐,脸上绽放着小女儿般的笑容。
此刻的南朝,到处都不缺士人,余杭也不例外。一路看见太多的士人聚集在一起,摇着扇子吟咏有声,并互相吹捧。芳心系在信阳身上的含玉,看着这些夸夸其谈的士人,不住的皱眉,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懂什么叫家国大事,无病呻吟罢了,含玉对他们嗤之以鼻。
总有不长眼的家伙,垂涎含玉的美貌,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上前搭讪,以求博得佳人倾心。惹得含玉非常烦躁,她深怕引起信阳的不快,紧紧的攥着信阳的衣袖,眉头紧皱。信阳也看得直皱眉,南朝就剩下些这种人,难怪数百年一直势弱。
一位自诩风流的士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无视了信阳,直接对含玉拱手道:“这位小姐生的如此貌美,在下可有幸邀请小姐一座?请容许在下为小姐赋诗一首,以赞小姐的美丽。在下陈群,敢问小姐芳名?”
含玉还没出声,信阳不耐烦的吼道:“滚!”他已经被这一路没完没了的朝含玉搭讪的士人弄得烦躁不堪。
陈群不悦道:“这位兄台为何如此粗鄙,在下诚心相邀这位美丽的小姐,与你何干?”
信阳道:“也不看看你这恶心的样子,真以为会几句诗赋,谁都得礼让你三分一样,什么东西!”
这句话可就捅了马蜂窝,周围听到这话的士人不在少数,顿时一大群士人围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嘴里不断的嚷着信阳侮辱了圣人之言,信阳是何等的粗鄙不堪等等的话,声援陈群。有的甚至混在人群当中,对含玉说着自以为风流的轻佻之言。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嚷嚷的士人,信阳身上那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杀气,通过眼睛释放了出来,那种冰冷的威势,让周围的士人情不自禁的后退。
陈群嘲讽道:“我当是哪里的大才呢,没想到就一莽夫,竟敢在此文华之地对圣人不敬,我今天就要代表先贤,教训教训你这无知之徒。各位兄台,此人侮辱先贤,吾等应共同诛之!可有人敢随我一起上?”
周围嚷嚷的士人有几个立马站了出来,支援陈群。看着扑上来的士人,信阳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付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毫无兴趣。几声拳脚的功夫,冲上来的几位书生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捂着痛处大声的哀呼。
周围正准备冲上来的其他人立刻止住了脚步,他们看出来了,眼前的莽夫不是他们的身手能够对付的。信阳往前走了一步,他跟前的士人不住的后退。看见他们这幅尿性,信阳突然觉得很无聊,摇头叹息了一声,迈开脚步往前走,跟前的士人赶紧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含玉赶紧跟了上去,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爱慕之色。他打人都那么的好看呢,那不屑一顾的眼神,那孤傲的神情,让她对他越来越着迷。
被人打搅了好心情,信阳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他对南国这些士人真的非常失望,这就是汉人当中的精英啊,他们精于诗词歌赋,却没有一点男儿的血性。一个没了血性的民族,他们还能在这充满了野蛮的世界里传承下去么。他也是汉人,他为自己这个民族感到深深的悲哀,心绪非常的烦躁。
信阳走出了老远,发现含玉竟然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她竟然还在原地发傻,那花痴般的表情,让他没来由的有些生气,不耐烦的吼了一句:“干什么呢!走快点,出来遛个弯儿都能遇见这种烦心的事,晦气!”吼完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被他吼了,含玉一点也不生气,他没跟自己客气,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呢,真好。她赶紧小跑上去,跟上了信阳,侧过头看着信阳那俊朗的脸,开心的跟着他往家走。
平静的日子缓缓的流淌,信阳除了每天的晨练,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看书,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建康城那样子。含玉也终于走出了父亲殉国,举家避难迁徙的阴影。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又不失活泼的少女。对于信阳,她越来越喜欢,经常跑来信阳的书房里陪他一起看书,或者搞点小破坏,看着这个和小怜同样年纪,同样心性的少女,信阳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柔和。
每天黄昏时分,含玉就会拽着信阳出府,漫步在余杭的大小街巷。含玉的美丽自然招惹来了许多的无赖和恶棍,在信阳狠狠的教训了几批不长眼的家伙之后,余杭的纨绔和街头混混们也知道这个年轻人不好惹,遇见他就远远的躲开。每次看到他痛揍那些想欺负自己的人,含玉心里就特别的开心,一颗芳心早已悄然沦陷在了信阳身上。
虽然知道他早晚会离开,含玉的心里却没有任何后悔,爱情本来就让人情不自禁,哪怕飞蛾扑火,哪怕不能天长地久,也要珍惜当下。如果能走进他的心里,在他的心里占据小小的一个角落,足矣。
时间长了,任信阳再在这种事情上不开窍,也渐渐的明白了含玉的心思。能够娶得如此良媛红颜,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事,可是他的心里只装得下小怜,对于含玉那默默的爱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让他感到非常矛盾和纠结。加上对小怜的愧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苦思良久无策,他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些心思,静待回国的时机。萧家如今还未彻底安定,他不能半途而废。
含玉和信阳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萧老夫人也明白了女儿的心思,这个北国的将军,和其他的武夫不一样,待人有礼,真诚可信。当初在建康,最开始其实就是被老爷变相的软禁,可是他能处变不惊,闲庭信步,沉下心思一心读书,后来萧家遭逢大变,他却能接下老爷交给他的担子,一路护送萧家满门妇孺幼子来到余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信阳确实不失为一位让人喝彩的好男儿。如今既然含玉喜欢,那就成全了他们俩的亲事,萧家,终究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来担着。于是,在一个刚吃完早饭的清晨,她来到了信阳的小院。
信阳正在练习刀法,见到老夫人前来,连忙收了刀,急匆匆的回屋子换衣。老夫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是啊,除去他头上的北国将军的身份,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倒也刚好和含玉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要是他们能喜结连理,那该多好。
信阳匆匆的换好了衣衫,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匆忙的用根带子扎着,出门迎接老夫人。远远的对着萧老夫人恭手一揖,道:“恭迎老夫人,请屋里坐。”
萧老夫人回了一礼,道:“将军不必多礼。”
待两人坐定,萧老夫人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对信阳道:“老身前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答应。”
信阳道:“老夫人但说无妨,信阳一定尽力去办。”
“那老身就不和将军客气了,将军在寒舍也住了这么久了,觉得含玉这丫头怎么样?”
信阳道:“萧小姐温柔娴淑,知书达理,是难得的钟灵毓秀的好女子。更难得才貌俱佳,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信阳如实的向老夫人说出了自己对含玉的观感。
老夫人笑道:“将军谬赞了,我家含玉可当不起将军这样的夸赞。既然将军对我们家含玉如此看待,含玉那丫头我也看得出来,她是喜欢将军的,不如老身就将小女托付给将军,如何?”
信阳心里一惊,来的这么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拒绝,含玉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要是答应,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远在邺城等候自己归家的小怜。一时左右为难。喃喃道:“信阳只是一个败军之将,如何配得上老夫人的这颗美丽的明珠。”
老夫人道:“将军不必自谦,纵观整个南国,能像将军这样的好男儿已经不多,把含玉托付给将军,老身非常满意,也非常放心,还望将军答应。”
信阳摆摆手道:“老夫人厚赞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请恕在下难以答应。”
老夫人疑惑道;“莫非我家含玉入不了将军法眼?”
信阳摇头道:“老夫人误会了,能娶得如此贤良淑德,兼有洛神之姿的大家闺秀。这得几辈子才能修来如此福气。只怕信阳福薄,配不上含玉姑娘。”
老夫人笑道:“将军切莫太过自谦,老身诚心相托,还望将军慎重考虑,老身静候将军佳音。”说完起身告辞。
信阳恭敬的把萧老夫人送出了院门,待老夫人远去,他回到房内,沉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会儿是含玉的温柔恬静,一会儿是小怜的活泼可爱。沉思良久,他喟然长叹,也许,是该回去了,自己答应萧思温的事情既然已经完成,徒留在此,已经没有意义。趁着现在牵扯不深,早早斩断也好,他不愿意带给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哪怕一点点伤害。
萧老夫人回到正房,命人把含玉唤了来,老夫人拉着她的小手,笑呵呵的说道:“玉儿,为娘早上已经跟刘将军说了,要将你许配给他,你意下如何。”
含玉羞红了脸,羞嗒嗒的答道:“娘,哪有您这样的,您就那么想把我嫁出去啊。”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羞涩早已将她出卖。
老夫人笑道;“鬼丫头,你以为娘看不出你的心思啊。刘将军是大英雄,又是一个信义之人,将你许配给他,也不算辱没。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嫁啊,呵呵。”
含玉声如细蚊道:“娘啊,那他怎么说啊?”
老夫人笑道:“看看,我萧家的这个女儿果然养不熟了,这么迫切的想嫁了啊。”
含玉撒娇的摇着萧老夫人的手臂,含羞娇嗔道:“娘,您就别取笑人家了。”
老夫人笑道:“好好好,不取笑你了。娘让他慎重考虑,估计啊,他会答应的。可能被喜悦冲傻头脑了,为娘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抗拒得了我家含玉的绝色。”
含玉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娘啊,既然他没有明确答复,那就只能说他是怕伤了女儿罢了。他的心里,从来都只装着那个北国的女人,看来女儿确实比不上那个女人啊。不过,女儿终究还是在他的心底,留下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印记,这已经足够了,安敢奢求其它。”说完两行清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萧老夫人急忙搂着她安慰道:“玉儿,你怎么不早说啊,既然他已经心有所属,你为何还要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含玉答道:“娘啊,孩儿控制不住啊,明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可是孩儿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他。女儿从小就想嫁一位大英雄,能够率领甲兵千万,饮马黄河,驱除胡虏,护佑我汉人河山。放眼天下,自汉人渡江南下,依托长江,一个个的整天醉生梦死,南国已经找不到这样的英杰了。他不一样,虽然生在北国,但是他是我汉人苗裔,而且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完成这样的大业。面对这样的大英杰,女儿就是下嫁做妾也甘愿,可惜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他心爱的女人啊。女儿无缘入得他的心上。”
萧老夫人道:“女儿啊,你是我萧家的掌上明珠,放眼整个南国,就是嫁给皇帝为后,身份也是够的,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啊。以后再也不要提做妾的说法,给皇帝做妾都不行。既然和刘将军有缘无分,那我们就不嫁了,娘会另外寻一个好男儿,满足你的愿望的。”
含玉道:“娘啊,如今孩儿的心已经完全系在了他的身上,又怎么可能再去喜欢上别人。”
萧老夫人道:“那怎么办啊,难道你真打算给他做妾啊,你还让不让娘这张老脸活人了。”
含玉道:“娘啊,女儿就算是想要做妾,也要人家答应啊,现在女儿心里也乱的很。好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就伏在了萧老夫人的膝上,闭目休憩。
萧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母女俩一言不发的坐着,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明灭的烛光被从窗外吹进的微风起舞得飘忽不定。
第二天一早,信阳来到正堂,向萧老夫人请辞。闻听信阳要走,萧老夫人惊讶道:“将军这是为何,是不是府上怠慢了将军?”
信阳道:“老夫人说笑了,要不是府上容我这么久,我在刚到建康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成为一堆枯骨了,安能存活至今。府上大恩,信阳无以为报,此次离去,不知何时再有南来的机会,此生怕是无以为报了。”
萧老夫人道:“那将军为何要离去,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如果将军不中意这门亲事,没关系的,就当老身从未提起如何?”
信阳苦笑道:“老夫人多虑了,信阳在此时日太久,北方的事情也耽搁太多,如今已然无法再等下去了,那里还有我的亲人和朋友,他们也需要我了啊。”
老夫人道;“将军乃是我汉人苗裔,为何要去北国那个胡人遍地的地方受罪呢,留下来吧,老身将含玉许配与你,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信阳道:“老夫人美意,信阳在此谢过,然而,信阳身上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大事,请老夫人允我辞行吧。”
老夫人道:“既然将军去意已决,老身就不多言了。还请将军在府上多住两日,老身这就吩咐下面为将军打点行装,还望将军勿要推辞。”
信阳恭手道:“既然如此,多谢老夫人。信阳告辞。”
等到信阳离开,含玉从偏厅进了正堂,望着信阳离开的背影,眼里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老夫人叹气道;“我可怜的闺女,既然无缘,就放下吧,他终究要伸展他的大志,这里只是一湾浅水,容不下他这条蛟龙。听为娘的吧,找个平凡人就好,嫁给这样的英雄,注定会独守空闺的。”
含玉留着泪水,脑子里只想着他马上要离去了,以后就再也不能相见了,娘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忽然,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冲出正堂,往自己的闺房跑去,老夫人在身后大声的喊:“玉儿!玉儿!”
身边的女婢刚想去追小姐,老夫人道:“算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相信她会想明白的。”
回到自己的房内,将伺候的女婢都赶了出去,含玉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断人肝肠,让门外伺候的女婢都不禁暗暗擦着眼角。
信阳听到含玉的哭声,来到了含玉的门外,用手制止了女婢们的见礼,示意她们不要说话。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哭声,信阳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啥。重重的叹了口气,就那样背着手站在门外,隔着门,默默的陪着她。
含玉终于哭累了,她站了起来,用手帕擦干了眼泪,身子不住的抽抽,看到阳光经过某个人身上投射在窗外的那个身影,心里划过了一丝甜蜜,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两个人隔着门静静的站着。
听到里面哭泣的声音停了下来,信阳举起了手准备敲门,门内含玉看到他将要叩门的动作,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他要是敲门的话,我要不要让他进来,这可是我的闺房啊。要是不让进的话,自己又舍不得,一时心思完全凌乱了。
信阳的手刚要碰到门框,又停了下来,顿了许久,终究没能敲下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听到外面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含玉心里满满的失望,他终究还是没能敲响自己的房门。自己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没有他心中的那个女人重要。自己拥有世间女人梦寐以求的身姿和容貌,奈何,在他这里完全起不到一点作用,含玉不禁自怨自艾。心中好生难过,忍不住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信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虽然自己一直告诫自己,自己只能娶小怜,这颗心不能分给任何人,它只能完完整整的属于小怜,可是那种镌刻在心上的感觉骗不了人,脑子也经常出现含玉那含羞带笑的脸庞。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喜欢上了含玉,这一刻,他的心里满怀对小怜的歉疚,以及自己对自己的深深自责。这种内心纠结的时刻,他只想深深的大醉一场,好让自己获得暂时的松快。
坐在院子的石桌上,伴着黄昏下的落日,信阳举杯向北,就着愧疚和惆怅一杯又一杯自饮自酌,一边喝一遍念叨着小怜的名字。当日头完全隐没在西边黑暗的天幕中后,他已经酩酊大醉。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举剑,在院子里摇摇晃晃的练起了剑来。
当丫鬟急匆匆的将这事报到含玉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更衣准备就寝,听到这个消息,大惊,来不及更换衣袍,披上一件外袍就匆匆赶去信阳的院子。
等她赶到的时候,信阳已经躺在了地上,嘴里犹自在念叨着小怜的名字,含玉听着大为心酸,他在这样的时候都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小怜,自己却永远走不进他的心上。
吩咐了丫鬟一声,两个人动手将信阳从地上扶了起来,丫鬟说道:“小姐,还是去叫家丁来吧,这样对你的声誉不好。”
含玉道:“不行,这事别闹得人尽皆知,你我将他扶回去就好,别让外人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丫鬟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两个人累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将信阳扶到了屋内的床上。顾不上休息,含玉又亲自去打来了热水,用热毛巾擦拭信阳额头的汗珠和嘴角的残酒。丫鬟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轻声唤道:“小姐。”
婉儿看了她一眼,“你下去吧,把门带上,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丫鬟犹豫的看着含玉,好半晌才点头道:“那小姐小心,奴婢下去了。”说完福了一礼,出门将门带上,离开了这个院子。
看着信阳微皱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如剑的眉毛,以及那通红的脸庞,含玉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喃喃道;“你真是我的冤家,既然老天将你带到了我的身边,为什么却又不让我得到你。”说到伤心处,眼泪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落到信阳的嘴唇上。睡梦中的信阳抿了抿嘴唇,好像尝到了这苦涩的味道,迷糊中右手将含玉抚摸他脸的手紧紧的握住。
手上传来的紧握感觉让含玉感觉是那么的温暖,她舍不得甩开他的手,梨花带笑,我见犹怜。可惜这一切,身在梦中的信阳是看不到了。
忽然,信阳手一使劲,把含玉带到了他的身上。含玉轻呼一声,披在身上的袍子滑落,穿着里衣就被信阳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还没来得及娇羞,信阳的嘴唇已经在她的脸上乱啄,啄到了嘴唇,紧紧的含住吮吸了起来。
初次经历这种事情的含玉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心爱的人亲吻自己,这本是少女心中最美的梦,可是含玉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小怜,他一定是在睡梦中将自己当成了小怜。心里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算了,哪怕他把自己当成了小怜,自己也甘愿。
信阳此刻脑子里一片迷糊,亲着含玉的小嘴,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体内的欲望在酒精的刺激下越发的旺盛。虽然他脑海里不断的提示着身边的人是含玉,他不能如此,可是身体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而且他的身体对含玉并不感到排斥。
大脑在酒精的支配下,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紧抱含玉的双手也松开来,一个翻身,将含玉压在了身下,两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了含玉胸膛上那令男人癫狂的敏感。
敏感地带被袭,含玉啊的一声轻呼,到了信阳耳中却变成了美人的□□,这让他的□□更盛。抓住含玉的睡袍,双手一用力,就将睡袍撕了开来,那映入眼帘的雪白肌肤和那美丽的隆起让他的喉咙剧烈的滚动。将胸丘上最后的一抹遮羞布撕掉,信阳将脸埋在了那美丽的雪白中,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含玉的悲伤,很快就被女儿的娇羞所掩盖,自己的心上人正在侵袭自己的处子身体,想要抗拒,可是她小小的力道,又怎能阻止信阳如火的欲望。推了半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信阳的脑袋还在埋在她的胸膛上,从未离开。她的双手抱住了信阳的脑袋,抚摸着他的头发。既然真实已经发生,给他也好,既然不能与他长相厮守,那就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这自己最爱的人吧。
伴随着含玉的一声痛呼,她知道,自己多年的童贞已经没了,被压在身上的这个男人在睡梦中就狠狠的夺了去,那撕裂的疼痛让含玉泪流成河,她要永远记住这难忘的一刻。既然他把自己当成了小怜,那自己就把自己当成小怜服侍他一晚吧。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剧烈震动,信阳咆哮了一声,身上的力气尽数散去,趴在含玉的身上。感受到了身下美人脸上的泪水,信阳的嘴唇轻轻的吻上了含玉的眼睛,嘴里轻轻的呼唤道:“含玉。”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含玉大惊,他知道是自己,他没有把自己当成小怜,他是喜欢自己的。心里瞬间就被巨大的喜悦感包围,身上的疼痛仿佛一瞬间尽去,她抱着信阳的脖子,泣声道;“你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信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里对小怜的辜负和对含玉的愧疚让他痛苦万分。
含玉忍着初为人妇的疼痛,轻声的笑道:“你心里有我就好,我不奢求你忘掉小怜,更不会奢求将你独占,你在妾身的心中就该是无所畏惧的大英雄,这座小院,终究容不下你的气概和抱负,能将自己交给你这样的大英雄,妾身已经知足。今夜过后,你就回去吧,回到北国,去实现你的报复和梦想。”
信阳大惊,看着含玉的眼睛,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信阳道:“这如何使得,事到如今,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匆匆离去岂是大丈夫所为。”
含玉轻笑道:“君心里有我,妾身已经知足,自古美人乡就是英雄塚,妾身不想你的一腔抱负埋没在这江南的温柔中。北国那壮阔的河山才是你策马奔腾的战场,妾身等着你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请君牢记,无论多久,哪怕天长地久,妾身都会在这里等待郎君的归来。”
信阳将含玉紧紧的搂在怀里,轻声道:“得卿如此,夫复何求。我对不起小怜,更对不起你,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等我完成了心中的意愿,我就带小怜南来,来你这里,到时候你们要将我这个负心人如何处置,全凭你们决定。”
含玉轻轻的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妾身是心甘情愿的,郎君心中深爱小怜,相信小怜也深爱着郎君,她定然不会责怪郎君的。”
信阳紧紧的拥着含玉,轻抚着她如丝般的秀发,他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感动了,美人恩重,让他如何消受。此生,定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