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摘倛惊现旧人容(上)(1 / 1)
(五十)摘倛惊现旧人容
几百里外的荆楚之地,自温风瑜在百秀庄留下书信消失后,其父温冷云坐立不安,派属下四处寻找仍是杳无音讯。正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温家又得到消息:湘楚王崔季尧病危,世子崔潋派信使函请百秀庄庄主及九宫山空泉道人前往江城。温冷云认为此行祸福难测,只觉头大如斗。
侍卫长王瞰奉世子崔潋之命,按照信上的指示,率部众于江滨以及沙洲上戍守,对沿江进入王府的各路人马实行戒严。
湘楚王还是未挨过这年的重阳节,朝廷特派二员朝臣携诏书和祭品南下,以告慰这位曾经在西疆沙场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忠烈王爵。宽畅的灵堂上,燃烛拜祭的除了崔家直系亲属外,还有温冷云、空泉道人、沅江水龙帮陈堂主等人士。侧妃因悲伤过度未出现,十七岁的郡主崔湮哭得死去活来,要撞上灵柩,被丫鬟好不容易拦住,她本要许配给国朝大司马之子菅惠风,如今热孝在身,不得不延迟婚期。
出殡那日,湘楚十郡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抬棺送葬的队伍沿通衢大道走向落木萧萧的木兰山,仪仗队伍高举着白幡,一路抛撒冥币,王府亲眷、友人及王爷旧日同僚悲痛或沉郁地乘车跟在后面。
筵席散后,王府的家眷及部分仆役回到正厅。没想到王爷次子义安公崔涵当众表演了复制父王生前墨宝的戏法,大家一时目瞪口呆,义安公方解释了一番——原来南方有种蝉翼丝制成的特殊拓纸,能将原字迹的墨痕吸纳五成。
继而崔涵忽然告发世子崔潋为了敛财放贷,不惜用楚妃馆做幌子,雇妖人夜晚在江船、梅林等处制造一系列凶案,快班司查到了买卖死者所配宝物交易的收据,与江城府衙卷宗的记录吻合。
刑部谈特使便道出三年前湖北枝江商人安远路在东海倒运阿芙蓉被查禁后,畏惧刑罚逃离,今年于川中君子湖被人灭口,有人怀疑幕后指使者是世子一事。
由于安远路家中保存的阿芙蓉原订单已尽毁,崔潋更是一口否认,却没想到谈特使提出安远路在账本副本某一页的背面记载其抵押物是件刻有‘浟湙潋滟’四字的精美翡翠扳指,正是朝廷于数年前元宵佳节赏赐湘楚王世子的佩物之一。谈特使随后拿出一张纸,说是安远路生前特意准备的拓本,世子若想洗脱罪责,就请出示扳指。
崔潋顿时面露尴尬。原来获罪逃脱后的安远路知道他的王室身份后,以阿芙蓉订单为要挟,想“狮子大开口”不断诈取钱财,且贪得无厌。崔潋只好借口与其约谈时,乘机雇凶灭其口并毁了账本订单,没想到此人暗藏的账簿副本内留下了最大破绽。
谭捕头又从袖中拿出一根约有二尺余长的银丝链,道:“有捕快在香雪海堂的兵器阁内,查到几根这样的银丝,应该是用来勒死对方的绝妙武器,且好与君子湖凶案的凶器吻合;这里还有楚妃馆妖姬的生前证词,世子您作何解释?”
一提起君子湖悬案中的锁喉丝,温冷云与空泉道长等人的瞳仁一紧。
崔潋怒目圆睁:“混账!这些东西本人从未定制过,我若调查出栽赃者,非对他揭皮剜心!”
谈捕头请世子随谭特使赴一趟皇都,先送刑部审明。崔潋突然召来一干佩刀灰衣侍卫,持刀将灵堂众人团团包围,不想灵堂外围又出现一队几十人的黑衣侍卫,瞬间齐刷刷拉满檀弓,羽箭一一对准佩刀侍卫的后心,“嗖嗖”一阵箭鸣中,部分侍卫如箭靶般倒地,其余人被黑衣侍卫控制住,一些客人侥幸从刀下被救,已然冷汗涔涔。
崔潋见大势已去,对香雪海堂的亲卫们高声道,“众位勇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魂魄随一腔热血归去!”死士见主人大势已去,面面相觑后一齐引颈自刎,一片血雨飞溅上案头的白幡,一排尸身重重倒下。
崔潋仰天大笑,走上台阶,忽然横刀回肘,竟欲刎颈,眼看就要血溅厅堂。世子妃穆珍娘晕倒在地,被仆役搀扶在椅子上。
“咣当”一声,崔潋手里的刀柄被一把飞来的黑色铁尺击中,短刀脱手插入木柱上,避开了颈部血管,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原来是其弟出手阻止。崔潋被簇拥上前的侍卫擒住,崔涵的声音沉静如死水道:“父王薨逝,身为孝子是不可自戕的!”
湘楚王室的阋墙传闻开始流播于江城坊间,世子崔潋罪行昭示后自戕不成,身陷囹圄,义安公崔涵有勇有谋大义灭亲,在众望所归中,登上湘楚王的宝座,封号为“颐”。香雪海堂的世子旧部被遣散,暗卫或死或逃。
世子崔潋失权被捕后,王府的重要成员重新洗牌。
崔湮与新任王座的兄长大吵一番后,被软禁在王府望荷楼,除了陪她吊唁的丫鬟春苗外,换下其余的贴身丫鬟与侍从。崔湮抱着宠物猫在望荷楼园囿打转,成天闷闷不乐。
温冷云与蔡德在返回家园的路上,均心有余悸:上次百秀庄当掮客收取东溟教暗系金钱后,转移资金平息盟友水龙帮与两湖漕帮的纷争,顺便联合弋天宗人马进攻魇城,希望能为湘楚王进献驻颜术、制香术的配方,增进关系,没想到弄成了两败俱伤。
唯一万幸的是,温家往日是以湘楚商盟会员的身份出现,之前江水干支流营运的获利一直与王府分成,靠长期隐忍维持了表面上的平衡,也并非参与王府嫡庶的权变之争,所以未受到多少牵连。
星月掩映云朣胧,言灵岛上夜幕降临。
杜若和江蓠端来新的衣饰进入郁霓影所住的忆芳轩,杜若为郁霓影洗面和濯手后,梳上双挂髻,用玫瑰色的流苏绳将她那乌黑亮泽的马尾披在前肩;江蓠为其换上鹅黄色上襦,豆绿色下裙,外罩一身边角带荷叶边的水碧色披风。
外面已然夜雾蒙蒙,郁霓影随着掌灯侍女来到嬴宏天所住的瑕瓋居外。
郁霓影穿过三重院门,踏入装饰雅致的房间内,眼前四壁灯火通明,博山香炉内沉香袅袅,首席红木椅上端坐着一个披流云长衫、戴鎏金面具的人,正是东溟教主,旁边立着一个灰衣老者,则是前几日照过面的琴先生。
东溟教主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令尊吗?如果待会儿就能满足你的心愿,你欢喜么?”
郁霓影的睫毛颤了颤,勾唇冷笑道:“欢喜?应该是可悲吧。言灵岛囚禁家父十余年,我也长大成人,恐怕彼此纵使相见应不识了。”
琴先生道:“何姑娘误会了,鹤鸣山庄失火后,是前教主命人将重伤的你爹送往言灵岛救治。”
郁霓影仍是不信:“鹤鸣山庄与东溟教素无瓜葛,你们这样费心救人,动机何在?”
琴先生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你父亲与本教有莫大的关系。”此言一出,郁霓影面色大变。
东溟教主侧过脸,对琴先生道:“暮烟,你先退下,我来和她慢慢详谈。”琴先生略一欠身,迅速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