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俏皮女郎憨少年(1 / 1)
(十一)俏皮女郎憨少年
话说之前在珠玉厅,温风瑜飞快落入深有丈许的坑洞,接着又似滚入一个滑梯状甬道,直至撞到了某个东西,一瞬间头昏眼花,晕了过去。
良久之后,温风瑜醒了过来,由于落地时他的脑袋正巧摔在一个软鼓囊囊的包裹上,故而头部受的伤害较轻。他晃了晃头,支撑起身子坐好,忽然碰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吓了一跳。
“难道是楼妩月?”温风瑜用随身带的火石和火绒燃起火折子,赫然发现身旁卧着一个陌生少年,网巾下是苹果般的稚气脸蛋,似乎比自己还小两岁。
温风瑜一试对方鼻息尚有气息,摇晃了他几下,那人依然没反应。风瑜猜测是自己刚才下坠时误将其撞昏了过去,心怀愧疚的他念了几声佛,再将陌生少年扶靠在自己的肩头,准备去掐他的人中。同一时刻,少年头顶的束发象牙簪滑脱了,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其中一截青丝拂过温风瑜的脸侧,散发着玫瑰花香。
“竟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丫头。”他吃了一惊。
温风瑜一手绕过陌生女孩的后颈,用力掐下她的人中穴,另一只手则紧紧掐着她的右手虎口不放。他一边按着穴道,一边不停呼唤:“喂,快醒来呀!”
半晌之后,少女才勉强哼了一声,温风瑜准备扶起少女,忽然一物从自己袖口滑落。
这是一根镶嵌夜明珠的银钗,在黑暗里发出绿莹莹的淡色光晕——它本是九霄山庄柏夫人赠温风瑜母亲之物,落水后被妄媒婆婆搜去,她开盒打赌输了后又还给了他。
当温风瑜拾起夜明珠发钗放回袖笼时,少女吃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他道:“这,这是在哪儿?”温风瑜摇摇头,无奈道:“原来姑娘你也不清楚啊。”
少女这才注意到自己依偎在对方胸口,既羞又怒,一巴掌挥向温风瑜的左脸,叱道:“你是谁?敢占我便宜?!”
她的声音如银针划帛般尖锐,他顾不上耳膜刺痛,适时挡下她挥来的手臂,有些抓狂道:“喂,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本、本少爷一向洁身自好,能对你动什么手脚?”
少女捂着后脑怔了怔,忙背过身检查起自己的衣衫,见没有异样,才舒缓一口气。她恨恨道:“本……姑娘本来在密道里寻人,突然被一个黑影撞倒,难道不是你将我砸晕的?”
温风瑜顿感头皮发麻,好言相求道:“姑娘,你我都不慎在这鬼地方受了伤,当务之急是想一想如何寻路逃生吧。”
少女掂量他的话,拾起发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再系紧网巾,沉声道:“嗯,就依你所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寻宝的?”温风瑜迟疑不语。
“不想说真名就算了,反正我看你冒冒失失的,就叫你阿冒如何?”少女扑闪着密羽般的睫毛,脆生生道,“你叫我阿乐吧,快乐的乐。就这么定啦,一起探路吧。”爽快的话语,令温风瑜听得瞠目结舌。
阿乐又问:“你有同伴吗?”温风瑜如实道:“还有三人,不过除了我之外,另一人也坠下暗道不见了。你的同伴呢?”阿乐懊恼道:“唉,我半途丢了一件宝图,急忙回找,并让同伴在岔路口等我,没想到脚下一失足,顺着暗道滚落这里。”
温风瑜拾起不远处已摔损的琉璃灯,虽然灯壳已碎,幸好灯盏可以提起,蜡烛也未断。他持灯回到方才所滑落处,借助泥壁,点足向上跃了六七尺,同时伸手朝壁顶用力拍打,但壁顶如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试了五六次,仍以失败告终,他只得喘气滑回洞底。
二人唯有往前行走。温风瑜瞥见地上散落着随他一起落下的金石珠玉,忙俯身捡起它们,一一揣进袖口,少女瞧了瞧,耸肩讥诮道:“你真的是寻宝的吗?你捡的这些都是诱人入陷阱的劣质品,带了只会徒增重量,不用这样乐此不疲。”
温风瑜听她出言讽刺,摇头反驳:“劣质品也可以变废为宝,本公子拾取它们自有妙用。”少女轻哼了一声:“那我拭目以待。”
两人不再斗嘴,提着明灭变换的灯盏继续往里道徐行。为防触发机关,他们一路上不停地采用投金石珠玉问路的方法——这便是温风瑜所谓的妙计。
道口尽头是一个两丈深的井道,二人乘坐墙边带有滑轮的无盖木箱自行缒下。
闷闷的滚轮声后,温风瑜与阿乐提着破灯,踏上一条昏暗弯曲的石道。走了二十七八步后,他们在一个较宽的甬道里发现面前地面的板砖凌乱翘起,砖面上还散落着锈迹斑斑的铁箭。
两人继续往前投石问路,均闻到一股腥臭味渐行渐浓,令人惊诧的是,前方霍然躺有两具白森森的骷髅!
靠墙的一具白骨保存完好,尚裹着破烂成条的衣衫,只是腿骨上插着一支短铁箭;另一具除了头骨和胸骨无损外,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卡在心脏部位的肋骨处,其余部位骨头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那具完好白骨的手骨上挂着一只银镯,且盆骨较大,似乎死者生前是一个女人。
温风瑜拧眉推测说:“这两人大概是多年前误入此处的寻宝人,由于中了机关而困于此地,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杀死后啖尸,剩下的一个因腿伤难以挪动,最后活活饿死……”
听到这里,阿乐忍不住打断道:“真恶心!”
温风瑜郑重道:“我可不愿食人肉和被人食,更不想死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想寻活路,你我必须相互配合。”阿乐点点头:“好啊,反正我也是这么想的。”
跨过白骨后仅走了二十来步,阿乐见前方的道路陡然悬空,秉灯高照,方知他们所立处居然如同断崖,离对面平行的另一石道口约莫两丈多远,而断崖的深度不可测。
阿乐心想:“若断崖深度在两丈之内且崖底是平地,我还可以借助双足巧劲落地;如果深度超过三丈或者崖底有铁刺等机关,眼下黑咕隆咚的,可不能冒险。”
她正敛眉苦想,见温风瑜在断路口蹲下,用火折子仔细检查石道口的边缘,他蓦然瞧见了一对圆铁环和残留的铁链条,拿过阿乐的灯盏往对面墙壁照了一番,也发现了同样的圆铁环,猜想这里原先有条索桥连接两个石道口,而今索桥已毁。
阿乐问温风瑜道:“你腰间的那根绳索有多长?”温风瑜摸了下绞丝绳索:“不过一丈三尺长。”
阿乐道:“能从中分开的话,就借我一用。”温风瑜领悟道:“噢,我明白你脱险的办法了。”
他拽出绳索,阿乐把绳索从中分为两股绳,再将新绳索的一头牢牢拴在铁环上,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铁爪般的东西,再将它绑于绳索的另一端。
阿乐问他:“如果绳索连通断崖,你能踏着绳索跃到对面道口吗?”温风瑜道:“只要绳索不断,自然可以。”她叮嘱他将灯盏的光芒对准对面石道口墙上的铁环,自己则拎起绞丝绳轻轻旋转,向对面铁环口投去。
奇怪的是,抛出的铁爪在触碰到对面铁环的瞬间,突然吸附于对面道口的墙壁上,用力一扯,铁爪就会滑落,如是再三。温风瑜皱眉道:“不好,对面铁环周边墙壁上装有磁石!”阿乐摇头道:“设计这个通道的人,真是心眼颇多!说不定原来铁桥的断裂,就是设计者故意弄的!”
“这样一来,得借一下你袖中的银钗。”阿乐一面取下铁爪,一面对他说。
温风瑜微惊道:“你怎知我袖里有银钗?”阿乐道:“你捡起发钗收回袖口时,被我见到了。”阿乐见他迟迟不拿出发钗,便提声道:“若不想你我像那两具白骨一样困死在这里,最好采纳我的意见。”
温风瑜勉强掏出一支发钗递给他,见她接过绳索,将绳头另一端绕在发钗珠花孔上,温风瑜弯身对她说:“这支钗子是我一位伯母送的,你不可以损毁丝毫。”
温风瑜听她“嗯”了一声,突然自己胸前紫宫、肩胛二穴被回身的她运指封住,被推在墙上,他大惊道:“喂,你想做什么?!”
阿乐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撇嘴道:“用不着紧张,待会给你解穴。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你舍不得钗子而妨碍到我的计划!”她转过身,运力将发钗的尖端掰弯,直到形如帐钩,然后朝对面铁环投掷。温风瑜知晓了她的目的,却也为银钗受损而叫苦,见她试了三次却回回落空,忍不住嚷道:“拜托你抛准一点!”
她又试了三回,终于将银钗成功抛进了对面的铁环,然后小心调整自己脚下方的铁环绳头的长度,将绳索绷紧。
阿乐伸出一足试了试绳索的韧劲后,玩心顿生,回眸笑吟吟道:“大功告成,那我先走一步了。”温风瑜的脸陡然一变:“别走,你快替我解穴啊!”
阿乐见他干着急的样子很好笑,故意道:“那你叫本姑娘三声‘漂亮姐姐’或‘大女侠’,我就立刻替你解穴。”
温风瑜急道:“别胡闹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胡闹,幼稚?”她脑中轰然一响。
想不到管家婆似的长姊对自己的一贯评语竟会再度出现,少女顿时气得头上冒烟。
“连你也这样损我,哼!”她毫不客气地解下温风瑜背上的包裹,系在自己的肩上,无视他的怒目转身踏上绳索,足尖在绳上轻点两下,借助弹力落到对面一丈多远的路口,回身朝温风瑜似笑非笑道:“我过来咯,阿冒你怎么办呢?!”
温风瑜自然不知道她的心理,见对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忍不住冒火:“过河拆桥!本少爷偏不叫,你以为我不会运功让穴道自解?”
阿乐摇摇头:“别说大话,你若一心等穴道自解,就在那里伫立一两个时辰吧。”
她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指向绳索道:“如果你不肯说那句话,我就将这绳索从中劈断。呐,我从十数到一,十!”
温风瑜咬牙切齿,索性别过脸闭上眼,偏偏不开口。
“九!八!七……四!”她一连数到四,于是拖长声音道,“三分半——三——二分半——”温风瑜的睫毛微颤,仍是不吭一声。
阿乐见少年不服软,渐失了调侃的兴致,心道:“看不出这小子还挺犟的。”
旋即,温风瑜耳畔听闻两道风声逼近自己,忙睁开双眼,但见两枚铜钱先后击打在自己前胸的紫宫穴与中府穴上,他打了一个激灵,发现自己手臂可动,心中一喜。
阿乐朝他扮了个鬼脸:“本姑娘有侠义之心,可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温风瑜越过断道口,冷着脸扯下她肩上的包裹,重新背在自己肩上。阿乐割断一截衣带重新接上绳索,弯腰将银钗取下铁环,起身递给温风瑜道:“这条绳索还是先留着,如果前面是死路,我们还可以返回。日后我会请七珍……家里的银匠师父修复这把银钗的,别生气了啊。”
“七珍”是谁,温风瑜压根没兴趣也没心情知道。他接过银钗方吐了口气,朝她弯腰作揖,没好气道:“阿乐姑娘,捉弄人也要分场合。咱们探路时间宝贵,求求你别再节外生枝了。”阿乐转了转乌亮的眼珠,道:“好吧,我答应你不再恶作剧,但不许你再说我胡闹幼稚之类的话。”他只得应允了她。
两人继续前进,不过这次温风瑜坚持要走在阿乐的身后,并与她保持距离五尺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