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如果（1 / 1）
第二日，苏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琼华宫了。想起昨夜在千秋殿发生的事，心绪依然久久无法平静。她不是不明白慕容旭的情，只是两人乃是血亲的兄妹，发生这种男女之情实在是不应该。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一味的回避，可是如今听到慕容旭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明白回避根本就没有用，必须要跟他说清楚。打定了主意，苏清便唤来言娇为她梳妆。
来到钟毓宫的时候，听宫人说慕容旭和苏莫正在花园的凉亭里下棋，苏清便也去了花园。
暮春时节，园子里不再是繁花争艳的景象，而是环绿抱翠，树上的叶子绿得可人，苍翠欲滴。苏清一步步向凉亭行去，不远处的凉亭被大树挡住了一角，只能看到凉亭里坐着的白衣男子，此时那人手执黑棋，神情专注，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已经是运筹帷幄，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被大树完全遮住了身影。苏清站住脚步看着苏莫，眉间一抹温柔怎么也化不开。
“公主，不过去了吗？”
“罢了，回去吧。”
苏清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再等等吧，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跟慕容旭说清楚，有苏莫在场，许多事都是没办法说的。
是夜在琼华宫的花园里，苏清用完晚膳后只觉得百无聊赖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刚出来就碰到了苏莫。此夜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下那人一袭白衣背手独立在廊檐下，清冷的眸光与那清灵的月光极其相似。
苏清慢慢地走到苏莫的面前，轻轻勾起了嘴角。
“找我有事吗？”
其实很想撒娇，可是在内心里纠结了许久，终究还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苏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许久才道：“为何你会成为慕容旭的义妹？”
“因为他说我像他的妹妹。”
知道说假话不应该，知道不应该这样骗苏莫，可是苏清没有选择。在心里对苏莫说着抱歉，苏清的脸上却强自挂着灿烂的笑颜。
“慕容旭的妹妹可是靖和公主，人家可是横扫千军的女将军，你怎么可能跟她像？”
知道苏莫是在取笑她，可是苏清此刻却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苏莫，如果靖和公主还活着，你可会喜欢她？”
苏莫看着苏清认真而又有些急切地眼睛，一时有些怔愣。他不懂为何苏清会突然问这个。就他而言，那个所谓的靖和公主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又怎会对一个陌生人有意？
“不会。”
“为什么？”
曾经年少，或许真的就只是一时的轻狂…苏清垂下眼眸，想起那年玄镜湖畔遇到的那个男孩，“我以后的娘子必定是一位巾帼英雄！”彼时的豪言壮志，今时却成了一纸空泛的流言。只怪自己当时太认真，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如今想来不过就是玩笑讽刺。抛却红妆着上武装去战场上浴血千里，只为成为某个人心里的巾帼英雄，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巾帼英雄。
“我与那靖和公主素未谋面怎会动情，再说我只心悦与你。”
深情的眼眸，温暖的胸膛，曾经祈求的东西现如今都有了，可是心里依然觉得失落。玄镜湖畔的旧事，记在心里的只有她一人。不应该贪心太多的，靖和公主本来就是自己。苏清牵起唇角笑了，仰起脸吻上了苏莫的唇。温柔的触感，缱绻的情意，呼吸之间全都是浓浓的爱恋。闭着的眼，掩去了眼里的泪意，面前的男子依然忘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女子眉间的哀伤。
离开琼华宫之后，苏莫便去了明轩阁。不知道是不是慕容旭察觉到他没有在明轩阁里住宿，居然在明轩阁门前派了两个守卫，说是保护他的安全，实则是监视。如此一来，苏莫自然不好再去其他地方就寝，因此只得自己动手将明轩阁收拾整齐了，勉强入住。
夜半时分，有飞鸟惊叫。苏莫在床上蓦地坐起身，转头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楚易。
“王爷，黎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楚易恭身递过一封密函，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多了几分神秘感。
苏莫起身接过密函，楚易随即便燃起了屋子里的灯。
“皇上在早朝时吐血，身体抱恙之事再也无法隐瞒，朝臣们议论储君的事情越发激烈。魏名扬力保裕王入主东宫，皇上也有此意。上荣国之事最好早日完结，朝中局势难测，众臣只当你已经无力回国，从前少数支持你的朝臣也已叛变。”
看着刘宣送过来的密函，苏莫的嘴角露出了冷笑。
“楚易，可有老宣王的消息？”
“属下也正要与王爷报告此时。有消息说老宣王如今正在怀州。”
“可知他的具体行踪？”
“只说在怀州一带见过老宣王，具体的行踪还不大清楚，属下会派人继续查探，一有消息就来向王爷回报。”
“嗯，你先下去吧。”
燃尽手中的密函，灭了灯火。苏莫坐到桌边，嘴角的冷笑渐渐泛起。当年苏拓为夺皇位拉拢了镇南王刘羡，不仅娶了镇南王之女刘琦还许诺给她皇后之位。苏拓如愿当上皇帝之后却又上演了一场兔死狗烹的无耻戏码，当真让人扼腕不已。而苏拓对待他的那些兄弟们的手腕也是铁血无情的，不是贬谪发配边疆便是赐死。这个宣王苏源乃是黎皇苏拓一母同胞的兄长，生性淡泊，只好吟弄风月，对朝政之事没有丝毫兴趣。因此相较于其他的兄弟，苏拓对他还算是礼遇有加，封了王不说，还真放任他去当了个闲散王爷，一年之中也只有年关的时候回宫一次，而如今却是连年关的时候都不回来了，因而无人知道他的行踪，甚至连他的生死都已经成了谜。
苏莫之所以要找苏源，是因为苏源曾经救过魏名扬的命，可以说若是没有苏源就没有今日的威名远播的魏名扬。如果能找到苏源，或许就可以争取得到魏名扬的支持。希望老宣王能够顾念昔日的情谊对自己施以援手，苏莫抿了抿嘴角，刹那之后神色又恢复如常。
翌日，苏清又来到了钟毓宫，慕容旭刚下朝回来看到她，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意。
“阿慈，你来了？”
“皇兄。”
苏清行了个礼，避开慕容旭那灼热的目光。
“进去坐吧。”
慕容旭欢喜地领着苏清进去，一张俊脸笑得开怀。
“来人，把新做好的桂花糕端上来！”
苏清知道，钟毓宫里每天都会备着桂花糕，只为了她来了能随时吃到。慕容旭对她从来都是认真细致的，从前苏清一直以为这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爱护，可如今她也知道这种爱护完全超越了兄妹之间的亲情。
“皇兄，臣妹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告知。”
“你说，只要是皇兄知道的，皇兄一定会告诉你。”
“两生花宿体之事皇兄可愿告知？”
慕容旭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神色凝重，皱眉看着苏清。
“阿慈，我说过宿体之事你不必过问，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那宿体呢？他能好好活着吗？”
苏清的眸光太过清冽，慕容旭一时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能，你放心，他也会活得好好的。”
“是吗？”
苏清看着不敢看自己的慕容旭，心里只觉得一阵绝望。两生花，所谓两生，即一花分两支，两支争夺养分，弱的一支注定会早夭。她和慕容旭谁又是弱的那一支呢？谁又甘愿做弱的那一支呢？
“皇兄，臣妹不值得你做那么多！”
“阿慈，你这话是何意？”
“皇兄明白的，不是吗？”
慕容旭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有痛惜、有眷恋、有哀伤，各种情感交错，却又都流于无声。
“阿慈，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是上官秋吗？”
“没有，秋儿没有跟我说任何事情，是我自己查到的。”
“对，我差点忘了，阿慈有自己的暗卫的，他们的本事可不小！”
苏清的眸光微闪，她曾经确实有流云卫，由她的师父上官白亲自为她训练的暗卫，总共有十八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只是两年前就已经被她解散了。师父被她慕容族流放北境，叫她如何还有脸面去用流云卫？但是流云卫被解散一事，她此刻也没打算跟慕容旭说。
“皇兄，两生花可有解？”
“无解。”
慕容旭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心里疼痛万分，脸上却还强作笑颜。他的阿慈一直在逃避他，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就因为他们是兄妹所以就不可以吗？他偏不信！
苏清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浅笑的慕容旭。
“皇兄，你为臣妹所做的一切，臣妹万分感激，愿皇兄与秋儿百年相好，恩爱不离！”
只是我想要百年相好、恩爱不离的人是你呀！慕容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苦，若说从前苏清是在可以逃避，那么此刻她根本就是在直接拒绝。
“阿慈，我所爱和所求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慕容旭抓住苏清的手把她拉入怀中，沉重的吻就要压下来，殿外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慕容旭的动作太过突然，苏清一时没防备跌入了他的怀中，此刻见他的唇压下来，哪有还不知道他的意图的道理。乘着他动作顿住的这一刻，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在了一旁。
苏清刚一站定，上官秋就走了进来。白色的面纱，清冷的眉眼，施施然行礼，一切都做得得体而又优雅。苏清暗自庆幸刚才那一幕没有被上官秋看到，不然又是一件麻烦事。
“臣妾今日新学了糕点，想请公主姐姐过去试吃一下，听闻公主姐姐在这里便找过来了，希望陛下恩准。”
苏清看着不卑不亢的上官秋，心中的负疚感愈加的浓重。那个女子不爱自己的脸呢？更何况上官秋还是一个美女。慕容旭毁了上官秋的脸，可是她却依然留在他身边，依然爱他爱得深沉。苏清在心里叹了口气，慕容旭的执念太重，若是能珍惜眼前人，一切又会不一样了吧。如果是这样，上官秋当年就不会因为嫉恨自己而犯错，她和慕容旭或许就会有一个好结果了。只可惜没有如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