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淮山（1 / 1）
夜里，大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苏清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极重，梦里的景象太过可怖，挣扎许久，终是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无尽的黑。
这里是哪里？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想起之前那令人疼痛的窒息感，苏清只觉得绝望。死了也好，其实早就该死了。
苏莫…
想到苏莫，心里依旧是疼得锥心。为何要杀自己？苏清想不懂。是因为自己阻了他的前程吗？可是为何一开始又要装作情深意重的样子？
头很痛，仿佛就要裂开似的。原来死了还是会感觉得到疼痛，别人都说死了就可以解脱了，也只是骗人的吗？不想再想，可是那些甜蜜的点点滴滴固执的呆在脑袋里怎么也不肯离去。
“你醒了吗？”
残光如豆，一张稚嫩的脸映在昏黄的光晕里，仿若突然降临的精灵。
醒？不是已经死了吗？
“饿了吗？阿妈煮了粥，你要不要喝一点？”
苏清愣愣地看着少女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隔得近了，这才看清她的样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张鹅蛋脸，笑容甜美，两个浅浅的酒窝让她更多了几分俏皮和可爱。
“你难道不会说话吗？”
少女见苏清一直没出声，举着蜡烛，歪着头看着她，满脸的同情之色。
饶是苏清再傻，此刻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死，只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是苏莫手下留情了，是不舍吗？苏清心中苦涩。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方，算什么？抛弃吗？
“可不可以先给我一杯水？”
嗓子喑哑难听，似乎是被伤到了。苏清咳嗽个不停，少女见状赶紧去给她倒水了。
“来，喝水。”
茶水是凉的，还有一股泥土的味道，可是对于此刻的苏清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一股清凉入喉，瞬间浇灭了喉咙里火辣的疼痛感。
“谢谢…”
“原来你会说话啊，那真是太好了！”
矮几上那截短短的蜡烛，被从墙角的缝隙里透进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的，少女的笑脸一半被藏在了烛光的阴影里，可是露出来的另一半却格外的美丽。一份善良，至纯至真，难得至极，已经很多年都没见到了，苏清冲她勾起了嘴角。
“丫头，那位姑娘醒了吗？粥已经熬好了，赶紧出来端进去！”
外面传来一个夫人的声音，夹杂在一片雨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诶，这就来！”
少女转身离去，临出门时回头冲苏清眨了眨眼，俏皮的样子，另苏清不禁莞尔。
白色的小米粥，清清淡淡的几乎全是水，但落在胃里却是暖暖的，很舒服。这个小木屋十分陈旧，在这样的雷雨夜里几乎就要摇摇欲坠，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矮几，然后还有一张黑色的方桌，连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看着碗里的清粥，苏清想着，这或许就是这家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阿英。”
见苏清主动跟自己说话，少女似乎很开心，坐在床边看着她喝粥，只觉得她的姿态优雅，让人看得不想移开视线。
“这是哪里？”
“淮山郡，丘水村。”
淮山郡？上荣国？！苏清一怔，她没想到苏莫竟会将她送到了上荣国！兜兜转转，竟是又回来了吗？一时间百感交集，当初想方设法地离开，如今却又回来了，真是讽刺。
“你怎么了？”
看着苏清变幻莫测的脸，阿英有些担心。
“没事。”苏清无谓地笑笑，“你家就你和你阿妈两个人吗？”
“嗯，就我和我阿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平时还多亏了乡亲们的接济。”
阿英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笑得明媚可人，似乎对被人接济这件事毫不在意。
“请问我是如何到你家的？”
“昨天一早，我和我阿妈就发现你晕在我家门前，所以就带你回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初九。”
初九？！自己竟然已经昏睡了九天！苏清感到有些讶异，不过仔细想想，从黎国到上荣国本就需要半月的时间，淮山属于上荣国的边境小镇，距离黎国凌阳城其实还算是近的。她是昨天出现在这里的，说明苏莫只用了不到八天的时间就把她送到这里了。他是有多着急把自己送走？苏清想到这里，心中更加黯然。
“可能要在你家打扰几天了…”
“没事，没事，我家条件简陋，只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阿英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
夜里，苏清和阿英睡在一起，阿英的阿妈睡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在睡觉之前，苏清见过阿英的阿妈，一个很淳朴的妇女，身材娇小，头上裹着棕色的头巾，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而另外一边，苏莫站在书房的窗前，视线不知落在了暗夜里的何处，一双眼里仿佛凝结着寒冬里最料峭的坚冰。
“王爷。”
“可有消息？”
“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王妃的踪迹。”
楚易的表情十分凝重，看着窗前那萧索孤寒的背影，下巴上的线条变得愈加的分明了。等了许久，都不见苏莫有任何反应，楚易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王爷，可还需要继续找？”
“继续找，如果在黎国境内找不到，就去境外找。”
苏莫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王爷，如果去其他国家找的话，可能会惊动裕王等人。”
“不管怎样，继续找。”
“是。”
楚易低头，再看了一眼那个萧索的背影，一声叹息卡在喉咙里终是没有叹出来。
为什么要走？苏莫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好像在伤感彷徨之后，整个身心都已经空了，空空荡荡的，没有重心，漂浮无助。对面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曾经看上去温暖的灯火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恍恍然之间，走到苏清的房门前时，满心的伤痛袭来，辗转之后，终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