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1 / 1）

在方让昏迷的这段时间，秦淮出事了。

方让像是感受到什么，心脏像是抽搐般猛地一缩，突然醒了。

负责治疗他的医生都已经做好方让昏迷一辈子的打算了，看到方让醒了，满脸的惊喜。

但为了防止方让醒来却心智失常，医生用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方让的嘴角抽了抽，“二。”

方让在清醒的前几天都在积极配合治疗，以至于几乎全部的人都以为他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永久待在床上，也会好好配合治疗。

方让是知道自己要一生都瘫痪的。

医生告诉他这一点的时候，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方让的神色，出乎意料地，方让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平静地像是被讲终生瘫痪的人都不是他一样。

直到最后方让才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罢。”

医生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看到方让正看向窗外，窗外正是春暖花开之际，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反而将方让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医生轻轻地，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传来消息，方让从医院逃跑了。

很难想象一个被医生判定终生瘫痪的人是怎样逃出医院的。

方让也很难想象。

他只是忍受不了医院的那股消毒汽水的味道，他也不想忍受不能上战场杀敌的时光。

不经意间，他去往了一处战场。

秦淮在他昏迷的这段时光都有定时寄信。

信里讲的大多是平凡小事，可以看出秦淮为了不让方让担忧以及想起战场的生活，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内容。可再怎么可以避开，终究还是会提到一些。

比如秦淮所在的前线战场。

方让正去往此处。

方让到的时候刚好是黄昏，一场战斗刚好落下帷幕。

方让想幸好现在是黄昏，不然恐怕自己一定会死在流弹中。

似乎是觉得这个穿着病服的少年看着眼熟，驻扎在门口的士兵在问过方让以后特意去报告了上面。秦淮在不久后就急急忙忙地出来了。

“方让，回去！”秦淮看到他的第一眼眼里还是关心，后来就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指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子是有多脆弱吗？快回医院！这里没有人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就连我也不能！”

方让听到反而笑了笑，“拖着这副身子早晚是死，和你死在战场上不是也蛮好的吗？”

秦淮不作声了。他知道军人的期望，他甚至无法反对。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方让刚才提到的两个字，“和你”。

“方让，自己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是！”

方让现在确实连行动都困难，身体似乎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负荷。但还是能握住枪柄。

方让使自己能够尽可能地瞄准目标。

手指轻微地颤抖，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拿枪杀人的时候，手指也是这样轻微颤抖，那个时候秦淮在他身边，说，“别害怕，把它当做练习就好。”

后来他真的把杀人当作了一场练习，练习自己的意识。

秦淮觉得方让这个时候的状态有点奇怪，但他也顾不上方让了。

日军像是不要命一般冲过来，与往常的还有理性地进攻相比，现在日军的进攻倒像是濒临死亡的困兽做出的最后挣扎。

“这群小王-八羔子。不教训一下真是对不起你爷爷我。”身边的炮兵已经开始疯狂模式了。方让也保持着一枪一个的准确率。

这样的军旅生活接近维持了三天。

这三天中士兵大多都不吃不喝，即便是吃也只是草草将干粮塞进嘴了事。方让不禁有点想念医院的小米粥了。

在冲上前线的最后一刻，秦淮回头看了方让一眼，方让对他笑笑，示意他没事。

秦淮这才似乎是放心了一般冲上战场。

后来几乎没有人想回忆这场战争。

仅仅回忆起来的那几个人都说这场战-争不是战-争，是一场屠-杀。

方让侥幸在那场战争中活下。

后来他在没上过战场。

不是不想上，是不能上战场。

二十年过后。

“嗯，就是这了。”方让示意身后的妻子停下轮椅。

方让的手里有一朵雏-菊，可以看得出花瓣上还沾有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将它小心地放在墓碑的前方，用手拍拍妻子放在轮椅上的手。“走吧。”

女子温顺地将方让推离墓碑，临走时十分隐晦地看了那朵花一眼。

雏-菊，花语，不能出口的爱意。

小番外

你死在战场。

那次战争日军和疯了一样，你后来才知道，他们动用了秘密武器。

你为了保护那个你爱的人，死于流弹。

后来你一缕孤魂，漂浮在世，不愿离去。

你突然有些不明白存在的意义，只记得你是为一个人而存在。

后来他在多年后终于来了。

他给你立了一个墓碑，是他亲手刻的墓碑。

上面写着，秦淮墓——挚友方让立。

你这才明白，你不过是他的挚友，他却是你的挚爱。

在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哭的你，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再睁开眼，你还是一缕幽魂，你看到南京大屠杀的惨幕。

你有些晃不过神，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在他的父母面前哭得那样悲伤。

你飘到他面前，男孩看到他，似乎是有点愣神，你对他说，“你……叫什么？”

他轻轻地，轻轻地回答道，“方让。”

你笑了，笑容却那样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