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大雪纷纷扬扬连下了好几日,朱红的宫檐上积了厚厚一层。
吴邪起的比平时更晚些,暖烘烘的被窝让他不得不推迟了早朝。
好在那些个大臣也都知道吴皇帝的尿性,得了差役的消息纷纷拟了奏章把有的没的报备上去,再钻回被窝里搂着美人睡个回笼觉,倒也自在。唯独张起灵张大将军立即让人备了车马急匆匆赶去了皇宫。
一路上,沿街的早点铺子传来小贩吆喝的声音。张起灵掀起帘子的一角,马上就有鹅毛大的雪打着旋儿落进来,飕飕的冷风刮在脸上,吹散了车里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温度。
对于吴皇上大冷天召他进宫,张将军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西北军事紧急,怕是刚从巴乃撤回的自己又要离开京师离开吴邪赶赴边疆去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着帘子放下的动作冻结在风里,今年,怕是又不能陪着吴邪过年了。
说起大将军和当今圣上的关系,街上的黄毛小儿也能说出些大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张起灵又是护国将军张启山的独子,当作侍卫陪在太子吴邪的身边,形影不离。
茶楼里的说书人说起皇上都是侃侃而谈,好像那吴邪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般。不过说来说去有一件事倒是说在了点上。
这吴邪啊,真是人如其名——天真无邪。
可要是下面的听书人好奇去问了,这当今圣上怎么无邪了?
那说书人又没了下文。只是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摇着头叹气,说一句,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可谓是吴邪仍在,不见天真,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喝着茶听书的人也就扫兴地喝个倒彩,各自散了。
剩下说书的暗自抹汗,庆幸自己算是保住了小命一条。
当年的九门之变是现在皇家的禁忌,提不得,说不得,要是被大将军的耳目听了去,可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的事。
吴邪的转变,一直陪在左右的张起灵看的最清楚。那从小被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小白兔,因为自己的离开,独自面对鲜血淋漓的世界。
他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
听着轿外的小厮在帘外轻声说了句,“将军,到正宫门了。”
张起灵回过神,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弯着身子从掀开的轿门跳下车去。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身上,才一瞬,发间已白了一片。边上的小厮名叫王盟,应着张将军的性子把伞递过去让他自己撑着。
张起灵接过伞,撑开,像结了一道屏障,把一切隔在伞外。
他一步一步向那朱红的宫殿走去,表情淡然,或许还有几分厌恶在里面。
要是可以,他多想永远挡在吴邪面前。
可是他不行。
吴邪是皇上,他是将军。
他要为他战死沙场,他要帮他君临天下。
候在寝宫门外的侍女见张起灵来了,低声道了句将军日安,又说皇上还赖在床里,劳烦将军在门外侯着。
张起灵摆手示意不用,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叫退了守在帐边的宫女,朱红的木门在身后阖上。张起灵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仿佛那个人会穿着大红喜袍端坐在床上等自己,掀开头盖,笑吟吟唤着小哥。
可他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
张起灵捏着眉心试图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子,解下身上落雪的袍子搁在架上,掀开暖帐坐在床边。
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个脑袋,张起灵暗自好笑,这该是有多怕冷。
于是存了戏弄的心思,悄悄把手从被沿探进去,想给这个赖床不起的皇上一点教训。还没触到衣角就被人握住了手,原本睡得安稳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眼底一片清明。
张起灵觉得自己的手被握着,那人心疼的试图用手心的温度让他暖和点。
“无碍,吴邪。”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猛力拉向躺着的人,张起灵只来得及用空着的手撑在吴邪头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垂在枕边,和吴邪栗色的发尾交缠着。
身下的人伸出胳膊来搂在脖子上,张起灵也配合着把头埋在吴邪颈间。
两人就着拥抱的姿势温存了好一会儿,吴邪才开口唤了一声“小哥”。
张起灵蹭了蹭对方的脖子,示意自己在听,一双手向下环住了吴邪。
吴邪微微挣扎了下,像是被抱的有点痒,“小哥,你也知道我叫你来是为的什么事。”
张起灵没有出声,吴邪自顾自说着,“西北部落的裘德考率领佣兵驻扎在魔鬼城,那地方凶险的狠,小哥你多加小心。”
张起灵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没有动,良久才叹一口气,“吴邪,等我。”
这句话落在旁人眼里大概只有个不舍的意思,可吴邪却听的明白。
他也清楚这些年别人往后宫塞的妃子有多少,自己楞是看都没看上一眼,可立后是迟早的事。
这段心事,终究是要辜负了。
吴邪明白,张起灵也明白,两个人谁也不提,好像就这样过着,不想发生的事就不会发生。
张起灵突然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句“王盟”,门外就进来一个穿着天青色棉衣的小厮。
“吴邪,他叫王盟,跟我最久,会点防身的招数,以后让他跟着你。”
吴邪就着单薄的衬衣坐起身,一旁的张起灵眼疾手快,用棉被把他裹成了个粽子。
“你叫王盟?过来,到这边来。”
王盟应了一声,一路走到床边头也不敢抬。
“抬头。以后都要跟在我身边做事了,连头都不敢抬怎么行?”
王盟却突然跪下了,“皇上,奴才有一事相求。”
吴邪挑眉看向张起灵,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地回望,眼里分明带了几分戏谑。
“你说。”
“皇上,奴才上有八十老母还等着抱孙子,能不能,就是……”
王盟低着头涨得满脸通红。床上的吴邪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谁告诉你只有净身了才能跟在我身边的?”
王盟这才觉得自己闹了个大笑话,支吾了半天憋出句,“奴才告退。”
张起灵摆手示意他下去,看着吴邪的笑脸微微失神。
要说两人间的关系,君和臣,又是竹马,同床共枕,坦诚相见,可还是隔了一层纸窗户。吴邪不提,他也不说,说了也只会给吴邪添负担。那些大臣奏章上有多少写的是想把女儿赐婚给他,希望吴邪下旨,他都清楚,吴邪替自己推掉了多少,他也清楚。自己明面上说的是边疆军事紧急,实际上为的是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可是吴邪的婚事却是不能再推了。
“皇上”张起灵突然下了床,跪下,“臣,即日启程赶赴西北边疆,望皇上念及往日旧情,如大婚,飞鸽来报。”
吴邪浑身一震,说了句,好。
他自己也明白,立后的事,已经无法再找理由推脱了。
可是张起灵,你可知普天之下我只想与你一人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