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未来(1 / 1)
庆功晚宴是自助餐,黄学平来劲了满场撩妹,老板和庄予乐遇到几个老客户也相谈甚欢。我勉强打起精神一个人东走走西看看,还和陈唯瑄那个老王八犊子打了个照面,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老子调头就走。
饿过头没什么胃口,我夹了两块蛋糕闷闷不乐地坐角落去了。
叉个樱桃塞进嘴里,妈的,罐头的,齁甜齁甜,我偷偷吐了吐舌头。
“不好吃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对站在眼前的人挤出个勉强的笑:“太甜了。”
陈唯璞坐到我身边:“你不喜欢吃甜的?”
“不啊。”我摇摇头,“这个……实在太甜了。”
“那吃点别的吧。”他抽走我手里的盘子,将他的盘子递给我,“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海鲜吗?”
“哦……”我刚想向他道谢,一个妹子走到陈唯璞身边轻声说:“打扰一下,陈总,XX集团亚太分公司的营销总监在那,您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好,你先去。”陈唯璞回过头对我说,“你坐这等我一会儿,我有空了过来陪你。”
我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他冲我一挑眉毛,起身走远了。
我低头看看盘子里的龙虾,应该挺好吃的吧?叉起来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整场晚宴,我都坐在角落里,看着陈唯璞和这个总裁打完招呼刚想走过来就被另一个经理拦住了,和这个经理干完杯刚跨出两步紧接着又要和那个总裁再干一杯,最后他只能时不看向我,一歪脑袋无奈地笑笑,转头继续应付其他人,左一杯右一杯的喝。
就算香槟红酒的度数不高,这么个喝法也会醉的吧。
8点左右,陆陆续续有人离场了,庄予乐拖着又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黄学平过来找我,我嫌弃地说:“你你你赶紧把他送回家吧,一会儿他撒起酒疯来,老板非撕了他不可。”
庄予乐说:“没事,忠哥已经被老板娘call回家了。”
我说:“那也不能留他在这丢人现眼啊。”
庄予乐说:“我们走了你怎么回去?”
我说:“出门打个车就行。”
庄予乐说:“那你小心点,我先送这傻哔回去了。”
“好。”说完我挪了挪坐得有点酸的屁股,接着看别人左一杯右一杯的灌陈唯璞,这种司空见惯的商场礼数,我再心疼他也不能上去拦。
9点,陈唯璞硬撑着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终于散场了。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三四个服务员、站在门口的他和坐在角落里的我。
“智新……”他向我走来,步伐已经有些不稳了,怕他摔倒我忙起身迎了过去,我跑到他面前,他就势将我搂进怀里,整个人的分量全压在了我身上,他说:“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不是你让我等你的吗?”
“抱歉,丢下你一个人……”
“没事。”我拍拍他的背,“难受吗?”
他轻声说:“还行,只是头有点晕。”
看到老司机进来了,我说:“叫吉哥送你回家吧?”
他放开我,说:“好。”
老司机过来扶他,他突然抓住我的右手腕,缓缓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你别走……”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说:“我不走,我送你回去。”
他倒也是听话,乖乖上了车,只是死死地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也不吭声。也许是累了,陈唯璞慢慢倒向我,最后把脑袋搁在了我肩上,我个子不够高,这个姿势可能会让他不太舒服,我尽量坐直了上半身,还是很勉强……早知道当年发育的时候我就多喝点牛奶了。
车停在他家楼下,我对老司机说:“吉哥,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送他上去就行。”
老司机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他挺安分的啊,没事。”我摸摸陈唯璞的脸,“嗨,你自己能走吗?”
陈唯璞说:“我很清醒。”
妈的,很清醒你还不把脑袋挪开?我肩膀很酸!我说:“你看,他可以的。”
老司机说:“那就麻烦你了。”
陈唯璞刚下车就腿一软,差点把我扑在地上,我忙扶起他:“你不是说你很清醒吗?”
他说:“控制不了腿。”
我刚想喊老司机帮忙,老司机一踩油门绝尘而去,我气得直跺脚:“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吧?!”
陈唯璞晃了晃说:“头好晕。”
我扶稳他:“走走走,上去吧。”
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照顾醉鬼的总是我呢?!
幸好他家是指纹锁,我抓着陈唯璞的手一根根手指试过去,试到第九根手指,门终于开了,我松了口气扶着他进门:“你变态啊?居然用的左手无名指?”
他垂着脑袋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下回把你的也录进去。”
我说:“我不要,你想结婚想疯了?”
他说:“是,想娶你想疯了。”
我愣了愣:“……你喝多了,别说这种醉话。”
“醉话?”陈唯璞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快步走进他的房间,然后一把将我甩在床上,他欺身压了下来,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手捏着我的下巴,沉声问:“醉话?你看我像是醉了的样子吗?”
我说:“你别这样……”
“周智新!”他陡然提高了音量,逆着光又靠得太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想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盯着他双眼,里头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我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对不起。”他的语气一下子软了,紧紧搂着我,不停地向我道歉。
我说:“没关系,我欠你的,你想要,今天就都拿走吧。”
“对不起……” 身上的压力消失了,我睁开眼慢慢坐起身转头,陈唯璞躺在我边上,背对我蜷着身体,透过他孤独的背影我看到了他懊恼愧疚的表情。
“你别自责,没关系……”我伸手揽过他的身子,将他抱在怀里,“真的没关系。”
他闭上眼小声说:“智新,对不起……”
我轻轻梳理着他有些散乱的刘海:“没关系,你想要,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
“你没欠我,我也不需要这种偿还的方式。”
“好,不说了,你睡吧。”
他点点头,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叮叮铛铛的声响,还越来越近,声音停在了床底下,那只名叫知心的太监猫突然跳上床把我吓了一跳,我诧异地瞪着他,它像没事猫一样径直爬到我腿上,毫不客气地趴下就睡……我无奈地摇摇头,物似主人型。现在好了,我右腿躺了一只猫,怀里抱着条巨型犬,动弹不得。
“智新。”陈唯璞幽幽地唤了我一声。
“怎么了?”
“我现在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心头一惊:“我,那个……”
“你听我说……”
“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其实,我也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我的父母在结婚前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订婚,第二次是订婚宴,第三次就去了民政局领结婚证,结婚当天我妈甚至还没搞清楚我爸到底叫陈书行还是陈书衍。婚后两人更是互不搭理各玩各的,那年爷爷打算重立遗嘱,按人头分股份,他俩一合计,直接去美国做了试管手术……”
“……什么?”
“难以置信吧?我是个试管婴儿,还是代孕的……”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痛苦地皱着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哪个女人生出来的!”
他这一声吼把猫吓坏了,知心一下子跳起来叮叮当当跑开了。
“你冷静点。”我将陈唯璞抱得更紧了些,“冷静点……”
“周智新,你能想象得到吗?我身上明明流着父母的血液,可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个陌生人。我是奶奶和吉哥一手带大的,自我记事起,我妈从没拿正眼瞧过我,更别说关心我了。我爸?一年见不到他三回面,见了也只问我学习怎么样,好,没有奖励,不好就是一顿打。我从小衣食无忧接受最好的教育,却活得还不如路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拖着鼻涕向父母撒娇要糖吃的小孩,我什么都有了,偏偏得不到一个孩子最想要的东西……我这么说,你一定觉得我很贪心吧?”
我低声说:“怎么会呢……如果,让你和我交换,你愿意生长在一个平凡温馨的家庭吗?”
“求之不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你没有错。”
“那为什么我生来就要接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惩罚?”
我一时语塞。
他接着说:“大概因为遗传,我才十五、六岁就已经冷漠自私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不过谁都不在意,我只要拿出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没人在乎我的性格扭曲成了什么样。我越发憎恨父母,憎恨世界,憎恨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只身前往美国求学后我变本加厉地玩世不恭,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一个并非由爱情产生的结晶,理所当然不被任何人爱,也不爱任何人……”
我问:“后来呢?”
“后来?直到17岁那年的暑假,我刚回国,陈唯瑄非要我陪他去L市的T山露营,我扭不过他,就去了。当晚不幸在山中迷了路又下起了暴雨,我和他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家寺院,借宿了一晚。也许是缘分吧,我睡不着看了一夜的经书,第二天又听主持讲了一堂早课,我终于释然了……决定把过往全放下重新开始,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虽然现在想这些不太合适,但是……妈的,你说话大喘气干嘛啊?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你出家当和尚了。
他说:“我学会了一句话,爱不重不生婆娑,念不一不见净土。”
哎?这句话咋那么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我说:“我不太懂。”
他问:“爱是什么?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遇到那个教会你什么是爱的人啊。”
他笑了笑:“你比我有慧根。”
“我随口胡说的……”
“智新……”他睁开眼,无神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心口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我没回答,用手捂着他的双眼:“睡吧,你很累了。”
他抓过我的手,贴在脸上,像个孩子般哀求道:“你别走。”
我说:“我不走,我陪着你。”我永远陪着你。
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我小声问:“睡着了吗?”
他没有回答。
我犹豫了片刻,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我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我又怎么会将所有矛盾都抛给你去解决,自己心安理得地及时行乐,爱一天是一天呢?
别忘了我答应过你,未来,不管有多艰难,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