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温热，有肌理，我呀，是凡人（1 / 1）
花开烂漫满村坞，风烟酷似桃源古。千林映日莺乱啼，万树围春燕双舞。
沈桑盛觑视着和丽的春日以及那高飞的纸鸢，耳边是同工姊妹们的欢声笑语，她有些犯懒，思绪涣散着不由想起了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念过的一首古诗。
刚听时只觉分外漂亮令人神往，再想便觉苦不堪言――沈桑盛觉得她是一辈子都离不开这桑园了，因为一旦离开她便没了生计，到时候也就活不下去了，所以那如梦如幻风景瑰丽的桃源盛景她就偶尔遐想，梦里见见也就罢了。
“哎呀，断线了！这可如何是好！”
姊妹们的惊呼让沈桑盛回神，她伸了个懒腰，从一旁的石凳上跳起：“我瞧它往西头落下了，我去捡回来便是。”
“诶？桑儿，我们一同前去吧！一个人多危险！”
弄断线的姑娘满是愧疚，拉住正要离开的沈桑盛。
“就是就是，我们一同去吧！”
其它姑娘附和着，快步围上沈桑盛。
沈桑盛觉好笑，侧首瞧向她们，轻轻道：“再过片刻沈奶奶就要醒来了，若是瞧见桑园空无一人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这……”
姑娘们面面相觑，这便是她们焦急却无奈的原因――她们在午休时间放纸鸢便罢了，若是接下来的工作她们也偷懒，那沈老太太定要责骂于她们的懒散，说不定还会赶她们离开！
“姐姐们便当我调皮想着偷懒吧，帮桑儿应付应付沈奶奶，就算沈奶奶发现我偷溜出去了也不会过分责难于我的。”
沈桑盛说至此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眸，几番俏趣可爱的模样让姑娘们一时放宽了心。
是呀，沈老太太平时再怎么严厉，而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也不会如何的，因为沈桑盛是沈老太太的亲外孙女，整个桑园过得最恣意的还是这个小丫头了。
“如是桑儿要小心才是，早去早回，若实在寻不得就算了……”
沈桑盛听着那弄断线的姑娘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轻点头，一直说着知道了，神色却显得漫不经心。
她心中暗想着，出了桑园往西会经过一座石桥，再来就是一片林子，而林子的那一头又是什么？还是满桑村么？
——
踏上石桥往西行，沈桑盛才惊讶原来石桥下绿粼粼的溪水是穿过林子的――当真是从小长在桑园中，从来只见桑园树。
沈桑盛嘴角微扬，一时间有些好奇这溪水是从哪儿流来的，便沿着它寻水源吧！
浑然忘却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
花开烂漫满村坞，风烟酷似桃源古。
沈桑盛觉得那应该只是梦呀，可是眼前之景是怎么回事？这儿还是那个人迹罕见满是桑树的满桑村么？！
夹岸数千里，落英缤纷。丹色鲜如霞，灿若舒颜。
原来当真有世外之地种满了桃树！
沈桑盛只觉眼前一亮，飞奔着冲进了桃林之中，春光明媚，花朵娇俏，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倒影在她宛若星辰灿烂的眸子里。
――――――
渐行渐远，沈桑盛远远地便瞧见了那方茅屋，绿粼粼的溪水打茅屋前缓缓流过。
茅屋不甚打理，柴门大开，篱笆东倒西斜，瞧着很是杂乱。
沈桑盛蹙起了眉头――她是最不喜脏乱差的！
忽听见什么声响，沈桑盛一愣，警惕地转身望去，目光一滞。
只见得桃花两边开，其间一人轻袍缓带，白衣如雪，衣袂之上染满了桃花，黑发如墨，发梢被露水打湿，随意披散着也不加以冠之。
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曾念古文：山水之美，凡尘亦有，然，逍遥飞动，服貌肖虹玉，雪冰肌颜之人却不常有焉。
沈桑盛觉得那便是神仙吧，听说神仙就喜欢住在山水秀美的人间佳境。
眼前之景可谓是人间佳境吧，那么眼前之人是否便是神仙？！
“仙人……”
沈桑盛喃喃轻语着，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神失焦了好几秒，只见得眼前“仙人”也是诧异她的出现，而听到她的喃喃竟是莞尔一笑，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般。
丹色鲜如霞，灿若舒颜。
沈桑盛眼睛一亮，言语间皆是欣喜，笃定地开口唤着：“桃花仙！你是桃花仙人对不对！”
“仙人”闻言笑意更深，手中还提熘着一壶清酒，缓缓就朝沈桑盛走来。
沈桑盛径自继续说着：“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说过的，桃花树下有仙人，仙人端着清酒壶……醒时常在花下坐，醉时还在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男子声音，清朗纯粹。
“仙人”接道，眉眼弯弯，桃花眸子满是调侃，低首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憧憬的小丫头，轻笑出声：“那是古人唐某的成名作，说他自己呢。”
沈桑盛一愣，困惑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高她一头的“仙人”，心里头却是念着：真是可惜，原来是男子呀……
“唐某尚且不是什么仙人，我又怎会是仙人？”
这般说着，径自抓过沈桑盛的手放于他的脸颊之上，吓得沈桑盛一时无言，只是呆呆瞅着眼前这个好似仙人一般却说着自己不是仙人的男子。
“摸到了？有温热，有肌理，我呀，是凡人。”
沈桑盛闻言后知后觉了什么，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脸颊通红，忙不迭地后退了好几步，与眼前之人拉开距离，眼神已是从之前的憧憬变成了警惕。
“不是仙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好笑眼前小丫头的反应与问题，他不询问她是谁，为何在这儿，她反倒质问起他来了。
提熘着清酒壶，越过沈桑盛缓缓朝不甚打理的茅屋走去，边行边言：“你那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没有跟你提过满桑村西南有处桃花坞，那儿住着个楚疯子，闲人免进么？”
沈桑盛转身瞧着那抹雪白的身影，衣袂上染满了桃花，如此黑发白裳之人，将自己拾掇得那般干净，住的茅屋却是一塌糊涂，当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那么你就是那个楚疯子？”
男子回首，微扬嘴角：“怎么，听说过我？”
沈桑盛轻摇头。
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并未提过此人，沈奶奶也不曾向她说过。
楚疯子目光微闪，嘴角的笑容显得苦涩了几分：“世人避我，不提也是正常的。”而后看向沈桑盛，轻声道，“你往前多走几步，多绕几棵桃树就能瞧见纸鸢，你是来寻它的吧？”
――――――
“桑儿，你回来了！”
翠绿衣裳的姑娘瞧见低垂着头，缓缓走来的沈桑盛欣喜道。
沈桑盛抬头瞧向她，正是今日弄断线的姑娘，想起了什么，将手中断线的纸鸢递于她：“哝，你的纸鸢。”
绿衣姑娘接过那蝴蝶模样的纸鸢，忽凑进了沈桑盛，轻声道：“沈老太太来找过你了呢。”
沈桑盛一愣，扑闪了下眼眸：“沈奶奶说了些什么？”
绿衣姑娘轻叹了一声，瞧着困惑的沈桑盛满是羡慕，酸溜溜地说着：“叫你回来了便去屋里头找她。”
沈老太太没有任何责备沈桑盛的意思，倒是将她说了一通，说那不过一个纸鸢值个什么钱，她们也不拦着沈桑盛还真让她出去了……
沈桑盛轻哦了一声，低垂着脑袋转身往沈老太太的住所走去，她有些怏怏不乐的模样，从那桃花坞回来便是这个状态。
――――――
“去哪儿玩了？”
眼前老妇面色严肃，端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而瞧着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模样的沈桑盛又着实生不起气来，神色柔和了几分，目光中皆是无奈。
“找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听书去了。”
沈桑盛轻轻回答着。
是的，她撒了慌。
“又去找那穷酸老秀才？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少听那老家伙的胡说八道，你怎的就是不听？”
沈老太太倒是不疑其它，沈桑盛偷懒跑出桑园去找村里头小学堂的王老先生听书是常有的事情。
“先生才没有胡说八道……”
沈桑盛小声嘟囔着，反驳。
沈老太太才懒得与她辩驳，那是会说不清的，这丫头倔得很呢。
“桑儿，你今儿也有十八了……”
沈老太太语重心长，跟沈桑盛说着体己话语，而言意不过说着她已经到了合适的年龄，想找个人家嫁了她。
沈桑盛听得心惊肉跳，不敢置信地瞅着沈老太太，失声道：“奶奶您为什么要把桑儿嫁出去，您不要桑儿了么！”
沈老太太轻拍了下沈桑盛的脑袋，无声责备着：“又不好好听人讲话，我说的是给你找个入赘的，不是把你嫁出去。”
沈桑盛眨了眨眼眸，不明所以。
“有什么区别么？”
“自然有区别！”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沈桑盛一眼，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多解释什么，“别的你别管，你只晓得奶奶是为你好便是，对了，就是方家那小子，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过的，你可还记得？”
沈桑盛闻言嘴角一僵，脑海中已是浮现了那小时候常拉着她衣角哭得稀里哗啦的方盛。
“奶奶，凡事好商量，您一定要给桑儿安排这么个爱哭鬼么？”
“小丫头懂什么，好了好了，这人我是会再三考量的，也不能随便了去，你呢就只管玩你的，等奶奶给你的安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