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种种（1 / 1）
“小粲，小粲......”沈康远将在睡梦仍在抽泣的沈粲叫醒。
“爸。”沈粲睁眼看看四周一时茫然，季钧旭离开后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副驾驶上睡着。车库门外的圣诞树提醒了他现在的时间，原来还是圣诞节，唐筱芸回学校了，自己的告白再次被拒绝，为什么那一切都不梦，如果一觉醒来能回到高二该多好。
“你怎么了？”沈康远从车上抽出两张面纸递给沈粲。
沈粲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真的哭了：“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没什么事，回去吧，我困了。”
“小......”沈康远想叫住沈粲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从小沈粲就不是爱哭的孩子，妻子意外去世后沈粲哭得更少，但自从高二那件事后沈粲就总是哭，虽然白天看不出来，但第二天水肿的双眼总能出卖他。
沈康远不确定沈粲的表现是不是代表他也喜欢季钧旭，但他确定的是沈粲如果还像现在这样对季钧旭恶言恶语，他们永远不会有和解的一天。
沈康远越来越不确定当初留下季钧旭的决定是对是错。
因为沈粲的无理坚持，因为不忍看沈粲痛苦哀求，沈康远去找了季钧旭，劝他留下。可是他又不希望沈粲走上同性恋这条不归路，不希望自己原先想象过无数次含饴弄孙的画面就此破碎，尽管知道沈粲的悲伤过了界，尽管知道对季钧旭不公平，沈康远还是在留下季钧旭的同时向他暗示不要把沈粲往那条路上带。
“沈粲他不喜欢我。”这是那次谈话时季钧旭说得最多的一句。
沈康远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地步，季钧旭怎么会喜欢上沈粲？有那么一段时间，好吧，即使是现在沈康远都忍不住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将季钧旭领回家的话......
沈康远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的父亲，明明那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沈粲的错，他却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季钧旭，怪他居然对自己的儿子起了非分之想。虽然没有明说，但季钧旭大概也能感受出来吧，所以才会在后来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疏远。
自己同时也是个卑劣的父亲，一边不希望季钧旭喜欢沈粲，一边又希望能利用季钧旭的喜欢帮助沈粲将来在公司站稳脚跟，他嘴上对沈粲说季钧旭不欠沈家什么，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看在当年收养资助他的恩情上死心塌地。季钧旭从小就处处优秀，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学习上每次考试都在沈粲之上，人际交往上圆滑世故，不像沈粲喜欢和厌恶都写在脸上。最重要的是他不争，没有争名夺利的坏心思，他知恩图报，他......喜欢沈粲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当初同意留下季钧旭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可是，沈康远忘了考虑季钧旭的感受，明知季钧旭喜欢沈粲，明知道沈粲伤害了他，却仍强行将他留在身边希望他将来能在事业上帮助沈粲，并且禁止他的喜欢。
大概，现在就算自己不禁止他也不会喜欢沈粲了吧。沈康远自嘲地想道。
沈粲对季钧旭的偏执远比沈康远想象中的要深。
本就没抱希望沈粲会遵守当初的约定不去纠缠针对季钧旭，没想到在季钧旭公开交往后沈粲又旧病复发，处处找季钧旭晦气。
他想跟季钧旭和好，可总是用不对方法。沈康远想点醒沈粲季钧旭吃软不吃硬，却又不敢，怕自己担心的事终将发生。他选择了纵容、放任，偶尔斥责几句但都是无关痛痒。
季钧旭变得更加冷漠，尽职地扮演着自己所期望的“事业助手”的角色，却不再掺杂别的感情。沈康远不知道他是因自己的话而故意隐藏自己还是真的对沈粲死心，但他知道季钧旭会变成现在这样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他曾经真的当自己为家人，当自己做父亲，自己却不顾他的痛苦对他提出无理的要求，任谁都会寒心。如果说沈粲在他的身上划开一刀，那自己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唉......”沈康远走到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望着星空，“静秋，如果你还在你会怎么办？”
沈粲在季钧旭的房门前停下，举起敲门的手悬在半空，说什么？能说什么？发觉自己的感情后后沈粲曾不止一次表白，但季钧旭每次都像这次一样冷漠，不接受，他有女朋友了，他不爱自己了......
举起的手无力垂下，沈粲踏上楼梯。
门内，季钧旭靠坐在房门前听门外的动静，一步步的脚步声都踏在自己心上。沈粲，不要再来撩拨我，我......
“到家了？”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是唐筱芸。
“嗯，刚到^_^”
“我已经洗完澡还勤劳地把衣服也洗完了，快，夸我。”
“夸你，乖。”
“【左哼哼】哼，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乖。”
“【强】你可以的。”
“谢谢夸奖。”
“我要去睡美容觉了，拜拜。”
“晚安，好梦。”
“ZZZ”
放下手机唐筱芸躺在床上望着墙顶的天花板始终无法入眠。
沈粲又作妖了吧，季钧旭的情绪很低沉，虽然极力隐藏但还是能感觉出他的低落。
当初是自己缠着他要交往的，是自己利用了他的弱点绑住了他。本踌躇满志决心在交往期让他爱上自己，但现在看来......越靠近越心疼，他远没外表看上去的坚强豁达，意外地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
“那次晚上和之后在办公室谢谢你帮我解围。”季钧旭看向眼前告白的女生。
“光谢谢有什么用，不打算以身相许？”唐筱芸一边假装不在意地开玩笑一边捂住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神经绷紧。
“你在场就应该知道那次我被围殴的原因。”
“那是假的不是吗？是有人故意剪辑的音频。”
“你真相信？”
“......”
季钧旭看向眼前这个因自己的话顿时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心中叹息，从高中的暗恋到大学鼓起勇气当着全校师生的告白说不感动是假的，也正因为感动才会选择将真相告诉她，让她彻底死心。虽然痛，但也好过抱有希望的被欺骗。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唐筱芸的泪在眼框打转，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他是沈粲。
“大概不喜欢了吧，人心总会变的。”
“跟我交往吧。”唐筱芸抹去眼角的泪握住季钧旭的双手，“就像你说的人心总会变的，跟我交往，我会帮你彻底忘记他。”
季钧旭永远记得那时的唐筱芸目光倔强而又坚定。
“你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以完整的说一遍，我喜欢男人，曾经很喜欢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他抛弃亲人，愿意为了他接受流言蜚语的诋毁，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可就算那样的深爱我现在都放弃了，感情说变就变，我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好。放弃我吧，你值得更好的，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不，你让我放弃、告诉我真相就足够说明你够好，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好。”大概恋爱中的人都被感情冲昏了脑子。
尽管唐筱芸真情告白，但季钧旭还是拒绝了，他清楚自己的感情，他不想害她。
但唐筱芸并没有放弃，并且一追就是一年。
大二开学前夕唐筱芸第N次向季钧旭告白。
“你不能答应我是不是说明你还喜欢他？”唐筱芸问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唐筱芸摇头。
“沈粲。”
沈粲？唐筱芸知道沈粲，据说季钧旭是被他们家资助上学并且后来寄住在他们家。这样想来也不难理解季钧旭为什么会喜欢上沈粲，恩人的儿子，朝夕相处的对象，难免会动心。可是从高中两人就不对付，沈粲更是处处针对他，在学校早就不是秘闻，只是高三后两人开始冷战，互不理睬......不对，高二时他们似乎热络过一阵，难道说？
“你们在一起过？”唐筱芸无法相信，明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死对头的两人居然曾经交往过？
“不算吧，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提起那段过往季钧旭的伤口再次被揭开，隐隐作痛。
唐筱芸知道暑假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季钧旭不会突然告诉自己这样的过往。
“不要再喜欢我了，你会像我一样痛苦。”
从高中到大学，三年的暗恋一年的明恋四年的喜欢，如果能放弃早就放弃了。唐筱芸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就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跟自己讲去这段往事的季钧旭一定是压抑到无法承受的边缘，上前牵起他的手：“跟我交往，我来帮你摆脱他，忘记他，这样你不再痛苦我也不再痛苦。”
“我心里有别人你也不在乎吗？即使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这正是我要努力的不是吗？如果你连接受别人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又怎么谈忘记？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原先的那段永远不会成为过去。”
“我喜欢男人。”
“你喜欢过沈粲以外的男人吗？对别的男人动过心吗？”
季钧旭摇头。
“所以你不是，你只是喜欢沈粲，以前你的生活里只有他，你只肯接受他，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有我，只要你肯尝试接受我，你讨厌我吗？”
“不，但我......”
唐筱芸打断季钧旭将要开口的话：“既然不讨厌那我们就试试吧，如果真不合适再分手也不迟。”
季钧旭终于松动，唐筱芸许给他一个期望，那个期望能让他以后的感情生活里再也没有沈粲：“我答应你。”
“如果大学毕业我还不能爱上你我们就分手，这期间如果你爱上别人就告诉我，交往期间我会对你忠诚，尽我所能对你好，做一个称职的男朋友，但我不会越界不会碰你，除非我真的爱上你。”
唐筱芸哭了，开心的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曲线救国方针到底是对是错，但她知道的是她成功了，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季钧旭终于答应和自己交往，从不答应到答应，以后也会从不喜欢到喜欢。激动地抱住他：“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爱上我......拥抱可以吗？”唐筱芸突然想起季钧旭的话抬头问道。
季钧旭失笑：“可以......我也会努力的。”
可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成功。
季钧旭从地上坐起躺到床上，说到底那时的自己还是利用了唐筱芸，想借她摆脱困境，可是沈粲就像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
窗外的雪花悄然飘落，陪伴着今夜无眠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