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约定（1 / 1）
从学校逃离的季钧旭一个人在路上游荡，丢了三魂七魄只剩一具空壳。
尽管知道沈粲突然间的转变多半动机不纯，但季钧旭还是贪恋他的接近，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是真的想改变，是真的喜欢自己。将疑惑压下，不愿承认也不愿思考，只想接受他现在的亲密，但梦终究梦，总有醒来的一天，现在美梦做够了，该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已如此狠绝没有余地的方式。
走得越高才会摔得越重，摔得越重才能醒得越彻底。
沈粲，我们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做了这些天的梦够了。
“哟，这不是我们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吗？这会儿不在演讲台上演讲怎么跑这儿来了？”一群叼着烟头的不良少年拦住季钧旭的去路。
季钧旭并不认识他们也不想与他们起冲突转头想走却被团团围住。
“别走啊，既然不在演讲台上讲那就在这里跟我们讲好了，还是说你没脸讲？今天的告白可真精彩，老子都快感动哭了，没想到你还好这口，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肆意嘲笑。
“我说你告白的那男的是谁？我们学校的吗？”另一少年搭上季钧旭的肩。
“说够了？”季钧旭伸手拿下少年夹在指缝中的香烟。
“难道是那个天天跟你住一起的沈粲？你们睡......啊————”少年捂住手背跳开，“你TM居然拿烟头烫我，活得不耐烦了？”少年恼羞成怒甩手冲上来。
季钧旭的悲伤难过此刻全都化作满腔的怒火，挥拳反击。
“MD，早就看他不爽了，不就仗着被个有钱人家收养成天趾高气扬的，一群女生围着团团转，结果却是个恶心的基佬，揍不死你，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单打变成围殴，季钧旭渐渐失去上风，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毫不防守只是出击，一拳接着一拳挥出去，换来的只有更为暴力的拳脚相加。
混战中有人拿木棍挥上季钧旭的腿，季钧旭跪倒在地，旁边的人趁机一脚踹上，打架变成了单方面的泄愤。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有人大叫，围殴的不良少年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刚刚大喊的女生走上前扶起地上的季钧旭。
“没事。”季钧旭扶墙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一棍打得腿上的肌肉抽疼。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都流血了。”女生上前想要扶住走路不稳的季钧旭。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季钧旭挥挥手跟女生道别一瘸一拐地离开。
季钧旭不敢回沈家，怕被沈康远追问，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再次面对沈粲，拖着疼痛的腿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去了伯父伯母家。
满身伤痕的季钧旭突然出现着实将伯父伯母吓得不轻，追问怎么回事也只是说跟人打架了其他也不说。
“大伯借你手机打下电话。”季钧旭的手机在刚刚那场围殴中被踩坏。
“拿去吧。”季伯父将手机递给季钧旭。
季钧旭熟练地按下号码：“沈叔，是我，我今天睡伯父家就不回去了......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嗯，好的，再见。”
刚洗完澡出来门就被敲响，是沈粲。怕被看见脸上的伤痕，季钧旭赶紧躲进季钧明房中装睡。
“伯父伯母好，请问季钧旭在吗？”沈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呢，在明明的房里，已经睡了。”季伯母将沈粲引进屋。
听着走进的脚步声季钧旭心跳加快，他来做什么？
可是沈粲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气氛中季钧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康远的声音随后传来，看季钧旭已经睡下便放心离开，带着沈粲一起离开，这期间沈粲还是没有出声。
两人走后季钧旭从床上起身，望着房门。沈粲，既然你不在意我，又何必追到这里来看我？不要再让我产生错觉。
第二天起床被打的脸肿得厉害，季钧旭让伯父替他请了一天假等消肿后才去上课。
肿是消了但脸上的淤青还在，格外明显。
一进校门季钧旭就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学生们指指点点但没人敢上前问话，平时跟季钧旭关系好的几个朋友也因广播的事心有余悸不愿主动找他，一时间季钧旭仿佛变成了病菌，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早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大不了。季钧旭安慰自己。
面对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嘲讽鄙视同情怜悯的目光，季钧旭挺起腰板坐直，认真听课做笔记，他不能畏缩，一旦他表现出半点可怜悲情的模样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肆意嘲弄就会变成刀枪将自己打得体无完肤。
季钧旭看见沈粲了，他总能吸引自己的目光，哪怕夹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见。混在人群中的沈粲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上前询问一声，就跟所有的看客一样只是围观。
季钧旭低头目光不再追寻沈粲，自嘲地笑：还在期待什么？醒醒吧，他不喜欢你，一切都是假的。
是祸躲不过。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沈康远终于被老师请到学校。
“季钧旭，班主任叫你。”班长在门口大喊一声，全班都朝他看来。季钧旭走出教室后班上立即炸开了锅。
办公室里沈康远端坐，旁边坐着班主任和其他三四个老师以及几个学生。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希望沈总回去能跟他好好谈谈。”
“小旭，你的脸怎么了？”沈康远见到季钧旭脸上的淤青惊讶道。
季钧旭不答。
“有什么事你说，沈叔一定替你做主。”沈康远追问。
“前天晚上我看见他被四班五班的几个不良少年围殴。”办公室里站着的女生开口，季钧旭这才意识到她就是那天晚上帮自己解围的女生。
“围殴？这还得了，赵老师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沈康远正声道。
询问过女生后让那女生先离开将她所说的几个不良少年叫进来。
“你们为什么打他？”班主任询问道。
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胆大的昂着头站出来：“他是同xing恋，喜欢男人，BT就该打。”说着还情绪激昂上前揪住季钧旭又要挥拳，季钧旭抓住男生的手：“放开。”两人僵持。
班主任只是看着并不出声阻止，在座的五个老师没有一个出声。
拉扯间季钧旭的衣服被抓住露出腰间的淤青。
“小旭松手。”沈康远出声。
季钧旭望了沈康远一眼，默默松开。男生见季钧旭示弱立即一拳挥上来正在季钧旭的侧脸颊。
“打人可是犯法的！”沈康远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在座十几双眼睛刚刚可都看见了。”另一只手掀起季钧旭的衣服露出身上更加严重的伤痕，随即拿起电话报警。
班主任却拦了下来：“沈总，警咱就别报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闹大了对季钧旭反而不好。”
沈康远冷笑一声：“赵老师这话我就不懂了，我们家孩子受了伤我还不能报警不成？”
“季钧旭的情况沈总你也是知道的，这几个孩子没见过世面难免会激愤了些，咱就大事化小，大事化小哈。”
“赵老师是研究生吧。”
“是是。”
“您有教师证吧。”
“有有，怎么能没有呢。”
“哦，是吗，我看您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学生受了欺凌竟然包庇犯人，你这是纵容犯罪，这次大事化小了他们怎么想，觉得没事反正打个同xing恋没错，下次继续打，打得更狠，甚至把人杀了都还觉得自己有理！”
季钧旭抬头望着沈康远，震惊，感动，咬牙极力抑制想要流泪的冲动。
“沈总言重了。”
“赵老师的研究生证也怕是买来的，刚刚你说的时候我出于礼貌没有打断，结果你却越说越离谱。连我这个只有本科文凭的人都知道医学界早已公布同xing恋不是病，你却建议我带小旭去治疗，既然不是病何来治疗一说。再者，广播室的真相到底如何事情没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在此之前贵校做的不是查明事情的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反而站出来给受害者盖棺定论指责受害者的不是，这让我对贵校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态度产生极大的怀疑。”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班主任冷汗直冒，谈一个学生谈得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学校教学理念上去了。
“小旭，你先回去上课，再有人找你麻烦就跟沈叔讲，沈叔可不是纸老虎只说不做。还有赵老师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查清楚广播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偷放录音的人到底是谁，录音的来源是哪里，有没有被人做手脚。不要再大事化小，否则我们法庭见。”
“是是。”班主任的汗快要将衣服浸湿，怎么有这样的家长？
“沈叔！”季钧旭追出校门。
“小旭还有事？”沈康远停下。
季钧旭上前抱住沈康远：“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谢谢，真的谢谢。谢谢你没有像别人那样厌恶我鄙弃我，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给我鼓励和支持，谢谢你愿意替我出声替我找回勇气。
“好了好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快去上课吧。对了，今天晚上记得回家。”
“再过几天好吗？我想......”
“好。”
季钧旭的理由还没想好，沈康远便答应下来：“正好多陪陪你伯父伯母，他们也都一直挂念着你。”
三天后沈康远再次被请到学校，事情被查清楚，将监控录像调出来发现广播室的录音是一个名叫何金的男生放的，录音也是虚假的，从之前季钧旭的各种演讲朗诵音频中剪辑拼接而成，因为对季钧旭有私怨，借故故意抹黑陷害他。事情本就不难查，只是之前没人查而已。
见到何金的季钧旭瞬间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就是那次被自己抓住想要偷亲沈粲的猥琐男，录音应该是他偷的沈粲的，沈粲的声音和沈粲的名字也是他掩去的，想报复自己却又不想让沈粲受到伤害。这也许是另一种爱吧，但爱得太自私太卑劣，最终害人害己，不值得同情。
公布处分决定：何金开除学籍，围殴季钧旭的几个男生留校察看并公开道歉。班主任也私下向季钧旭道歉。
调查结果出来后不少同学前来表示误会了他，希望他别介意；也少数同学表示不信，对他充满敌意，但没人敢再找他麻烦，一切都仿佛回归正轨。
可是季钧旭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调查结果是沈叔干预的？”放学后沈康远将季钧旭直接从学校接出来。
“是。”沈康远并不否认。
“为什么？”
“傻孩子，你以为现实会像电视上一样凭你天花乱坠的一番说辞就能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吗？这个社会对同xing恋的歧视早已根深蒂固，要消除需要大把的时间和努力，这是让你走出困境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季钧旭不可否认沈康远说的是对的，但这样逃避继续遮掩也不是季钧旭的本意：“既然沈叔早就做好了打算当初在学校当着老师和学生的面为什么还要那样说？”
“大概也是想试着尽自己的一份力吧，如果能有一个人认同我的观点也算是成功迈出了一步。”
“沈叔觉得我恶心吗？”
“不会，正如我所说同xing恋不是病，我愿意接受你的全部，但......”
“沈叔想说的我明白。”季钧旭看向窗外，“沈粲他并不喜欢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小旭，原谅我，我也是个自私的父亲......”
到底亲疏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