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第七章抢亲
无双宫内张灯结彩,红妆十里,一派喜气。
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与薛岚二人登门拜访,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
拜帖刚送进去,我们便被领入了内殿,霄鸿云惊喜地看着我:“先生你果然没事。”
霄鸿雁瘪嘴道:“祸害遗千年。”然后看向一剑惊鸿,“你竟然也没死。”
一剑惊鸿冷淡回话:“你是谁?”
霄鸿雁当即气得抽鞭。
数月未见脾气半点没变,我不知该喜该忧。
霄鸿云拉住他,霄鸿雁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到大哥身后。
霄鸿云歉意地冲我们笑笑:“诸位也是来祝贺的吧。”
薛岚摇扇轻笑:“这嘛,就要看玄兄的意思了。”
霄鸿云闻言看向我,我尴尬地咳嗽两声,刚转头又对上一剑惊鸿的逼视,只得硬着头皮对他道:“我们是来阻止你成亲的。”
语罢,我闭上眼睛做好被揍的准备,熟料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反而是双手被牢牢握着。
我睁开眼,只见霄鸿云面容陈恳,语带欢喜。
“多谢!”
霄鸿雁伸手想掐我的面皮,被一剑惊鸿给拦住了。
他揉揉被拍红的手背,对我道:“不是吧,你的口味几时变得这么重?”
薛岚解释道:“玄兄只是不愿看霄兄陷入苦海,并没有亲入地狱的打算。”
霄鸿雁嘟囔:“我说呢,燕纷飞那样的女人谁受得了。”
霄鸿云低斥:“不得乱说,毁了姑娘清誉。”
霄鸿雁咂嘴:“刚才还说未婚妻,现在就变成姑娘了,啧啧,划清界限划得真快。”
霄鸿云面露难堪,掩饰地移开视线。
霄鸿雁对我们道:“你们不知道啊,我听说燕纷飞要做我大嫂,就跟他说你们若是成亲我便没有你这个大哥,他还骂我不知进退。结果把燕纷飞接过来住了一天,他又开始愁着如何退亲了。”
霄鸿云道:“燕姑娘特立独行,我一介匹夫着实配她不上,怕误了她的终生。”
薛岚接着道:“确实,除了玄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能让燕姑娘倾心的人。”
我见话题引到了我身上,连忙提起正茬。
“既然霄兄不喜,燕姑娘不愿,那么亲事就此作罢,岂不是皆大欢喜。”
薛岚摇头道:“前面宣扬太快,如今满武林皆知的大事,怎能说退婚就退婚。”
“这……”
霄鸿云再度握住我的手:“多谢先生了。”
“谢我什么?”我愕然。
霄鸿雁插话道:“谢你抢亲啊。”
“你们误会了,我没有抢亲的意思。”
霄鸿云根本不听我解释,兀自说道:“退路我会安排好,先生只管带燕姑娘走。”
“我……”
我环顾一圈,霄鸿雁幸灾乐祸,薛岚笑意盈盈,一剑惊鸿面无表情,没一个站出来提出异议。
无奈啊无奈,我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先带我见过燕姑娘吧。”
霄鸿云闻言立刻让霄鸿雁带我去,穿过曲折的回廊,我走到花园时不由停下脚步。
犹记得当日我们在这散步,一剑惊鸿和薛岚过招拆了半间屋子,我一边看他们打闹一边编了数个蚱蜢。
思及至此,不由好笑,拉住了一剑惊鸿的手。
他挣了挣没挣开,奇怪地看向我。
我道:“今天我给你编个大蚱蜢可好。”
他闻言伸手捏住我的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自己先愣住了,然后看着做出幼稚动作的手呆了呆,飞快地收回手,脚下一掠,跳到檐后不见踪影了。
薛岚把手放在我空了的手上,道:“他不想要,玄兄不如给我一个吧,当初那个被某人抢走我心痛了好久。”
霄鸿雁见状也争道:“我也要。”
我道:“等拜访完燕姑娘,我送你们每人一个。”
霄鸿雁表情变了变:“去看她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道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此。
尽管如此,到了燕纷飞的住处我仍是吃了一惊。
别处都是红烛高挂这里是百布如缟,别处的侍女是粉衣罗裙这里是绿色大袄,别处淡香阵阵这里是浓香刺鼻……
霄鸿云说燕纷飞特立独行真不是折煞了她。
老远便能听到她的声音:“本女侠说不嫁就不嫁,你们宫主觊觎本女侠的美貌妄想强取豪夺,没门!”
霄鸿云对我努嘴道:“大哥每次见她都会被痛打一顿,专门抓脸,还不能还手。”
薛岚拍拍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我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完全没有陪我同去的计划。
姑娘闺阁我一个人也不好贸然前往,站在院内朗声道:“燕姑娘,玄某……”
话还没说完,一个妆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就冲了出来。
“夫君,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连退数步,躲过她飞扑。
“燕姑娘?”
“都说叫人家飞飞啦。”她似乎朝我抛了个媚眼,然而眼框黑晕一片只瞧得见眼白更像是个白眼。
“多日不见,姑娘的长相变了不少。”我斟酌用词,悄然又退两步。
她用袖子擦擦脸:“我长得太美,色狼太多,只能出此下策保住清白。”说着泫然欲泣,“没想到还是被无双宫看中了。”
我心中为霄鸿云暗叹一声,道:“姑娘误会了,霄兄不是登徒子。”
她摆摆手,眨眨眼睛,眼眶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无所谓啦,夫君回来就成了。”
“姑娘,”我严肃道,“不知在下何时给了姑娘何种暗示,在下在此道歉。”
她呐呐道:“你突然这么正紧做什么。”
我道:“铸成大错之前,我必须说清楚。我对姑娘绝无爱慕之情,并非姑娘不好,实在是我不好女色。”
“不好女色?”
她大为震惊,脱力似的跌坐在地。
“你要是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不用找出这样的理由。”
我心一横道:“自懂事起我便对男女之事无任何感觉,还望姑娘理解。”
修仙之人一心向道,虽有闻双修之法,但我派一向弃之以鼻,讲究修心。
燕纷飞坐了好一会儿,悲怆道:“我知道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
我柔下声音劝道:“尽管与姑娘无缘,姑娘有事我仍会全力相助。姑娘不想结亲只需说上一声,我定会排除万难带姑娘离开。”
燕纷飞咬住衣袖,愤愤道:“现在好男人都当断袖了吗。”
“断袖是何意?”我问。
她与我对视片刻,自语道:“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雏。”
“哈?”
我更为纳闷,然而她已陷入自我的世界里,无暇给我解惑了。
回去问问薛岚吧。
这般想着,我折下一截长叶,随手编了个蚱蜢。
我找到薛岚时他正在院中习字,他见是我展颜一笑,手中的笔勾了勾,一个简略的人形落在了张狂的字句旁。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接过毛笔又在那画中人的手中加了一束花枝。
薛岚扬眉道:“我以为你会画一个蚱蜢。”
“提着蚱蜢哪有人面桃花好看。”我看着他道。
他脸上泛红,卷起宣纸问我所来何事。
我道:“想问薛兄何为断袖。”
“断袖?”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我把跟燕纷飞的事情说与他听,他听罢直摇头。
“你啊……”
我不解:“怎么了?”
“我也是花了好久才知道你是个假高人真呆子,燕姑娘短短几日会产生如此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哈?”
“没什么,”薛岚道,“断袖就是指兄弟羁绊极深。”
我若有所悟,薛岚笑的意味深长。
心中疑惑解除,我回到住处,正巧看到一剑惊鸿坐在石椅上看剑,于是取了件毛裘披到他身上,又摸了摸他的手探温度。
他身体一颤,看向我们相触的地方。
我顺势握住一剑惊鸿的手道:“你我是断袖。”
他猛地一阵,眼底压着滔天情绪。
“你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骗人。”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摸向胸口。
“听上人说是你用元神护住了我。”他闭上眼睛,“果真……”
我看着他轻轻抖动的长睫鬼使神差地摸了上去:“果真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挣开眼睛,睫毛像羽毛般扫过我的掌心。
“你不负我,我亦不会负你。你若负我,我必杀之。”
我收回手道:“我对你自是真心相待。”
他看了我半晌,慢慢地伸出手像是要回握住我,这时霄鸿雁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太好了,暮非来闹事,这个婚办不成了!”
我道:“他为何会来闹事。”
“谁知道,一路打进来的,现在在前厅会大哥。”霄鸿雁咋舌,“这小子武功进步神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我拉起一剑惊鸿:“我们去看看。”
他盯着我的手,点点头,提剑与我并行。
一进前厅我便感觉到了气氛有异,霄鸿云嘴角挂着血迹,身上多了好几处伤痕,形容极其狼狈。
霄鸿雁立刻跑了过去扶住他:“大哥!”
“无事。”霄鸿云把他拉到身后,眼睛紧紧盯着暮非。
在暮云山庄的暮非还是个愣头青不成气候,现在的暮非竟是内里雄厚气势不凡。
我稍稍一探便知他是被传了数十年的功力。
暮非冷目一横,道:“还我爹爹。”
霄鸿云道:“暮云庄主勾结魔教之事败露,人人得而诛之,少庄主到我这来要人不觉得可笑吗。”
暮非咬牙道:“不过是你们这些小人联手诬陷。”
霄鸿雁讥笑道:“活在梦想的世界里自欺欺人会让你舒坦些,就自己找个地方做梦,无双宫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他眼珠转了转又道,“无双宫虽是正道,亦不惧邪吝来访,想来先送拜帖。”
“你!”
暮非暴怒。
——暮云山庄虽是武林正道,亦不惧邪教来访,诸位请。
这是昔时暮云山庄对我们说的话,现在霄鸿雁还了回去。
我站出一步道:“个中定是有所误会,小庄主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呵,多说无益。”
暮非拔剑就来,一剑惊鸿飞身迎上,两剑相交,剑气激荡。
“一剑惊鸿,你果然与他们是一伙的。”
暮非双目染红,面容近乎狰狞。
“把我爹交出来,否则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我暗道不好偷偷送上一分力,一剑惊鸿动作稍有停顿,随机借力打力,一击震飞暮非再一剑抵在他的喉口。
我上前欲点住他的穴位,一剑惊鸿直接翻腕一砸,暮非立时软倒在地。
霄鸿云派人把他押下去,收拾了残局,才下去疗伤。
原来无双宫重回武林的同时,暮云山庄却是一步步堕落,他与百里闻香合作的书信被曝光,引起轩然大波,从正道支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走狗。随着百里闻香的失踪,公孙护法的失语,薛岚的叛教,逍遥教直接涣散,暮云山庄更是没了靠山。
众门派集结想趁此机会一并歼灭魔教,未曾想被困在空城中遭到火石攻击,伤亡过半,而暮云山庄的几个重要人物从此销声匿迹。
“如此,暮非又怎会说他爹在无双宫?”
“哼,鬼晓得。”霄鸿雁气呼呼道,“大概脑子坏掉了吧。”
在他的认知中暮非还是个容易被摄魂术操纵的普通人,因此对霄鸿云败给暮非一事颇有微词。
霄鸿云揉揉额角道:“不,暮云确实在无双宫内。”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霄鸿雁直接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除了溜出宫玩还知道什么。”霄鸿云拍下他指着鼻尖的手。
“我……”
“你什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
霄鸿雁与霄鸿云对视半晌,最后还是蔫了,怒气冲冲地拖个椅子坐到离他大哥最远的角落里。
霄鸿云叹道:“交出暮云不难,难就难在交出一个活着的暮云。”
我道:“暮云庄主死了?”
霄鸿云颔首道:“不知何人下的手,但的的确确死在无双宫内。”
霄鸿雁道:“他都臭名昭著了,死就死呗。”
霄鸿云道:“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谁跟你说话了!”霄鸿雁转而对我道,“臭道士你说对不对。”
“唔……”我看向一剑惊鸿,“你认为呢。”
一剑惊鸿抱着剑冷冷扫向霄鸿云。
霄鸿云摊手道:“最后还是我说啊。暮云被任何一个正派杀死都不奇怪,可无双宫尚不属于正派,立场就微妙了。”
我道:“你是怕有心人拿他的死做文章?”
霄鸿云摇头道:“文章早就做了,我怕的是对方想做何种的文章。”
霄鸿雁冷哼道:“等了这么久,居然是让暮非来硬闯,我看出题人傻的可以。”他说完硬生生加了一句,“臭道士我说的对不对。”
我哭笑不得的夹在两兄弟斗气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能被你说笨,那对方确实很笨。”霄鸿云道。
霄鸿雁气得又要抽鞭,握住鞭柄想起对方是他大哥才惺惺收手。
霄鸿云对我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无双宫的事,让先生看笑话了。”
“哪里。”我道。
霄鸿云道:“有件事想拜托先生。”
我道:“尽管说,力之所及,定当尽心。”
“那我就直说了。”霄鸿云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燕纷飞。”
霄鸿雁手中的银鞭哐当落地,瞪着他道:“你说笑能不能看着点气氛!”
霄鸿云不理他,单是看着我:“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绝对没问题。”
我苦笑,他真是把最大的麻烦丢给了我。
霄鸿云道:“多谢。”
我摆手,一句“不用”卡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来。
霄鸿云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怡红院的春……”
遭受更大的惊吓之前,我直接带着一剑惊鸿离开。礼仪不礼仪的,兄弟之间就不要计较那许多了。
走出霄鸿云的卧室,我寻思着等会儿对燕纷飞的说辞,身侧的一剑惊鸿手一撩牵住了我的手。
奇怪地抬起头,见他对我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许久不见的梨涡再现人间,心情霎时好上许多,也就由着他一路相牵。
行至燕纷飞地院子,她的侍女们总算换回了正常衣着,燕纷飞趴在石桌上嘴里不断的碎碎念。
“断袖啊,为什么是断袖。”
“本姑娘哪里比不上硬邦邦的臭男人了!”
“好像之前看的春宫图里确实有两个男人的……”
我走过去问道:“春宫图是什么?”
她吓了一跳,直接磕到了桌腿。
“你你你你你!”她目光落在我和一剑惊鸿的手上眼睛瞪地越发的大,“你你你你、你们……断袖?”
我拍着一剑惊鸿的胳膊,颔首道:“我们是断袖。”
“我我我我!”
燕纷飞昔日快箭般的语速不见,结结巴巴,满目瞠惶。
这时一剑惊鸿开口道:“纵然我们是断袖又如何。”
“如何,如……如此般配……”
燕纷飞绕着我们转了一圈,有些不甘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一剑惊鸿确实比我更配你。”
最后对着我大大地点了个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是古怪,然而身边的一剑惊鸿微微仰起头似乎很受用。
“不过春娘说的也不对……”燕纷飞嘀咕,“你哪里是百人斩。”
我嘴角僵了僵:“你见过春娘?”
燕纷飞道:“见过啊,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她去找薛岚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说完立刻转身,没想到与薛岚对了个正着。
“好友怎么变得这般不潇洒。”薛岚笑道,“逃命吗?”
差不多吧……
我对他身边的姑娘道:“春……”
“哎呀!多日不见,有没有想奴家,奴家可是想先生想的紧呢。”
胭脂味直扑过来,我下意识地错步等着一剑惊鸿拦下她,谁知一向不喜别人近我身的一剑惊鸿第一个跑开,几个兔起鹘落连抹影子都抓不到了。
春娘扑在我的胸口这摸摸那捏捏,娇声道:“小公子害羞了,真可爱。”
我想他并不是害羞……
我求救地看向薛岚,他对我做了个口型道:自求多福。
我无奈望天,默念静心诀。
春娘蹭来蹭去,燕纷飞在旁边崇拜地看着她,直道:“姐姐你好厉害。”
春娘娇笑:“妹妹想学,姐姐回头教你两招,当年主人……”
薛岚咳道:“叙旧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
春娘低笑两声,终于抽身回到薛岚身边站定。
薛岚道:“玄兄还记得屠村活祭之事吧。”
我道:“百里闻香为了激发一剑惊鸿体内魔气而做的错事。”
薛岚道:“又出现了。”
我蹙眉:“怎会。”
薛岚道:“应该是百里闻香听到你没死的消息,忍不住重新出来动作。”
一剑惊鸿体内魔胎已除,她再布下血字图腾只可能是恢复自身修为。
“执迷不悟。”
“她是无法回头。”
“若有心向善,回头之法千百种。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薛岚道:“玄兄还是不懂情爱啊。”
我道:“何出此言?”
薛岚道:“你莫忘了她还有你师兄的心头血。”他见我露出疑惑神情解释道:“先前不知孟玄彦身死只当自己被负,如今知晓心上人为了自己而亡更是痴狂。你想她已入魔,身上有孟玄彦的元丹,手上有孟玄彦的心头血,若是再得到一本夺舍离魂之书,会做出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
“没错。”
我难免震惊:“她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薛岚道:“所以我说你还是不懂情爱。”
我将将开口,燕纷飞抢白道:“你们刚才说了一大堆都是什么玩意?”
春娘竖起手掌掩嘴道:“陈年的风流韵事。”
燕纷飞眼睛一亮:“快说与我听听。”
春娘瞥了一眼薛岚道:“等会儿我们两单独聊。”
燕纷飞应了声,又对薛岚道:“他哪里不懂情爱了,只是不懂房中事。”
这下我再蠢也能听出个所以然了。
薛岚笑道:“连姑娘都知道玄兄愚钝了?”
燕纷飞道:“可不是,你以后没事多教教他,多大个人了,半点情趣没有,可不是人人都像本女侠这么纯真的。”
春娘听了笑的花枝乱颤,一双媚眼不住地往我身上瞟。我只觉头大如斗,恨不得使个遁地术才好。
偏偏薛岚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自是愿意教,就是看玄兄愿不愿意学了。”
燕纷飞眼珠在我们之间转了转,拉过春娘咬了一会儿耳朵,见春娘颔首,燕纷飞的神色变得复杂非常。最后捶胸道:“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有魅力。”
我深觉再让她说下去,什么不得了的事都要编出来了,急急找个借口告辞。
燕纷飞和春娘靠在一起一个粉衫一个黄裙,一个清秀一个妩媚,明明是两个美丽的女子偏生让我看了凉气直窜。
我想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大抵就是两个非常特别的女子凑到了一起。
飞身跃上一颗古树,我踏在树枝的一端轻轻摇晃,一剑惊鸿将手里的蚱蜢扔了过来。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怕。”
“那是什么?”
“本能告诉我离开最好。”
“你的本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他侧过头来:“怕了?”
我摊手道:“或许有一点吧。”
他道:“跟我讲讲原来的我是怎样的。”
我道:“很可爱。”
他剑指一动,我脚下的树枝就断成了两截。
凌空跃到树干上,我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道:“你想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道:“不管什么样都是你的一部分。”
“你喜欢那一部分。”
“我欣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某一部分。”
“……”
我看着他道:“这个答案如何?”
他微微颔首:“尚可接受。”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去哪?”
“镇上。”
此时天光大亮,雾霭尽退,吆喝声四起,正是一天运转的伊始,我带着一剑惊鸿走走停停东逛逛西瞧瞧。
随着日头高升,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我站在一个杂耍班前面对一剑惊鸿说:“看那个人在喷火。”
一剑惊鸿瞥了一眼,虽然不屑到底还是“嗯”了一声表示附和。
我看着那些花样百出的杂耍很感兴趣,没有武功也不会武术单凭对身体的控制和特殊的技巧而做些常人无法做的事情,着实令人敬佩。
杂耍班撤场的时候我还有点意犹未尽,一剑惊鸿看着我道:“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些的?”
“当然不是。”我道,“我准备买一幢宅子,总不能一直住在无双宫内。”
他道:“有银两?”
“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拿什么买?”
我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笑。
他脸色暗了下去:“你当真?”
我道:“刚才看完,学会了几分?”
他握紧剑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
“来不及了。”我拿出准备好的布条铺在地上,“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白手起家,果然还是街头表演最为合适。
事实上我还没来及现学现卖那些杂耍技巧,一剑惊鸿不过板着脸往那一站,就有不少姑娘羞答答地凑过来。
“一两银子舞一次剑。”我道。
有个大胆的姑娘问道:“可以贴身舞吗?”
“可……”
一剑惊鸿冷的掉渣的视线扫过来。
我改口道:“可能不行。”
姑娘失望地低下头,很快又被一剑惊鸿的英姿吸引。
在我催促和期待的目光下,一剑惊鸿犹豫半天,还是咬牙抽出了剑,最简单的剑招在他手下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我把手中的火把收起来,喷火的项目先保留吧,以后舞剑没人看了,我再上去。
不仅姑娘,不少年轻男子也驻足观看,向一剑惊鸿求学,打听他名号的更是不在少数。
期间除了有个眼神不好的纨绔子弟上来调戏,被一剑惊鸿削光了头发,其他一切顺利。
我看着地上越堆越多的银锭,深觉离目标不远了。
然而第二天他怎么也不肯跟我出去了,直接在门前竖了个牌子,上书——玄和璧禁止入内。
薛岚听说了我的主意笑得直打滚,完全罔顾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
“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损招,一剑惊鸿竟然也愿意陪你疯一天。”
“有何不妥。”我道,“凭自己的能力赚钱。”
“不是这个问题。”薛岚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道,“若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一剑惊鸿的传奇名声怕是得毁于一旦了。”
我道:“所谓传奇不过是世人在现实的故事上加以夸张化的臆想,本就不足信。”
薛岚道:“我忽然不嫉妒一剑惊鸿了,反而有点同情他。”
我问道:“薛兄嫉妒一剑惊鸿?”
他道:“你们都断袖了,我能不嫉妒?”
我诧异非常:“你知道了?”
“燕姑娘告诉我了。”薛岚道,“需要祝你们百年好合吗。”
我道:“薛兄又拿我打趣了。”
薛岚叹道:“我啊,道理都明白,想的也清楚,只是感情不由人啊。”
我听得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突然福至心灵。
“薛兄是有了心上人?”
薛岚愣了愣,继而大笑。
“不错,不错,总算有点进步。你再加把劲,会发现我不仅有心上人,还有意中人。”
我严肃道:“情之一字,贵在诚于心,专于一,三心二意非君子所为。”
薛岚啧啧道:“讲得很清楚。”
我皱眉道:“在下又不是不谙世事,不通情感之人。”
他道:“逗你玩的,莫要当真。”
我摇头失笑:“如此恶趣味还是少些好。”
薛岚笑道:“好吧,不逗你了。听说你拔掉了公孙护法的舌头。”
我道:“免去他的声音而已。”
“差不多,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头疼。”薛岚道,“前几日我收到了一封他写的书信,不知好友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
我颔首道:“请。”
薛岚从衣袖中抽出一封精致的信笺。信上只有一行字——
月圆之夜,葬魂之时。
“挑战书?”
“是也不是,”薛岚道,“百里闻香大约以为我的毒没有清干净,威胁是她一向喜欢的手段。”
“唔……”
我指着信上一角道:“那似唇印的图案是何意。”
薛岚看了一眼道:“哦,春娘送信时,无意中亲了一下。”
“……”
薛岚道:“薛兄以为我在说笑?”
“非也。”我道,“我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薛岚低笑道:“我想比起信,春娘或许更愿意在你脸上印一个唇印。”
我抖了抖身子,感到一阵阴风刮过,凉意刺骨。
“薛兄莫要乱说,小心一语成谶。”
薛岚摇头:“想不到她们把你吓得草木皆兵。”
我道:“下山之前我亦不知自己会这般胆小怕事。”
薛岚道:“如此说来,春娘她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此话何解?”
“让你更像个人了。”
我摸摸鼻梁:“想不到我做人竟如此失败。”
薛岚煞有其事道:“失败透顶。”
我道:“无妨,交友成功便好。”
又闲聊了一会儿,薛岚起身:“我去看看暮非的情况,一同去否?”
我道:“薛兄先行一步吧,我再去找趟一剑惊鸿。”
“是要好好哄哄他,”薛岚道,“请。”
我理了理思绪,仍是觉得卖艺赚钱的想法不错,一剑惊鸿不是好虚名的人,不应该反对啊。
这时,燕纷飞扭扭捏捏地蹭了过来。她余光扫过四周,鬼鬼祟祟地抽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塞到我手里。
“好好研究,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这可是我珍藏的春宫图。”末了,补充一句“是两个男人的。”燕纷飞甩甩衣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春宫图?两个男人?
莫不是什么修生养性的秘籍?我这般想着,翻开第一页,立时被里面露骨的画面激得老脸一红,手一扬差点要把手中邪书撕碎。
深吸一口气,好容易缓过劲来,万分艰难地收起此书,我心道燕姑娘果然还是恨我,不然怎会用如此报复于我。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到一剑惊鸿的门口,他照例在擦剑。
“你没看见立着的牌子吗。”
我拿下那个写着“玄和璧禁止入内”的牌子道:“见着了,所以我便站在这里不进去。”
他道:“你可以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我叹道:“唉,这样我不就见不到你俊朗的容颜了。”
“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行走江湖,总归是有些长进的。”
他放下剑冷冷道:“有事坐下说。”
我把牌子一折扔到一边,提起衣摆坐到他对面。
“卖艺之事……”
“嗯?”
“以后再议。”
“哼。”
我拎起茶壶:“你这里也太过冷清了,怎么连壶热水都没有。”
他推开茶杯:“你可以不喝。”
我道:“谈正事之前总要先喝点水润润喉,罢了,凉水也凑合吧。”
他道:“原来你还有正事。”
我笑:“你说我,我倒觉得你的变化比较大,霄鸿雁见了定会高兴。”
一剑惊鸿蹙眉道:“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用再对牛弹琴了。”
“玄和璧!”
“我在。”
他夺过我手中的茶杯:“我看你还是出去好了。”
“抱歉,”我低头道,“可能是刚才受了些刺激。”
“何种刺激以至于斯。”
我苦笑道:“你不要知道的好。”
他的眼光一垂扫过我的衣襟:“跟你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有关?”
“好眼力。”我道,“更不能看了。”
“你这么说,反而勾起了我的兴趣。”
话语落,手勾起,一剑惊鸿出手快逾闪电,我负掌挡住勾爪,脚上更是不落下风,茶面因过招时带起的风而泛起圈圈涟漪。
电光石火间,忽听一剑惊鸿笑出了声,我一个诧异分神,怀里的邪书已落入他的手中。
“我想要的没有人能拦。”
“听我一句劝,”我道,“别看,此书不祥,烧了为上。”
“能不能看不由你决定。”
说完,他翻开书页,我眼见着他的睫毛颤了颤,手肘顿了顿,仍强硬着一页页翻完。
“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心疼道。
他合上书,半晌:“不过尔尔。”
“我……”
咚——
水桶落地,燕纷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你们真的带回房研究了?”
“不……”
她的视线转向握书的一剑惊鸿:“我以为……原来如此……”
余光中,一剑惊鸿木着脸面无表情,剧烈颤动的羽睫却出卖了他的感情。
燕纷飞一脸惊天大发现的样子,捡起木桶念念叨叨地走开。
我无奈扶额:“我说是本不祥之书吧。”
一剑惊鸿道:“我们何时能搬离这里。”
我道:“等攒够了钱。”
“明日便去街上。”
“你不是不爱卖艺?”
“无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