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守护(下)(1 / 1)
一点寒光,透着鲜血的腥臭味,就这样直直地突了过来。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骨头断裂的声音,骨女和溺之女被一只硕大的抓自己飞,在空中骨头哗啦哗啦地碎掉。
“吾主在前,我等又岂能躲在后面,唯一死而已。”
来人却是刚刚重伤并耗尽了力气的犬神,此时他终于勉强恢复了些许,一手救下祟,一手捂住自己重伤的腰腹站立。
紧接着,我的妖兵们便重新列好军阵,站定在犬神的后面,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人将我挡在后面。
“唯一死而已!”“唯一死而已!”“唯一死而已!”
壮怀激烈的齐呼声、庄严肃穆的阵列、杀气腾腾的军势,对面高楼上的镜斋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再不复刚刚那般轻佻随意的姿态,也不多言,只把手一挥。
雪白的画纸在空中飘飘洒洒,像是一场纷飞、别致、奇诡的大雪,这雪很快便落在了地面上,化为各式各样传说中的妖怪。本来被冲散的敌方妖军,也重新依附在这些新出的妖怪之下,汇聚成赫赫威势的妖怪军列。
没有什么言语,默默地冲锋,彼此间再次赌上性命。
妖怪一只接着一只地倒下,倒下的接着便被敌我双方践踏成肉泥,此刻妖怪也变得这般的脆弱,一如以往他们所鄙视的人类。但终究还是和人类的军队短兵交锋有所不同的,不堪虐待的大地纷纷裂开,一部分烧焦成琉璃,一些又冻成了冰晶。
那些人类所引以为傲的高楼大厦,在双方肆虐过之后,便纷纷倒下,像是精美的瓷器猛地往地面上一摔。
尘土,渐渐地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所有井然有序的华美都被狠狠撕碎,唯有我所站立的一丈之内风平浪静。
我的眷属啊、我的造物啊、我属下啊、他们正在用自己血肉为我筑成一座坚不可摧的长城。只是人力是有尽时的,妖怪也不例外,就连我也要暂时闭上眼睛歇息歇息,我的妖众越来越稀疏了,倒下的越来越多。
“可恶,为什么这些妖怪怎么也杀不绝啊!”
草草收拾伤势,再次踏上战场卖命的祟忍不住嚷道,手中的骨刃不知道已经断了几把,他除了一个光秃秃的脊柱便再无多余的骨头可用了。
“一切都怪我太过大意,倘若我不是被对方大将偷袭的话,主人也不必冒险来救我,那么主人就不会伤到这般地步。而我也有可能施展出黑暗|童话,那样一切都好对付得多了。”
“废话那么多干嘛?”
犬神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形态抛弃,化为一道怨念和恐惧的黑影,在战场中驰骋纵横。虽然他的身子也越发稀薄,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在虚无缥缈的畏中,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不时哈哈大笑着。
这时,他转过身对着祟呵斥道:“何必作小儿扭捏姿态?主人她必定会安然无恙的,至于我们,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可是,你们能够坚持到她醒来之前吗?”一直沉默着忙于作画的镜斋开口,轻笑着反问:“你们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我们的妖怪的确是杀不尽的啊,被杀死不超过十分钟他们就会重新在我的笔下复活。”
犬神和祟的瞳孔不由一缩,眼睁睁看着敌方一个被砍成几截的妖怪,死后化为畏却并没有随风散去,反而重新回到了狂画师镜斋的笔下,重新化为新的妖怪,重新加入这次以命为赌注的战场。
“混蛋啊!”
犬神狂怒着咆哮起来,张开一张像影子一般的嘴,瞬间便吞了两个妖怪下去,可是这一瞬间他却受到敌方十来只妖怪的同时攻击,黑影般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散去,似乎和这夜色都分不清了。
“恐惧吧!绝望吧!尖叫吧!统统都化为我笔下的妖怪吧,这就是地狱侵蚀人间,将人间化为地狱的绝美绘卷啊!”
狂画师镜斋举着画笔,癫狂地手舞足蹈,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以他为中心开始浮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这些画卷都是记录浮世绘町此时在百物语组妖众肆虐下的悲惨场景,绝望和恐惧扑面而来。
这便是地狱绘卷,以数万的妖怪为引子,以芸芸众生的恐惧和绝望为墨汁,以整座浮世绘町为画卷。只要这座城市数万人始终处于恐慌之中、绝望之中,那么侵害他们的妖怪便不死不灭,甚至会越来越强。
倘若不能将这画卷从源头上撕毁,那么这座城市数十万的人类,数万的妖众都将死绝,血肉和魂灵被涂抹在画卷上,又归于茫茫无际的畏海之中。
那么,究竟谁来阻止呢?
正待我的妖众越来越少,甚至那些因为重伤再无力一战而退下战场的妖兵们,也开始重新踏入战场,拼着自己的性命稍稍停滞对方的脚步。因为他们不愿退却啊,因为我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突然,耀眼夺目的五彩光芒从他们身后传来。
这光芒将他们全部笼罩在其中,他们便感到逝去的体力和畏正在飞快回升,凭着这强烈的加持,他们鼓足劲又重新抢回了近十米的地利。
原来远远落在后面的神明们终于赶来了,因为其中夹杂着许多人类的虔诚信徒,才耽搁了这么多的时间。
各种加持、治疗、安抚的神光如雨一般的洒下,而且所有神明汇聚在一切的救赎之光甚至能够压制住敌人那起死回生的奇迹,将它们夸张的恢复能力死死遏制住。
地狱绘卷本来便是以人类的恐惧和绝望为根本,可是神明却是人类希望和崇拜的象征,救赎的光辉自然能够压制住不死和循环的往生之蛇。然而这次百物语组的地狱绘卷实在是太壮观了,将整个浮世绘町,将数十万人类和数万妖众都笼罩在其中,而全身心依附于我的信众终究是少数。
杯水车薪而已!
“可恶,这等美丽的绝望和恐惧啊,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来妨碍这画卷?该死该死该死该……”
镜斋自然是最见不得希望的象征,他所求的扭曲之美,在救赎光辉面前始终显得格格不入。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份希望实在是太丑陋了。
于是他便持笔狂书,无量的畏和绝望汇于笔端,接着一个堪比高楼的恐怖妖怪诞生。
每一步落下便地动山摇,脚高高地抬起,试图将我连带着我周围的妖众和神明一脚踩成肉泥。
这脚掌实在是太大了,一众的妖兵只感觉整个天空要塌下来,瑟瑟地不知所措,唯有犬神狂笑着迎了上去。
虽然犬神挣脱掉形体的身影也足以十多米的高度,可是在这脚下却还是显得太过渺小,给人一种蝼蚁车轮的感觉。
要落下来了,要落下来了,要落下来,巨妖的脚掌将所有的光亮都遮蔽住了,谁也不清楚犬神的情况。
只是隐隐有银铃般的轻笑声传来:
“哎呀哎呀,本猫不过是小睡了一会儿,你们居然闹得这么大?到底还要不要人好好睡觉了?对了,我要砍人了哟。”
我如此说着,当然,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下,一道华美到令人窒息的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