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在知雪医馆静养期间,师兄说要教我医术。我看着整整一布卷的太素九针,颤抖了半天,终是吓得面色苍白。师兄无奈:“叶师妹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怕针啊,而且我是教你给别人扎又不是给自己扎……”
直到我在暮泽鄙视的目光下对着一根闪亮的局针晕倒在地,君师兄才相信我晕针的真相。
后来师兄还是不肯放过我,特地准备了一套木制的九针,让我在铜偶上练习找穴,找不准还要挨罚。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上午练针下午辨药的学习生涯居然奇迹般让我忘记了那些痛苦。
只是偶尔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靳钺,梦到我坐在他马背上看夕阳,或者梦到我莫名其妙坐在高堂之位,看着他和白翎雪拜堂。
最常做的梦是梦到他躺在蛇牢里不知生死,而我潜伏在冰冷的河水中等待救他的时机。
冰冷的,绝望的,却心如刀绞不愿放弃的感觉。
而白日里,谁都看不出我夜夜都在冷汗和惊悚中醒来,医馆的病人们说我是朵温婉花,都说万花谷的女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却不知道我心里的仇恨已经滋长成了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大树。我甚至会幻想在我练成太素九针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靳钺,然后再自杀。
真是可惜,时间没有让我的伤口愈合半分,反而让它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秘密滋长,这真是讽刺啊……
我就在这样的时间里行走着,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也不知自己会等到怎样的结局。就这样等着,等着沐臣雪回来。
沐臣雪还未归来,医馆倒是等来了一位重量级的客人。
那是一个有些闷热的午后,我正蹲在医馆门前捡药材,起身时太急,眼前一时发黑,险些栽倒,忽然一双檀香萦绕的手握在了我的肩膀扶我站稳。我诧异地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戴着斗笠纱帽,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僧衣,身后还带着一个穿同样衣服的圆头圆脑的小和尚。
难道是少林弟子?可是少林弟子的僧衣是深黄色,我倒是没见过淡青色的……
“万请小心,女施主。”他的声音很温柔,却淡漠得像没有任何感情。
“多谢大师。”我双手合十礼貌地鞠身。
他对我点了下头,转身向医馆里走去。小和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我眨了眨,打量了我好几眼。
随后我听到大堂里的暮泽毕恭毕敬道:“文迦先生,您来啦。”
文迦是何人?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表示没听说过,只得继续分捡药材。
可是手中活计还没放下,暮泽忽然跑到门口:“叶姐姐,师父叫你进去。”
叫我?
我放下药材,拍了拍手掌跨进门去。
依旧是屏风后面,师兄坐在太师椅上揉着手腕,淡青色僧衣的僧人已经摘了斗笠,正坐在师兄旁边,看样子竟像是刚帮师兄诊过脉。
“叶师妹,坐那儿。”师兄的下巴冲着僧人所在的位置抬了抬,
我应了一声,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僧人旁边。靠近了更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檀香气味,没来由让人心安。我抬头打量他,这僧人的相貌竟然出奇地好,气质也和师兄一样温润如玉,只是多了几分远离俗世的净透空明。
他的侧脸很好看,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法号文迦。”师兄见我好奇,便直接提点我道。但语气似乎意有所指,并不仅仅是告诉我怎么称呼他。
可我真的不记得江湖上有这号人。
“文迦大师好。”我对他低身施礼。
“这位便是阿离的师妹叶执礼?”文迦的声音依旧温柔得像七弦琴,语气也如刚才一般没带任何感情。但是,他称呼师兄“阿离”?这便很有意思了。
“正是,还请为执礼看脉,这也是我请你来的目的。”君师兄的态度有些古怪,说不清是疏离还是挑衅。
文迦便直接伸手搭在了我尴尬抬起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就那么握着,诊了半天,也不松开。
“令师妹少年时练功必然是出类拔萃的,曾是气血双盈的健康身体。”他忽然开口。
君师兄抿了一口茶,不答话。
“十九岁滑胎,同时寒毒入体,沿血脉逆行,导致混元真气亏空,气血两虚。嗯?”文迦忽然皱起了眉,“你师妹的内伤有古怪,她是怎么受的伤?”
君师兄慢吞吞道:“我不清楚,不过她十六岁就出谷历练了,许是游历途中遭遇过。”
“不,不是普通的内伤。”文迦的眉毛拧在一起,“能判断是祆教阴阳真气所致,却不同于明教内功,更不是红衣教。”
“我也看出不是红衣教和明教,但是仍有一点不明。”师兄接道,“我师妹体内的沉疴可不止是寒毒,古怪又棘手,不知是否与祆教有关。”
“祆教?”我愣住了,当年游历,我确定我没有与祆教交手,红衣教倒是杀了不少,至于明教,我敢肯定我与旅途中认识的明教弟子没有交恶过。
而且,我受过的内伤大大小小,却几乎都是在熟悉的门派切磋时所致。
“令师妹的内伤不是武斗所致,也并不是内伤,只是看起来像。若我猜测没错,她受过暗算,遭人下了毒。”文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我手腕都抖了一下。
“怪不得我看出她经脉中的沉疴,却始终无法拔除。”君师兄脸色一变,放下了茶杯。
“刚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在分捡药材,你让她动,这办法是对了,只可惜……”文迦扫了我一眼,“令师妹之前毒性被猛烈刺激,未得调养,寿数将尽,若仅仅是靠运动来拔除沉疴,恐怕到她死都不会起效。”
“那么文迦大师可有办法救她?”君师兄的语气罕见认真起来,“虽然我不一定会听从,但我想知道。”
“共有两个办法,改练洗髓经,此其一。”他看也不看君师兄,只垂头看着我的手腕。
“然而洗髓经是少林不传之秘,我只好对第二个方法抱点希望了。”君师兄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