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元月花灯(1 / 1)
第二日一早,萧景禹浑身酸痛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却看到林殊偷偷将桌上的“情丝绕”倒进夜壶的情形。他心思聪慧,转眼间便猜出了其中的玄机,于是轻轻咳了一声。
林殊顿时僵在原地,转过身讪讪笑着唤了一声“景禹”。
“好玩吗?”萧景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又将目光放在那个所谓“情丝绕”的酒壶上, “不打算解释一下?”
林殊心思急转,最终低下头,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饶命。”
萧景禹:“……好吧,下不为例。”
林殊见他腰酸背痛,连忙上前揉按,他出身将门自小便混在军营中,耳濡目染军医救治跌打损伤的那些手段,久而久之也学了两手。萧景禹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印记,看得林殊既羞愧又自豪,他忙活了多时,才算让萧景禹的筋骨舒畅一些。
萧景禹抓过林殊的手,眼神认真道:“这一次就算是情趣,日后便没机会了,你若再骗我,自己小心下场。”林殊连连点头,想了想也开口道,“景禹你也是,记得不要对我撒谎,无论出什么事只要你说我便能接受,但我唯一接受不了的便是谎言。”
萧景禹表态道:“好,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说谎,如果有事一定告诉你!”
林殊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亲了景禹一口,紧紧抱住了他,“真好!”
萧景禹知其心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相拥在床榻边,虽是寂静无声但却情意绵绵。床边铃铛被晨风撩动,轻轻响了起来,如同一曲赞颂二人心心相印的乐章。
“叮叮……”
梅长苏忽然惊醒过来,他摸了摸里衣,随后顶着还未消退红晕的脸换了亵衣。忙完之后,他饮了杯凉茶,这才来到铃声不绝的密道门口,将深夜来访的靖王殿下迎了进来。
靖王还未坐下,便忍不住看了梅长苏一眼,平素里梅长苏狐裘紧拥脸色发白,少有如此时刻。乍一看,倒觉得柔和灯光下这位年轻风雅的苏先生面若梅花、艳如桃李。
萧景琰借入座定了心神,随即问道:“先生脸色发红,可是受了风寒?”
梅长苏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小毛病罢了,倒是殿下怎么会深夜来此?”
靖王道:“今日……不,此时应当算作昨日了。昨日户部沈大人向我传信,说是他已查明太子与前任户部尚书楼之敬私设的私炮房,并将种种证据写于奏折之上,并言明只待初五朝政一开便将折子递上去。本王夙夜思索,又担心沈大人之举怕会打扰了先生的计划,这才辗转难眠前来叨扰。”
梅长苏笑着安抚了他,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沈追准备上奏之事,他随后指出即便沈追将奏折上达天听也未必能彻底解决根源问题。
靖王有些担忧:“那依先生高见,又该如何?”
梅长苏淡淡开口道:“太子私设炮坊,自有誉王替我们咬着,殿下尽可放心。”
靖王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方起身告辞,他进了密道行了两三步,忽然回眸而望。梅长苏眼中目送旧友的情愫还未掩去,霎时间被他看了个正着,好在他眨眼之间掩了下去,风轻云淡地问道:“殿下还有事?”
靖王忽然温和而笑,“方才光顾着说正事,我倒忘了祝先生新春佳节平安平乐。”
梅长苏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
听到梅长苏合上密室房门的声音,回到靖王府书房内的萧景琰斟了杯凉茶一饮而尽,这股凉气激得他打了个冷战,心神动荡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方才梅长苏的那个眼神。
目光柔和平缓,竟是颇有几分像当年林殊的韵味。
他忽然苦笑一声,再次灌了杯茶水。小殊已经逝去多年,自己心心念念不说,竟然还发狂到这等胡思乱想的地方……只是不知为何,萧景琰又将目光落在那张硬弓身上,就那么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天际发白、朝霞绚烂。
然而这个新春佳节,却过得并不平安喜乐。
除夕之夜,奉命前往各府分发年菜的禁军与太监惨死于宫城脚下,梅长苏那时正与飞流一同前往穆王府做客,闻讯之后不禁脸色一变。霓凰连忙问向传讯将士,“现场可留下什么证据?”
梅长苏拦了话,道:“现在先别说这些细节,蒙大统领怎么样?”
将士道:“听宫里的消息说,禁军大统领护卫不利,被陛下杖责二十,还命其三十天内查清内奸被害一案。”
梅长苏顿时蹙起眉头,除夕年夜皇城脚下发生命案,凶徒行此丧心病狂之举也不知意欲何为。究竟是试探宫城防御实力,还是……直接就冲着禁军统领的去的?他心中飞快闪过各种念头:“如果蒙大哥护卫不利,宫中内部再趁乱出一些动荡,那陛下势必会对蒙大哥有所不满,情况严重的话甚至还会降职削功,若是禁军统领下了马,谁会有最大可能接管禁军?”
“谢玉!”霓凰顿时接口道。
梅长苏脸色严肃道:“不错,到那时太子一方必定能手握皇城防御。可是,蒙大哥多年功劳陛下也不可能轻易将他降职处罪……”
他忽然脸色一变,“怕只怕这件事会与夺嫡联系在一起,这样便犯了皇上的忌讳,不行,我要去趟誉王府!”他话音未落便快步向外行去,霓凰留步之语还未出口,梅长苏便已匆匆离开。
霓凰站在门前,默默出神,过了没多久穆青小王爷探头探脑地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亲姐姐几眼,然后问道:“姐,你这几日……怎么怪怪的?”
霓凰尚未回过神来,随口应道,“什么?”
穆青翻了个白眼,道:“姐姐这几日动不动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有,你对那位苏先生的态度也怪怪的,以前最多是有些欣赏,可最近这段时间你一见到他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放起光。方才苏先生来府时,你居然还给他行了个女子万福的礼……”
霓凰板着脸数落他几句,等到穆青灰溜溜地走后,她才轻轻抚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
誉王前脚刚听了秦般若所献之妙计,去皇宫为受罚的蒙大统领打抱不平,江左梅郎后脚便匆匆赶来誉王府。秦般若代誉王好生招待,命侍女献上今年新茶,就连梅长苏取暖所用的炭火都是价值连城的兽金炭,她一脸柔婉笑意向梅长苏道:“先生来的不巧,誉王殿下刚刚进宫,若是先生不着急的话,不妨坐下稍候片刻?”
梅长苏依旧背脊挺直,站在火盆前烤手,瞧他的模样倒像是丝毫没有将秦般若的话放在心里。
秦般若稍稍收紧手掌,脸色仍旧带着温柔笑意,说道:“苏先生难得出门,今日莫非是前来拜年?”
梅长苏仍是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
秦般若拢在雪白锦袍中的素手掐紧成团,眼底隐约可见几分火气,她跟随誉王多年身份极为尊贵,不说誉王府进出随意,就连朝中六部官员也没几个放在眼里。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一位无论份量还是计谋都力压一头的江左梅郎,用这种无声抗拒的法子来扇她的脸,如何让秦般若不恼怒?
好在誉王此时终于回府,一听梅长苏主动前来誉王府,激动得脚步都快了不少。梅长苏等誉王笑着说完话,便毫不留情地说道:“除夕血案,殿下是否处理得太过草率了?”
誉王脸上笑容一僵。
梅长苏皱着眉,将誉王为内监被害一案中的蒙大统领求情之事的不妥缓缓道来,言罢,他望了眼眉宇间似有懊恼的秦般若,轻轻勾起一丝冷笑:“殿下急着替蒙大统领求情,这会让陛下如何猜测持身中正的禁军统领?”
誉王脸色有些难看,估计也猜到自己此举极为不妥。
梅长苏又道:“一旦陛下疑心蒙大统领与殿下私交过深,蒙大统领被撤职,殿下手上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接掌禁军。反之,东宫那边可还摆着一个宁国侯呢?”他这一句话说得轻飘飘,却如同万钧重石砸在誉王的心上。
誉王顿时敛容正色,行了一礼道:“还请先生帮我!”
即便梅长苏敲打一番,大年初二还是又出了岔子。深夜之时后宫有人纵火行凶,饶是言皇后脱簪请罪,也没能让再次受惊的梁帝陛下安心。皇后受了训斥,咬着牙宣布自即日起严整宫城,任何查有实证的有罪宫人系数杖杀。
另一边宁国侯府中,萧景睿则渐渐发觉自己的另一位大哥卓青遥行踪有些古怪。
梅长苏看完童路送来的消息,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他又偶感风寒,晏大夫整日板着脸盯在他身后,生怕一个眨眼又跑出去挨冻受寒。午时服了药,神思有些困顿,晏大夫替他盖好床被又嘱咐飞流细心守护,便拎起药箱回房琢磨药方剂量的删减之事。
梅长苏自然也不知情,在他熟睡期间,宫羽曾瞒着十三先生前来探望。只是她虽然经过乔装打扮,却也被苏宅的那几人拦在房外。
黎刚心里叹了口气,劝道:“宗主这几日受了风寒,刚刚服药睡了一会儿,宫羽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宫羽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酸涩地点了点头。她走出两步,然后转过身行了一礼,道:“还望黎舵主以及各位兄弟仔细照顾宗主,并且……不要将我今日前来探病的消息告知宗主。”
黎刚一头雾水,刚想问一句为何,却见宫羽面带苦笑,低声道了一句“宗主本就不愿让我前来,况且这次我又是瞒着十三先生出门……”
宫羽行礼过后转身离去,黎刚默默叹了口气,心底不由得想了一想:“若是宗主能忘记心中那人,有宫羽、霓凰郡主这等痴心女子相陪,未必不会幸福啊……”
只不过,当他记起宗主十二年来失魂落魄记挂心中那人的模样之时,方才的念头便只剩下一声长叹。
梅长苏病刚好,萧景睿与言豫津两个公子哥便前来登门拜访,一番言语谈笑约定上元佳节赏灯听曲。萧景睿似乎有些心事,被梅长苏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言豫津猜测他是因为四月十二日的生辰宴而烦心,于是笑容可掬地邀请梅长苏届时前来参加景睿生日宴。
一丝笑意浮在嘴角,梅长苏心中闪过叮嘱蔺晨四月十二日之前务必进京的飞鸽传书,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地点头答允。
转眼到了上元节,苏府处处张灯结彩,黎刚飞流以及刚刚进京的甄平等一干人马在吉婶的指挥下四处洒扫庭院、悬挂彩灯,如此热闹的情形倒是让颇为冷清的苏宅多了些烟火气。梅长苏长身玉立,站在廊下,静静望着那一盏莲花灯,目光里的柔和缱绻如水般轻轻流淌。
“景禹,你看!”
林殊戎装未换,顶着一脑门热汗跑到他面前,如同献宝一般将手里的兔子递了过去。萧景禹放下卷案,没好气地盯了眼打扰自己办公的林殊,随即将目光放在他掌心里那只软萌之物身上。
小东西有些怕生,身躯颤抖不已,一双眼睛更透着楚楚可怜的亮光。萧景禹不由得笑了笑,探出手去抚摸它光滑的皮毛,谁知手伸到一半,双手捧兔的林殊忽然怪叫一声:“这、这什么!”
萧景禹一怔,随即放眼望去,当他看清兔子在林殊手上的杰作之后,顿时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林殊哼了一声,捧着那只胆敢在他手上撒尿的兔子去了房外,过不多时他洗干净双手重新回到房中,却不见了那只兔子的踪迹。
“兔子呢?”
林殊道:“让我送去后厨了,今天中午给你烧个兔子肉,好好补一补。”
萧景禹忍不住看他一眼,本想数落两声林殊,只是望见少年眼底戏谑之意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故意放出的狠话。林殊凑到他桌案前,捧着他沾了墨迹的手掌细细抚摸,明亮眼睛晃了晃,便忍不住偷偷亲了萧景禹一口。
“你若没什么事便去军营里训练赤羽营,林伯父在你生日那晚将赤羽营交到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林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景禹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赤焰军的少帅,一个小小的赤羽营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比起我十四岁时那年千里追袭,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萧景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骄傲飞扬,性情跳脱,黎崇老先生让你静心守礼,静到哪里去了?”
林殊向身后扫了眼,看清房外庭院并无杂人,然后起身锁了房门。他大着胆子揽住景禹的腰,将呼吸尽数喷在他颈窝脖间,“都‘静’到景禹身上了。”
萧景禹挣了一下,低声训他,“莫要再胡闹,当心让旁人发现!”
林殊满不在乎地亲他,双手也开始扒他的腰带玉服,“发现就发现,就说是我引诱了你……景禹别闹,几日未吃你了,先让我舔一舔。”萧景禹仍然身体紧绷未能放松,他扣住林殊作乱的手,挣扎道,“白日宣淫,不是君子所为……唔!”
林殊已经将他衣衫扒得七零八落,景禹半句话还未说完,挺起来的东西便被人重点照顾起来……
餍足过后,林殊小口小口地咬着景禹的锁骨与颈窝,如同狼狗护食般留下自己印记。萧景禹与他说了些绵绵情话,忽然记起一事,遂披着外衫从柜盒中摸出一个莲花灯笼。
林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什么?”
萧景禹目光温柔,“上次你从大俞回来,不是约好一起赏灯,我……我提前做了一盏,本想那晚与你共执,却没想到过后会有那般多的横生枝节。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灯会,但我还是想将它送给你。”
林殊深深看了萧景禹一眼,忍不住亲了上去。唇齿纠缠片刻,他接过莲花灯,入手之后才发觉莲花灯下面坠着一块玉佩,正是那日丢在潺潺流水中的物件。他心中欢喜,忍不住抱紧了萧景禹。
萧景禹也与之热情回应,只是过了片刻他忽然动了动眉尖,随后林殊朝他扬起一个绚烂的笑,说道:“景禹太会讨我欢心了,来,我再吃你一次。”
萧景禹:“……”
梅长苏回过神,虽然轻轻叹了口气,可眉眼里的笑意却怎么拦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