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漂在伦敦（1 / 1）
我最亲爱的伍德豪斯小姐：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海伯里。非常抱歉，没有当面向您告别。可我是如此惭愧，以至于不敢再见您一面。非常感谢您的照顾，对您的亲切友谊，我永生难忘。无论我在哪里，都会为您祈祷……祝您和奈特利先生幸福。
您忠实的
哈丽特.史密斯
清晨，天蒙蒙亮，她乘上福德店伙计的马车——他要去伦敦进货，同意顺便载她。
青草地、清澈的河流、茂密的榆树林……渐渐远去。
别了，海伯里。
别了，那些亲切可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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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来到伦敦。
拎着简单的行李，她茫然的站在街头。
本来她划好，请高达德太太或别的人介绍了工作，然后再离开。可是，发觉到自己爱上了奈特利，她没法再直视他们了……
首先要找个住的地方。
她走进一家简陋的小旅馆。
"您好，我想住店。"她对柜台后面的老男人说。
"你？"老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小姑娘，这里可不是您这样的人来的哟。"
什么样的人？她看看自己的打扮。
老男人对后面努了努嘴。
她看见一些车夫、佣人模样的人。
"这儿可不是体面人来的地方，小姑娘。"老男人说，"怎么一个人出来？该不会是逃家吧，我得通知警察才行。"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是来找工作的。"
"这样啊，去找米勒太太吧。她那里招女房客。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工作。"
问清了米勒太太的住所，她谢了旅馆老板，提着行李出门。
米勒太太是个寡妇，靠出租房子为生。
房子很破旧，但她钱不多，又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好挑的，只能先安顿下来再说。
告诉米勒太太她找工作的事，她答应帮哈丽特留意。
惶惶不安的住下来了。
这里简陋陈旧，墙壁上有漏水留下的痕迹，房间里散发着霉味，和哈特菲尔德漂亮整洁的房间有天壤之别，连她在高达德太太家住宿的房间也比不上。可是没办法，想要自立只能这样了。
晚上，她抱着奈特利先生送的枕头，感到一些安慰。
她一定要坚强，要努力。
因为以后她必须靠自己一个人生存了。
第二天她买了报纸看，又到处打听了一下，知道还有位太太可以介绍工作，就去找她。这位罗斯太太是专职做这个的。她从眼镜框外瞧了哈丽特一眼，"才十八岁啊，又没有工作经验，想找好的家庭教师的工作恐怕不容易。"
"这是校长的推荐信。"她连忙把高达德太太的推荐信递上去。
她接过只扫了一眼，"好吧，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等了两三天没有消息，她又去拜访，可还是得到同样的答复。
就这样过了一周，她不禁焦急起来。
她的存款省着点花，大概能支撑一两个月。可这样等着，总不是办法啊。她想过找别的工作，可这年头女性能从事的正经工作着实有限，她体力不足、做饭不行、又不会许多梳头发式之类的，找来找去，也只能做教师比较合适了。
她不禁怀念起自己以前的工作来。好歹她过去也算专业人士啊，居然沦落到这地步……听说北边有些工厂，再找不到工作就去当厂妹吧。
"有位先生要找家庭教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这天，米勒太太说道。
"是吗？太好了！"她大喜过望。
"他有两个男孩，很调皮呢，已经换了好几个家庭教师了。"
"让我试试吧。"虽然她意向是做女孩子的家教，就像韦斯顿太太以前一样。可这时候也只能这样说了。
就算不行也当积累经验吧。哈丽特带着这样的心情，随米勒太太来到一户人家。
看样子也就是中等水平。听米勒太太说，男主人是商人。
"克鲁斯先生、太太，这是史密斯小姐。"米勒太太介绍说。
哈丽特连忙跟他们恭敬的问好。
克鲁斯先生瘦高个，看起来很和气。女主人有两个哈丽特并排那么宽，胖乎乎看起来大大咧咧的。
希望是好雇主吧。
克鲁斯先生见了她就一口同意了，女主人犹豫了一下，也同意她试试看。
她战战兢兢的安顿下来，见到了她的学生：汤姆和杰瑞。这俩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五岁。还没到上寄宿学校的年纪。
哈丽特尽力做好这份工作。克鲁斯家里只有一个女佣，做家事兼厨娘，所以保姆的工作哈丽特也得做了。不过有份工作她已经很满足，等积累点经验，再慢慢找更好的吧。
汤姆和杰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调皮，书偶尔也是会念的。她早上教他们读书，下午画画、玩游戏，还相处得不错。
克鲁斯先生白天工作去了，他太太就去邻居家打牌喝茶聊天，都并不十分过问他们的学习情况，也许就是找人管着他们罢了，倒是让哈丽特也少了几分压力。
不过她始终是生手，第一个星期就出错漏了。哥俩推搡打闹，小汤姆一头磕在桌子上，哇哇大哭。哈丽特手忙脚乱的安慰，这时正好先生回来，把她吓得不行。以为至少会被责骂，说不定还会让她走人，克鲁斯先生却是反过来安慰她别在意，小孩子调皮，发生这种情形也是难免。
她感动不已，庆幸自己在伦敦第一份工作就遇上好雇主。
太太回来，小孩子已经忘了疼痛照常玩耍。先生朝她眨眨眼，似乎让她不要说。她回报以感激的笑容。
但连续好几天晚上，她还是抱着枕头，感到非常内疚。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第二周，她拿到了第一份薪水。虽然只是几先令，她却高兴了好久。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啊。
过了一个月，她已经渐渐熟悉了这份工作，除了看管孩子，还能抽点时间出来自己看看书了。
这天，两个孩子在小花园里玩耍，克鲁斯先生忽然回来了。
她连忙起来行礼，"您今天回来的真早，太太还没有回来呢。"
"嗯。有点事。"他点点头，"请你过来一下。"
"我吗？"她看看孩子。
"让露西看一会吧。"他叫女佣出来看着孩子，让哈丽特随他进去。
露西擦擦手不满的嘀咕着出来，讥诮的看着她。
"请问什么事呢？先生。"她紧张的绞着手指。
"没什么。"他拍拍她的肩，"坐吧。生活还习惯吗？史密斯小姐。"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非常感激。"她笑着点头，真心实意的表达感谢之情。
"我有礼物送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看看喜欢吗？"
"送礼物给我？谢谢。"她有点惊喜。这家人也太好了吧。
她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副珍珠耳环。
"喜欢吗？"克鲁斯先生和颜悦色的说。
"……这么贵重的礼物，送我好吗？"她觉得不太合适，想着怎么拒绝才好。
"收下吧。"他微笑，拿起一只耳环，撩起她的头发，"我帮你戴上。"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后退几步，"不、不用了！"
"别害羞嘛……哈丽特……"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伸手要摸她的脸。
"请叫我史密斯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出去看孩子了！"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位先生的意图，连忙往外跑。
——她知道露西那讥讽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入怀中。
她踉跄着跌到他胸前，接着就被他压倒在桌子上。
"别这样！我要叫人了！"她大叫，挣扎着。
"露西不会救你的……再叫丢脸的可是你哟。"他绅士的面具扒去，露出贪婪的笑。
他把她的双手牢牢抓住，牙齿去咬她的衣服。
她的力气始终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被他在脖子上啃了几下。
"不要！"她的眼泪涌出。她才不要失身于这个人面兽心的陌生男人！
奈特利先生……
使出全身力气，她曲起腿，膝盖用力朝他顶去！
他哀嚎了一声弯下腰。
她狠狠的又踹了他一脚，抓起桌上的水瓶举起，"再过来我就砸死你！"
仓皇的躲进房间，闩好门，她瘫软在门边。
她居然被个好色男骚扰了……想起来被他啃过的脖子，她就觉得恶心得很。
她躲在房里收拾好东西，等听到女主人回来，她才敢出门。
可是出门却只见女主人怒眼圆睁的站在门口。
看到哈丽特，她蒲扇般肥厚的大手朝她脸上挥去！
啪的一声，哈丽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往地下倒去。
看到克鲁斯先生的表情，她知道发生什么了。
这个虚伪的男人，恶人先告状！
"滚！立刻从我的家里滚出去！"女主人对她叉腰大吼。
哈丽特挣扎着站起身，摸了摸脸，直视着她，"给我这周的薪水。"
"……哼！"女主人鄙夷的瞧了她一会，最后还是拿出几个硬币，狠狠的扔在地下。
她弯腰，捡起她的工钱，头也不会的大步出门。
这就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持续还不到两个月。
她又回到米勒太太那里。
"孩子很调皮，是吧？"米勒太太看了她一眼。
实在太大意了。
她缩在房间里总结教训。这里不是民风淳朴的小乡村海伯里，是鱼龙混杂的大都市伦敦！
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也工作多年，本不至于如此大意，也许是在海伯里的近一年的悠闲生活让她放松了警惕。
以后要注意了，别什么工作都去，雇主挑她，她也得挑雇主才行。
————
转眼一个多月又过去了。
找工作回来的路上，她放慢了脚步。
她已经逐渐适应了伦敦。这里有高大的建筑、精致的商店和作坊、整洁的高尚住宅区，也有古旧的街道、喧闹的街市、混乱的街区……
但不管哪里，她都感觉灰蒙蒙的。
她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
即使是有太阳的午后，伦敦的景色在她眼里，也像是色彩饱和度不够的照片。
她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不远的前面有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影。
会是他吗？
她一惊，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
跟了几分钟，对方似乎发现了她，转过身来。
她赶紧闪避，却是来不及，被他看到了。
同时，她也看到了对方。
不是奈特利先生。她感觉松了口气，同时又是深深的失落。
“小姑娘？”那男人打量了她一下，笑着上前来。
“对不起，认错人了！”她赶紧溜之大吉。
往回跑进一条街道，对方没有追上来。她靠着墙，呼呼喘气。
“小妞，新来的啊？”旁边的房子外站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似乎看了她好一会，走上前来，对她笑，“你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地头蛇吗？她后退了几步，“我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男人哼哼笑着，把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好几遍，“外地来的？虽然穿得土了点，不过姿色不错嘛。有的客人就喜欢这款……要不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只抽百分之四十哦。”
“什么啊？！”她一头雾水，转身就走。
“难道你想让你美丽的容颜和青春的身体消逝在工厂的机器、厨房的油腻、孩子的哭闹……之间，起早贪黑换取几个便士吗？！好好考虑一下吧！想好了就来找我特维斯特！包你躺下就能赚大钱——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轻松好赚的工作了！”男人在她身后叫道。
晕死，这人是拉皮条的！
居然差点被当成站街女！
哈丽特终于听明白了，拔腿就跑。
在大路上，她风一般的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对方惊讶的转头。
她却已消失在街角。
看错了吧。
男人苦笑，按了按帽檐，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