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流动的音符（1 / 1）
莫迁程上了前座的驾驶位，懒洋洋地启动车子。
“回去喽。”莫迁程欢快地说。
“请给我改造程序吧！”罗兰极认真地再次请求。
“可以，但我真的会忍不住拿走你的脑壳材料。”莫迁程悠然自得地说，“其实我就知道，霍森一定不会用你的，你还是认命吧，我可是已经尽了全力，你演不了电影我也没办法。”
罗兰表情愈加冰冷，她坐在最后排，姿态优雅庄重，眼睛清澈如水，始终微抬下巴、紧抿嘴唇，再没说一句话。
她不信命运，如果是命定，她又怎么会死里逃生，又如何能得到这个电影角色。
回到别墅时，罗兰对自己说：“我注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你要练习就在客厅，我不怕被打扰。”莫迁程边上楼梯边说。
他白天睡足了，现在也有精神头了。他计划好做顿丰盛的晚餐，慰劳自己的胃，同时庆祝马上就要得到珍贵的材料，修好时光机，以后的事则用不着计划，7岁时他就想好了，先回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起码要在威尼斯住上两年……
“我要借你的后花园用一用。”罗兰说。
罗兰的话打断了莫迁程美丽的畅想，他问：“后花园，你又想做什么？”
“客厅没法练习——”
“噢，用吧，不要踩到我辛苦种植的紫罗兰了。”莫迁程大方地说，笑得一脸灿烂。
莫迁程看着罗兰走出去的背影，目光已然穿过她柔顺的长发，透视到里层的珍贵材料。
随后，他先去洗了个澡，穿上清爽的棉质衬衫，然后一路哼着歌回到卧室。楼下花园中传来罗兰读台词的声音，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下看。
罗兰停下来，抬头看莫迁程。
“我影响到你了吗？”罗兰问。
“没有，你继续。”
莫迁程站在窗边，泰然地看身着白色短衫的罗兰，她还真的有点古典美人的气质，尤其此刻，她置身在夕阳下的花园中，这场景不禁让他回忆起初次见到罗兰时。
莫迁程看了一会儿，竟生出点遗憾来，不过却也是稍纵即逝。他该是时候做些准备了，或许明天就能拿到梦寐以求的珍贵材料。
罗兰找到初始站位，从一个点走到另一个点，反复不断地练习。她知道，经过几百次的练习，她的表演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她再也看不清周遭物事。凉风袭来，小雨淅淅沥沥落下，不多时，小雨变作大雨，慷慨地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包括淡然盛开的紫罗兰花儿，与沮丧却仍旧坚韧的机器。
罗兰坚持在雨中一遍遍走位，一遍遍说出对白，没有人声回应，只有雨声喧嚣。
这时，后花园亮起来，灯光从莫迁程的房间照射出来，接着，敞开的窗口传出舒缓动听的吉他演奏声。
罗兰站定了，抬头看声音和光的源头。音乐愈发清晰明快，而雨则渐渐停了，似乎是音乐和光亮抚平了雨水焦躁情绪，它静下来，与天上的一轮明月达成默契，一同聆听音符与光营造的梦境。
这梦既惬意温暖，又拨动心弦。罗兰沉浸其中，她似乎看得到音符化作美妙绝伦的幻境，花儿瓣上坠着晶莹的水珠，水珠滑落，花儿瓣微微抖动；蝉苏醒了，加入幻境中来，用尽力量鸣叫，点缀流动的音符。
触不到也嗅不到，梦境的缔造者是无形的，却可以感觉得到。罗兰觉得身体里似乎有颗心脏跳动，一会儿如清凉的泉，一会儿如汹涌的激流。
莫迁程抱着吉他出现在阳台上时，音乐停了。
“你怎么不练了？”莫迁程问，他双臂撑着围栏，望着罗兰。
罗兰呼吸雨后的泥土与青草味道，伸手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你怎么不弹了？真好听。”她说，声音隐隐激动。
“上来吧，你的脸都肿了，就像颗剥开的圆荔枝。”莫迁程取笑道。
“我还想听，你再弹个别的行吗？”
“我宁可对牛谈，因为我弹曲子你没有感受的。”
“谁说我感受不到，我感受到泉水的冰凉，还有激荡的洪流，就像我也有了颗心一样。”
“剧本里说的？还是故事里的？你的故事书呢，背个故事给我听。”莫迁程饶有兴味地瞧着罗兰说。
“都不是，我确实感受到了，我觉得我喜欢音乐。”
莫迁程摇头笑了，说：“机器人，你接着练习吧。”
莫迁程走回了房间，罗兰失望地看了他的房间好一会儿。接着，她借着朦胧的灯光找到准确的站位，可下一刻，她又认为可以不用站在这里，再后退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对了，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她就要站得靠后一点，这样可以走得快一些，就像刚才的音乐一样，节奏快了，心情也更欢快。
罗兰准备开始了，可是她还没迈开步子呢，嘴里便开始讲话了，仿佛这样提前发声并不会影响表演。而后，她的练习连自己都感到惊诧，一切都不同了，她甚至没有跳过女配角的对白，而是自然地进行了角色转换，两个角色转换着读台词。
她讲完了最后一句台词，这场戏的时间不再准确得毫秒不差，而是快了5秒钟，但她的表演却生动美妙得如一段乐曲，随之而来的情感波动竟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迁程！”罗兰对着灯光的源头高喊，那个房间中静谧，却富有生命力，她接着大喊，“你下来一下。”
喊了几句，阳台和窗口还是不见莫迁程的身影。罗兰等不及了，她快步走进房子，踏踏踏地登上楼梯，一口气爬到三楼，在走廊里，她撞见了莫迁程。
“喂喂，你急什么！”莫迁程撑住罗兰的肩膀。
“你要看看我表演，我做到了，你帮我做到了。”罗兰兴奋地说。
莫迁程放下手，不以为然地从罗兰身边走过去。
“你不相信吗？”罗兰追上去问。
“考验你的人又不是我，是严格执拗的霍森，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你不行，当然了，我也就也没法看出你行啊。”
“没关系，让我给你表演吧。”
罗兰求了半天，莫迁程也没同意，他锁好实验室的门，随后便回房间睡觉了。
而罗兰留在客厅里，守着窗口的月光，欣喜若狂了一夜。
对牛弹琴，牛有感觉，对花弹琴，花也有感觉，对机器弹……罗兰想到这里，心说：“机器也会有感觉，是吉他帮了我，我听到音乐便有了奇妙的感觉，是这感觉让我的表演脱离了程序的束缚。”
清晨，罗兰亟不可待地敲响莫迁程的房门，莫迁程顶着熊猫眼出现在门口。
“早啊。”莫迁程挤出一个微笑，飘忽地走出房间。
“去片场，快去片场，”罗兰说，“昨晚的感觉就要消失了，我要尽快去片场。”
莫迁程洗漱完，随后的早饭还没吃完就被罗兰拖出去，塞进车里。莫迁程虽然不情不愿，心里却也不生气，他上了车，插入车钥匙。
“等等。”罗兰说着手落在莫迁程头上，顺了顺他杂乱的头发，“好看了，谢谢你！”
说完，罗兰优雅地开车门，坐进车里。
今天，罗兰到得太早了，剧组的人都还没来。她在片场等了半个小时，剧组的人才陆续到了，可她本以为霍森会马上拍昨天那场戏，可霍森却开始调度其他演员去拍内景。
罗兰跟在霍森后面，不停地求他，可他对罗兰始终视而不见，最后实在不堪其扰，他也只是回头瞪她一眼了事。
莫迁程也溜达进房子，他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和剧组的人攀谈，凭着英俊的脸和洒脱亲和的态度，他很快就被投喂了不少零食和水果，算是把早上没填饱的肚子服务到位了。
“导演，我再不拍就要被砍头了！”罗兰大叫。
罗兰冲到导演面前，紧接着她竟做了令所有人惊奇的行为，她用肢体和表情表现出狂喜、暴怒、疯狂与悲伤四种情绪。还别说，霍森一时间真被她震住了。
“我已经在物色其他演员。”霍森毫不避讳地说。
“不行，导演，我可以演好，我练了一整晚，不信你问问迁程。”罗兰说着拖过一旁的莫迁程。
莫迁程一脸无所谓，也并没有为罗兰说话。
“她可是你的艺人，你怎么能这样。”化妆师小K不满地说，她刚才还给过莫迁程零食吃，看样子她是有点后悔了。
“导演，你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剧务大哥粗声粗气地说。
“这女孩也不容易，昨天也是晒得够呛。”摄影师大叔道。
霍森朝门口指指，说：“都到后花园准备，今天天气也不错，叫打光的小哥去准备。”
罗兰说了声“谢谢导演”，她死抓着莫迁程的胳膊，小声在他耳旁说：“我的感觉没了，音符和光从我的身体里消失了，你带吉他来了吗？你再为我演奏一次吧。”
霍森回头冲罗兰扬扬手，高声道：“快走，今天只拍50条。”
罗兰对霍森笑，嘴里却对莫迁程说：“我都愿意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弹支曲子呢。”
“怎么不行，可我没带吉他来。”莫迁程说，“你死的前一刻，我一定给你弹奏天底下最好听的曲子。”
罗兰松开莫迁程，甩动头发，潇洒大方地走出大门。她到了后花园后，帮助剧组的人准备器材道具，并且问候了文瑶的身体。
月亮、灯光、音符、雨后味道，全不存在，罗兰在花丛中搜寻感觉，恰巧那一抹紫色出现在视野里，她的头脑中回放出昨晚的场景。
“action！”霍森喊。
罗兰没有立刻说台词，直到她走出第三步仍旧没有说话。这时，文瑶竟起头讲出一句不存在与剧本中的话，而罗兰转头看她，眼里流露出欣喜，接着她开始说台词，只是这台词也与剧本中不同，却与原句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莫迁程默默来到霍森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罗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