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 云上小世界(1 / 1)
十分钟后,喻承站在由女装行业二十来号人包围的大圈里。
萨营华托给他的事,第一件就是帮钱灵灵唱黑脸。女装目前“怨盛爱衰”,萨营华希望喻承把“怨”能牵走多少是多少,“爱”让钱灵灵散播,以求她八月上马后,耳目一新的老板及管理风格能让团队人珍惜。
喻承好好拿捏住自己的语态,要温柔、略沉痛,劝慰带警告,还要理性,并且阳光。
真考验多重人格同时出演的功力!
喻承:“……就大家道听途说的这件事,第一,请不要再出去传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有记者来,请交给公关部的同事接待,以讹传讹,伤害的是公司和在场所有人;第二,我重复一遍,公司删除那位准妈妈的员工信息,是为了第一时间帮助她的家里人,为她处理社保之类的后续工作。不是有些同事想象的,公司为了撇清关系——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什么好撇清的,大家不要多想;最后,我提醒各位,工作再忙,自己的健康也该排第一。用命换什么都不值得,好吗?这件事到此为止。忙去吧!”
他绷着冷静说完,心里却并不痛快。同一件事,闪永昌周二就以相同的形式给团队做过预警,当时的消息是准妈妈还在抢救中。今天是噩耗,他为同样年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心痛扼腕,还得代替闪永昌充当啥啥喉舌,说一些正确而无情的话。
但工作和身体哪个重要,这是个问题吗?
如果答案没有悬念,那为什么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一再出现人们为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一不留神把命就搁下了呢?难道是那位准妈妈不懂?
出这种事,就算有人主持公道,把不负责任的leader给撤了,可就已经受伤的人来说,也于事无补。
思考了半天“工作/事业的意义”,喻承叹口气回到眼前,知道他们团队的人肯定在背后把他骂惨了。但这还是第一步。第二步……
他到严绅工位边,说:“你来一下。”
说完自己先到部门会议室坐好,严绅面无表情跟进来,眼里又恨又忐忑,在他对面坐下。
喻承先推过去一个连包装都没拆的礼盒:“这是你之前送我的香水,我在商场试过,不习惯这个味道。谢谢你的好意,自己用吧!”
严绅没动,脸更臭了。喻承再递出一只小盒子:“这是一对袖扣,我的还礼,希望你喜欢。”
严绅拿过去,打开看了眼,合上:“你到底有什么事?”
喻承轻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还有营销线的小土和商家线的小匪,你们三个,尽快离职。”
严绅一愣,皱眉冷笑:“凭什么?”
喻承:“你心里清楚。”
严绅下巴一抬:“不清楚!我只清楚你的丑事!你跟谷……”
喻承:“有意思吗?你自己不是?”
严绅:“呵!我是又怎么了?我没跟顶头的大老板搞啊!”
他最后一句话是喊出来的,会议室门没关,外面碰头、开会、经过的人迷茫望进来。他还想嚷什么,喻承火了,起身把门关上,回来低声,却加重语气:“你、是、商、谍!要不要我开个会来通知?”
严绅呆了一下,咬牙切齿瞪着他:“证据呢?”
喻承心里没底,却毫不示弱:“你敢要,我就给你!”
两人用目光互抽,这时,有人轻轻敲门,气音唤:“严绅。”
接着,门被闪永昌刷开。他扫喻承一眼,挤出笑容:“我有点事,借他几分钟。”
喻承点点头,放松靠到椅子后背,旁观闪永昌拎着严绅的衣服到露天走廊。
隔着二十米远的玻璃墙和开开合合的隔热门帘,喻承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神色就知道,闪永昌在劝严绅“忍辱负重”。公司要灭老武整团,无奈证据不足,闪永昌肯定也在猜他们暴露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就算严绅等人被劝退,那也只是武贺东布局中的小兵小将,残留下来的高职们还得怀抱侥幸尽力混呢!大部分还是在谷天骄、萨营华的手下混,要是严绅撕破脸,就等于他们自己把仅剩的那线希望给断了。
想到这儿,喻承稍稍松了点。
那两人回来了,严绅憋着气垂着眼睛,闪永昌朝喻承笑笑:“你们聊什么,我能一块儿听吗?”
喻承点头:“请坐。”
闪永昌主动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和严绅在对面坐下。
喻承重整一遍思路,望向严绅:“我建议你们三位主动辞职,是相对较好的退路。因为你们要留在KA,首先我,还有钱灵灵,都不会让你们接触任何跟业务相关的工作,而且部门也已经收回了你们之前的所有权限,等于真空;其次,这个月起,每季度给你们降一级,这是上面的要求。严绅P7,那二位是P6,一年之内就能降到底,没有其他可能。”
严绅咬牙,闪永昌点头。
喻承:“如果你们现在转岗,没有人会拦。但你们新部门的老板和HR,得先跟我、八月起跟钱灵灵过。不管出面交涉的是谁,上面要求,首先,你们去的,不能是公司的任何业务部门;其次,我们也会要求接手你们的部门做降级接纳。比方说用人部门要招P7,你转过去,必须降为P6或以下录用。之后的待遇,跟你们留在KA一样。”他顿了顿,“不直接炒,跟你们耗,也是我老板的要求。他认为你之前说的那招‘年降一级’很有意思——你们现在知道公司什么态度了。人生苦短,与其在这儿白费一年,不如省下这些时间,干点儿别的。”
严绅还在运气,闪永昌回应喻承:“了解。”
喻承站起身望向严绅:“换个地儿再见,说不定能做朋友。你要是非得抹黑谁,搞成私人恩怨,我也不是死的。萨营华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今后你们在内网里的任何发言,会有管理员先做审核,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不会通过;如果你要靠嘴巴来传播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公司制度你知道,未经证实的消息,负面影响大的,HR听到一次,会找你谈一次,再犯劝退;累计劝退两次无效,可以无偿开除——但你们,还是降级。”
严绅眼里快喷出火来了。
喻承直视着他的“火眼”,叹口气笑笑:“动小脑筋,每个人都会。区别是出发点、行动力和个人底线吧……没什么意思!你觉得呢?”
他说完要走,却听到严绅冷笑了一声,说:“没想到啊喻承!”
喻承回头,严绅被闪永昌拍肩制止,仍挑衅望着他。闪永昌接着笑说:“他想说的是,我们一开始没想到你是这种……真是小看你了!”
喻承回视严绅,苦笑:“你想说什么?‘心机婊’?不要紧,我这局要是败了,你会说我是‘脑残婊’;不受你控制是‘碧池’;逆来顺受又是‘圣母婊’……”他收起笑容,“其实我就想认真做点事赚点钱,但现在……我只能尽可能争取话语权,实现我能力范围内的公平。”他淡淡道,“谢谢你们的栽培!”
两人神情复杂看着他,喻承出门回工位。
这一天,十二怒汉两家重要子公司的两大新副总裁上任,内网、邮件和金花群都炸了锅。喻承慢慢拖内网滚动条,一行行看权燕亲自写的帖子里谷天骄和萨营华的丰功伟绩,以及主贴下面的恭维回帖。
不多久,他收到了谷天骄群发全集团的通报邮件,主题是“关于十二怒汉即日起全面终止与喜福汇合作的重要通知”。
邮件内容说,由于该代运营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十二怒汉集团下所有业务线终身不再跟喜福汇公司主体,法人、合伙人及与之相关的亲属所建立的任何公司再度合作。
喻承轻吸一口气,这么一来,喜福汇就很不好过了。十二怒汉体量大,随便剁个谁也雷厉风行。可是……
没等他琢磨完,话机响,对方是个女声:“喻承你好!我是谷天骄的秘书,Iris……”
喻承一怔:“Ir… Iris!”
Iris:“对呀,你还记得我啊!”
喻承激动:“教我接待的师父呀!怎么不记得!哎?你怎么跑到……谷老板那儿去了?”
Iris笑:“很意外吗?你升这么快,我还意外嘞!好了好了,回头再说!是这样,老板让你赶紧来一趟他办公室。”
喻承:“啊?他……办公室在哪儿?”
Iris:“二号楼顶楼南面,往东走到底。”
喻承:“哦,哦哦!来了来了!”
他跃起身一阵小跑,跑累了走一段,完了再一阵小跑,反复几次才到Iris说的地点。
早就想见证谷天骄拥有独立办公室的一天,真到了这时候,喻承却站住了。他静静望着门上深灰底白漆的“副总裁谷天骄”,上午的阳光从右面玻璃墙透到地毯上,心情振奋难以言表。
“小承!”喻承应声回头,数年不见的Iris又添了几分成熟。她笑容亲热,西装套裙高跟鞋大方得体,说,“敲门刷卡进去啊!傻站着干嘛?”
话音未落,门开了,谷天骄送两个同事出来,看他一眼,先跟那两位说:“差不多这些。改好先让Iris看,她过了,再走法务和公司事务流程。”
那二位抱着笔记本唯唯诺诺遁了,谷天骄朝喻承招手:“小承,快进来!”
喻承点头,做梦似的,跟谷天骄飘进去。
谷天骄办公室的格局,和武贺东那个一模一样。办公桌对面是会客区,会客区后是通向隔壁会议室的门。
喻承好奇打探:“怎么搬了这么远?还以为萨营华用武贺东那个,你就用萨营华原来那个呗!将就将就省点儿资源,咱们也近一些!”
谷天骄关上门,卸下面具,笑说:“那怎么行!同职位不同待遇,会让下属部门乱猜——以为寻宝地位没飞天高呢!”
喻承:“哦,这些虚头巴脑的排场,也是有讲究的哈!那你以后上班,要用公司给你配的车和司机啦?”
谷天骄:“除非公事。其他时候,你还是有免费车坐的!”
喻承哈哈笑:“副总裁给我当司机啊,那我至少是……”他目光闲闲乱扫,忽然看到透亮的玻璃外墙边,挨窗立了头半人高的木羊,背上驮着一只和麦叔叔餐盘一样大的烟灰缸。
喻承哭笑不得:“这是要你抽死自己的节奏!”
谷天骄无奈摇摇头:“行政知道我属羊,搞了这么个‘个性化装饰’的劳什子……这不让人拿烟屁股烫我嘛!我还自己烫自己呢!”说着点上一根烟。
喻承:“……”
谷天骄:“你随意!”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喻承问:“刚刚那两位,是外宣公布喜福汇那事儿的?”
谷天骄:“还有杨雨他们刚发回来的募股进展。怎么,你有意见?”
喻承一窘,先忽略他没料到的部分:“喜福汇是代运营啊,手下那么多大牌。跟他们翻脸,不是把那些国际品牌都推给对手公司了吗?”
谷天骄:“所以我们发文,邀请那些大牌自主入驻十二怒汉;没精力自己搞的,换家运营商。平台这么肥,他们不会跟着喜福汇放弃这片市场。非要跟他们走的那种极少数派,我们也不留。”
喻承:“哦!你们屌你们了不起死!”
谷天骄无语,端过电脑:“得了,咱俩总共半小时,谈公事!”
喻承:“啊?”
谷天骄乜斜他一眼:“上班儿时间,不然找你侍寝啊?”
喻承无耻笑:“也阔以啊!”
谷天骄:“……”他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喻承的头,点开一个视频文件,“先看这个。”
喻承揉揉头发:“这是哪儿啊,咦,武贺东?”
画面里出现的是一个低调奢华的起居室,沙发上坐着武贺东,拿咖啡过去递一杯给他的,正是杨雨。喻承抬眼看谷天骄:“这是杨雨家?偷拍的?”
谷天骄点头,把声音调大,喻承这才注意到,武贺东面前放着一台手机,手机播放的……喻承听半天确定,就是他和谷天骄都录下的那通闪永昌跟硬金两老板的对话。
镜头里的武贺东隐隐皱着眉,却啜着咖啡不动声色。
杨雨坐他身边,跟他一起听了一会儿,声音清亮笑了笑:“老武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活到老学到老,什么时候日语都精通啦?”
武贺东:“呵。”
杨雨:“既然懂,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这里面主要角色是两个……”
喻承:“嗯?”
谷天骄:“嘘!”
杨雨:“……硬金中国的上野健,”武贺东静默,杨雨盯着他的脸,“你手下闪永昌。剩下那个,是董事会派去现场核实的工作人员。”
喻承:“哈?”
画面上武贺东愣了愣,谜一般笑:“我手下,谁?”
杨雨:“闪……老武,你自己听,他什么都说了!”大概见武贺东巍然不动,杨雨气闷似的站起身,到画面外拿了一叠纸再回去坐下,“好好好!反正我是不懂日语,我把他们说的话念给你听!”
接下去,杨雨念了一大段,跟闪永昌当时说的差不多。无非杨雨直接把里面涉及的每个名字,都确定为“闪永昌”、“武贺东”等等。
随着他念的内容越来越多,武贺东脸色绷不住,变了。
杨雨放下纸:“老武,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向硬金集团发出邀请,有几个项目要跟他们合作。你猜怎么样?”
武贺东不响。
杨雨:“他们对你入股的事,供认不讳。你想要见上野健还是松本雅治,我马上就能给你叫过来。”
武贺东终于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两手支在膝盖上捂住鼻子,半晌说:“你们想怎么样?”
喻承:“哈、松口了?”
杨雨真诚看着他:“董事会要起诉你。”
武贺东没动。
杨雨:“但你是我们第一批招进来的员工,也算开国元勋。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而且你、我,都靠这家公司脱离了为生活奔波的阶段,我们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你说呢?”
武贺东又呆了半天,放下手,笑:“你希望怎么做?”
杨雨:“你跟我说,你放进来的还有哪些人?说完,你辞职,这事情就算了。”
武贺东闭眼,呼出一口气:“我没明白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人,跟硬金、喜福汇合作的,就我一个……”
谷天骄按下暂停键,喻承看时间,才放了三分之一。谷天骄关掉视频,说:“剩下的就是磨,磨半天,没辙。他也摸准了这里面不太可能出现全名,谁都没说。”
喻承叹为观止,忽然想到:“哎,老杨厉害是厉害,也太走险棋了吧!万一老武他真的懂日语,不就露馅儿啦?”
谷天骄:“就算他懂,事情总是真的呀!老武不可能听不出闪永昌的声音,他们的计划桩桩件件,杨雨没编吧?”
喻承:“那,‘跟硬金合作’……”
谷天骄笑:“这是诈降的‘赛点’啊!不是吗?”
喻承:“假的呀?!”
谷天骄摇摇头:“真有可能。毕竟,那也是一家掌握不少优质项目的企业——他们昨天发了封类似声明的邮件过来,说自己完全不知道武贺东干的事儿,还以为武贺东以前是代表十二怒汉跟他们合作呢!”
喻承:“……呵,撇得挺干净!”
谷天骄:“是不是‘撇’,不好断定,因为老武跟他们合作、老武有没有其他副业和‘属下在找麻烦’,可以是彼此独立的事件。但他们自己钉了把梯子下台,说马上就会从喜福汇撤资——这些说法,我们全盘接受。”
喻承想了想,在十二怒汉看来,喜福汇的“寄生”性质大于“共生”,所以砍了他们以表态度;硬金则跟喜福汇相反,又归心态度积极——十二怒汉长远考虑,当然先不得罪咯!
谷天骄打断他的总结,说:“这样如果以后有硬金的人找你谈项目,先不要一口拒绝。另外,再看看这个,是权燕发给我的。”
喻承:“嗯?”
谷天骄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频,喻承:“呃……”
画面经过剪辑拼合,完整重现了喻承和谷天骄在北京贵宾楼大堂、房间走道同进共出的场景。画质清晰,加上视频最后特别截下的一张订单,订单上赫然印着谷天骄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等信息。这下,是想死不承认都没办法。
喻承又麻了,他战战兢兢望向谷天骄:“这……权……她给你,说明什么?”
谷天骄宽慰笑笑:“你还记不记得,彭羽说,杨雨找他们深夜开会的那天,是突然、自发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喻承:“……啊。”
谷天骄:“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跟国内所有的大酒店也在深度合作?”
喻承搜索记忆库:“知道啊!好几家还是我在苏凯团队的时候,陪金哲跑的嘛!哦……对!当时听说好些大老板跟杨雨也是‘朋友’,我还以为那是场面话……”他回过神,“然后呢?不会是……闪永昌管人要咱俩的录像,有人向杨雨告密了吧?”
谷天骄点头:“就因为他出那一招,才让杨雨确信他们真的有问题。”
喻承:“那……这录像,什么时候给你的?”
谷天骄:“就刚才。”
喻承嗯了一声,缓缓说:“闪永昌,严绅,内几个孙子!”
谷天骄轻笑道:“权燕说,她上周末就收到了,有两个版本。”喻承一呆,谷天骄接着说,“这个剪辑版是直接发她邮箱的匿名举报;还有一个没拼合的原始视频包,那是杨雨从别处拿到,转发给她的。但你看耽误什么了吗?”
喻承光转脑子不说话。
谷天骄:“权燕让我转达你,说他们见识没那么肤浅。反正现在我在寻宝,你在飞天,我们不触任何高压线。她还说,我都副总裁了,流言蜚语‘so what’!”
喻承先一愣,随即身上暖意四起。他靠着沙发后背静了一会儿,微笑道:“经过几次跟杨雨和权燕的近距离接触,发现他们……跟很多从零起步的人付出的代价相比,大概成就来得太顺,也太快太大了!所以他们……厉害,也相对单纯。就是他们下一层、下几层的人,也许更厉害,却复杂得多。那些人阳奉阴违起来,”他笑看谷天骄,“是他们意识到之前,管理不好、也感化不了的。”
谷天骄沉默一阵:“不管怎么说,有这种人坐镇顶层,希望再渺茫,光线再弱,至少你知道它们确实存在。”
喻承懂他的意思,却秒变画风说:“哟,希望不是你吗?光线不得自己照?小谷,指望别人不怕扑空啊?”
谷天骄:“……”
喻承:“怎么,坐上大班椅,理想抱负都没了是不?”
“卧去!”谷天骄失笑,照着头顶削他一记,看看表,“这两天事儿很多……你走吧!……哦对了,你认识Iris?”
喻承理头发:“她是Summer的人。”
谷天骄:“这我知道。”
喻承:“Summer就是……内网里现在是彭羽的大大老板,你还记得吧?实际上不是。”
谷天骄坐到办公桌后面,沉吟:“这两天照过几面。”
喻承:“Summer是个人精,看重既得利益……她手底下不论男女,个个是人精——当然,他们现在都是你的人了。”
谷天骄抬眼看看他,深思着点点头:“好的,你忙去吧!”
喻承欢快往外奔,谷天骄却又叫住他:“你跟萨营华,是打算长期混的吧?”
喻承摊开双手:“他是副总裁——我还能交到更好的盟军吗?”
谷天骄:“你还得有自己的盟军。”
喻承一顿:“哈?”
谷天骄欲言又止,静了几秒才说:“你自己看着办。”
喻承晚/娘脸开门,谁知迎面就看到Summer带着几个人,人人一副花样笑脸,拎着咖啡水果直奔谷天骄办公室。
喻承忙帮他们顶住门,堆起笑脸问好。Summer意外:“喻承,你怎么也……”
喻承:“哦,我来跟……老谷……汇报工作。”
Summer大惊讶:“你叫他‘老谷’啊?”
她一出声,隔壁小办公室的Iris也迎出来,跟她的跟班儿们一块儿各种笑。喻承见一秒内脱不了身,只好站着陪笑。
Summer说:“那我要替我老板喊冤!”
谷天骄看热闹似的,立到门边笑眯眯围观。Summer看他一眼,热情说:“小承叫你‘老谷’,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着她又看回喻承,“这是我们公司目前最年轻的副总裁,叫‘骄儿’!”
喻承一口血闷在胸口,促狭看谷天骄:“……对,骄儿!”
众人一起嘎嘎笑,但看眼色,估计都内伤得够呛。谷天骄一向绷得稳,微笑说:“都行!Summer,你们进来坐!”
他带头进办公室,Summer跟喻承寒暄两句进去了,喻承赶忙撒丫子,光速离开这虐人虐己的是非之地。
当晚,谷天骄如权燕所约,跟他们更高一层的利益共同体去做初步捆绑。喻承一人呆在家里也没闲着,除了家务日常外,还有萨营华给他布置的一个任务。
那也是他所说的“第二件事”——让喻承在扶起钱灵灵的同时,挑大梁,帮萨营华组建一个全新的团队。这个团队既独立,输血期又共同属于飞天和寻宝两个平台,初步定名为“怒汉国际”,计划崛起后再改名。
萨营华说:“国际零售业务线,B2B的‘国际寻宝’做了一年也没做起来。但这是大趋势,更适合飞天和真正寻宝的土壤。你放心吧,近期内不会倒。”
喻承担心:“但我没接触过。”
萨营华:“谁都没做过,怕什么,拍啊!”
喻承:“……”
他说的“拍”,就是“拍脑袋”。喻承想,他也加入拍脑袋的队列了。一个全新的业务,小到部门名称,大到业务目标、运作模式、立足策略,具体到部门预算、员工结构,全都靠“拍”。
萨营华说:“我给你个大方向,就是引进国际知名品牌入驻。飞天里面你看得上的人,告诉我,我配给你。你拉上他们共创,六月底前给我结果。最晚七月上旬敲定方案,正式招人;八月起试运行。”
喻承:“……”
萨营华乐:“你要实在没谱,找谷老板嘛!这个业务还是他跟老杨提的,肯定都想过。”
喻承彻底没话了。他男人起的灶,他含着泪也要把火点燃!
萨营华:“我先拍一个:既然是走global路线,人才配置,外语至少懂一门。以这个为前提,你可以先跟你的小伙伴们通个气——除了特殊岗位,人的初始技能都差不多。现在造新楼嘛,挖地基打桩架梁,最好要靠得住的人……You know~”
喻承望着萨营华意味深长的眼神,琢磨着,这就是谷天骄提的“建立自家盟军”的机会了。可一路过来遇到那么多人,找谁呢?
他想了想,飚了个电话给因为频遭“变化”而仍旧P4的粉妹:“妹儿,我手里有个不错的活儿,你来不来?”
粉妹听完条件,亢奋喊:“好啊好啊!不过什么是‘外语’?雅蠛蝶~卡机嘛~色拉威——”
喻承一窘:“搞半天你就懂宁波话是不?”
粉妹:“娘希匹!”
喻承:“……”
粉妹大笑:“忘完了啦!哦对了!你找宝哥嘛!我家宝哥哥英语专八,又是宝妈一手培养的营销人才,现在还屈居付钱爽客服呢!”
喻承激动:“好啊!你跟他说一声,搞张简历发来!梅姐鸡哥他们几个,你偷摸帮我放个风!能过HR那关就成!”
粉妹喜滋滋挂了电话,喻承重新埋首灯下。
新部门真是一草一木都得自己找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是没意义。他一枚新经理,上手就这么大的项目,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没什么可纠结的。他得好好梳理自己的知识体系,空白领域赶紧补,以便跟新业务搭上调。有点儿烧脑。
就在他独守空楼,暗夜灯下,腿蹭梅干菜,一手撑头盯电脑,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邮箱冒泡。
喻承乐,边点开边自言自语说:“哟,这么快!”
话音未落,傻了。邮箱里的确是封简历,但发件人不是宝哥,也不是景梅鸡哥那帮好伙伴,而是喻承此生都不愿再见的一个人——仇云。
喻承晕死,粉妹那呆子,不是让他“偷摸放个风”吗?卧靠……他揉着太阳穴……回想以前也有一个人,饶海珍,把他整得要死,关键时候还敢让他帮忙说好话以便自己转岗。职场中人一遇到现实问题,总能自动清空“恩仇录”。可重点是,他们整人忘得快,也不问问被整的人有没有那么健忘啊!
内部招聘只要投简历就得面试。喻承叹口气,得走个再次得罪仇云的过场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却一瞬间点亮了喻承大脑归档为“即将永久清除区”的记忆。循着那些记忆,他打开内网,先搜“仇云”。回车一敲,出来了:超便宜公司资深家电运营。
家电不错呀!最近超便宜的名声越来越响,最火的行业就是家电,他还嫌不够?喻承摇摇头。
静坐几秒,喻承重新点搜索框,把“即将清除区”的名字一个个敲进去——
饶海珍,员工栏无搜索结果,内网的帖子倒是有几条,饶海珍自己写的。原来她老公前年开了家飞天店,生意好,她回家当富太太去了。
喻承出半口气,他在陈骁炜部门遭遇的第一道大坎,终于盼来自家男人的奋发图强,修成了正果;
马佳丽,寻宝人事专家。她晋升了,不知道狭路相逢还恨不恨他——也许还恨,毕竟在她看来,当初要是没有喻承,她的推荐也成功的话,她现在有机会是“资深专家”——喻承静了静,希望今后也不要再碰到她;
继续搜。红一蕾,也走了;龙老师,仍旧在怒汉学院,头衔“资深专家”;苏凯,在陈骁炜离开后,独自投身到集团战略部,头衔“政府战略合作专家”——喻承呸了一声,混得还真不赖……杜强,没再带团队,跟苏凯跑去同一个部门,同一个头衔;辛西娅,中文站副总裁,升了;安露,付钱爽资深人事专家,换了岗位,职位没动;Kevin,国际站副总裁,又升了;景梅,依旧是超便宜的女装运营;鲁翔,B2B国际寻宝行业经理,没动;方乐志,B2B国际寻宝资深经理,升了;高端喷,飞天KA母婴行业资深经理,也升了;接下来是小钢炮、宁康、苗妙师父……
现实跟故事真不同。正直实诚的人,以才华做本钱,却未必不长久挣扎在“怀才不遇”的境遇里;不怕鬼的人,走着夜路,也未尝不能走在越来越宽的康庄大道上。
不过如谷天骄所说,人性不存在非黑即白。天知道他们的另一面是什么呢!
曾几何时,喻承认为职场中人99%的几率是相忘江湖,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是底层的状况。社会结构的人数占比如果是座金字塔的话,任何领域,人们越往上爬,狭路相逢的几率就越大。比方说,从谷天骄的位置看出去,立体环绕他的,不都是十二怒汉早就盘稳的那些熟脸吗?
这么看来,坊间盛传的“混”啊“还”之类,由来就是这个了。既然大家区别在于“灰度”不同,谁都可能出现在更上一层台阶,谁也都可能有意无意挡了别人或正或偏的财路……喻承想,那他今后待人处事的准绳,只剩下但求最终结果的正义和无愧于心了。
深刻总结中,手机响,一条短信进来。
喻承懒懒划开,先呆了一下,接着肾上腺素激增爆表。他一个电话飙给大象:“象象象!你在老高那房子还是在西子风月?”
大象:“怎么滴,西子风月这套,我刚买下来啦!”
喻承:“……哇噻,哥们真壕!”
大象:“嘿嘿,反正……”
喻承急火攻心打断他:“哎!小弟改天再来膜拜!现在有大事!象哥哥救命啊!快把咱爸咱妈接来,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
大象一静:“……机会来啦?”
喻承就着手机猛点头:“千年一遇,时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