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回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1 / 1)
斯诀下意识抬头,营地就呈现在他眼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只是想着回来查一下镇痛的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斯诀,真的是你!”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小组的人全站在营地门前。
不待他开口,早有人七嘴八舌地抢问道,
“你又去哪了?”
“我们找了你三天三夜了!”
“你受伤了?”
斯诀仍是平和的微笑,如沐春风,“抱歉,各位!我原本只想随便走走,但没想到迷路了。麻烦你们了!”
“算了,没事就好。”
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屏幕的荧光照亮了少年认真的脸。
“天哪!斯诀。我不是眼花了吧?你竟然在查医学资料!”
褚况大呼小叫并未使斯诀停下手上的动作,“多学习一点基本医学知识以防万一。”
褚况感慨,“蒋教授知道了保准热泪纵横。像你这么个高材生,居然是个连包扎却不会的医学白痴,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咦,你为什么不喜欢医学?”
斯诀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又恢复常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你不喜欢文学歌剧一样。”
褚况弃械投降,“得得得,别提这两个了,一提我的头就有两个大!”
斯诀低声笑着,脑子里却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喜欢医学?
不是不喜欢,是厌恶!每当自己拿着药品时,都会觉得自己的手充满了血腥与罪恶!连自己都厌恶这双手!
“斯诀,这不是我的鼻钻吗?怎么在你那?”
斯诀头也没抬,“嗯。我在一只猴子爪子上发现的。”
“哼!”褚况捏着那粒鼻钻,“要是让我看见它,一定拔光它的毛才解我心头之恨。不过算它走运,再几天我们小组就撤退了。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我保证打死我也不来了。对吧,斯诀。”
“对,不会再来的!”因为我不会离开,这儿有她,日儿!
“快看哪,是萤火虫!‘”
声音响起的时候,斯诀正在房间里捣制草药。
“斯诀,你怎么……”
门应声甩开,嚷嚷的褚况进到他房里的瞬间惊得张大嘴巴。空气里飘着各种草的土壤气味。
“斯诀,这,这怎么回事?你开百草堂啊?”
“这几天我在营地周边采摘了资料里的草药,虽然不全,但大致也够用。”
褚况更惊了,“才两天你就认得这么多草?要不是知道你是医学白痴,我几乎要认为你是个大神医了。”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我以前似乎就对它们很熟悉了。”应该在很久远的时候了。
斯诀将制好的药倒入瓶中,收好,向门外走去,“走吧!”
褚况傻愣在原地,“去哪?”
斯诀轻笑,“去看萤火虫啊!”
“啊,对!斯诀,等等我!”
等他们走至门口,除了Mr.Kagan,其他人已经惊呆在原地。
已是夜半时分的营地,此刻却亮如白昼。细细看去,飘忽的光亮泛着淡淡的绿色荧光,像雾一般朦胧,又像明月一般皎洁。这一只只萤火虫与平日所见不同,它们异乎寻常的明亮,飞舞如空气般缓慢。恍如流动的梦境,静谧的乐章。
“咦,Mr.Kagan竟然不在?这样奇异的画面,他竟然没兴趣。”
褚况嘟囔了一句,斯诀猛然抬头。果然,Mr.Kagan在二楼窗台上用摄像机录下来。是为了方便研究吧!
为了研究而失去欣赏的机会,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这么想着,他自嘲一笑。得不偿失,谁又说得准呢?
一只萤火虫飞到他面前,他情不自禁伸出手。那团不会灼人的火焰轻轻落在他的掌心,明亮得晃花了他的眼。
忽然间,他脑海里闪现出昏暗的丛朴,微弱的露光。
日儿,你那儿也有萤火虫吗
碧绿的春江,殷红的血。
“日儿!”
清朗的嗓音破空喝道,画舫上的呼叫声戛然而止。只见一道身影从水面掠过,
再一眨眼,画舫之上已站了个白衣公子,手里还抱着一绯衣女子。
“放开帘子。架火盆,烧水,全都出去。”
他冷声简短吩咐完,便匆忙抱着绯衣女子进了舫内。
虽然帘子将外头的光线挡得死死的,但由于点了许多盏灯,舫内通明如昼。初春的江上往往残留着冬的寒冷,但火盆子散发出热气致使舫内温度很高,金兽内飘出的一股甜香立即四下散开。
一块染血的白布被司诀随手扔进水中,溅起千滴水花。
司诀替花轮日盖了床薄被后就一动不动,过高的温度使汗水沾湿他额前的碎发,潮潮的。但他仿佛全然没感觉到,目光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床榻上蹙着眉的花轮日,很是复杂。
鬼使神差。
他毫无征兆地俯下身,缓缓地,离她莹白如玉的脸不过寸许,鼻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特殊的香气,淡淡的。他闭上眼,落下轻轻一吻。
在她的眉心。
心突然间加速跳动。他撑起身,平复紊乱的呼吸。
司诀,你在做什么?
当司诀自诘时,花轮日睁开眼睛。她一睁开眼,司诀的俊容就映入眼帘。她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发现的确是司诀。她惊道,“司诀,怎么会是你?”
司诀含笑道,“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花轮日不解,“可是我明明把你留在舟上了,还没桨……你到底怎么来的。”
司诀修长的食指抵住她的娇唇,低低地笑了,“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淹死了。”
花轮日作势要咬他,他抽回手按住她的额,“真是倔强呐!是水上漂。”
花轮日更加好奇了,“水上漂?江湖上传说来无影,去无踪的水上漂不是只有铁公鸡铁峰独门武功,只传宗世。怎么,你作他女婿啊?”
“怎么可能。独门武器再怎么重要也没命来的重要,这只是诊费罢了。”司诀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却无比邪恶,“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花轮日打了个哆嗦,“没什么好问的吧?把你丢在小舟上,是因为你……”
司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继续啊!”
“因为你喜欢春江花月夜啊,我成全你啊!”
司诀笑了,俯下身越来越靠近她,“原来还是为我着想呢!那,为什么没有上药?你是要我替你上吗,恩?”
“那药不小心掉了。你不要靠这么近……”
花轮日伸出一只手抵住司诀的胸口,却意外发现薄被下的自己未着寸缕。她的脸不由飞红,手一用力将司诀向后推去,“我的衣服呢?”
司诀理理散乱的衣襟,“在地上啊!”
花轮日裹着薄被坐起,脸颊飞红,“帮我拿过来!”
话音未落,司诀已挑起地上的衣裙,“虽然干了,但还是不要穿的好。”
司诀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将衣服放在她面前。
花轮日拿起衣服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看向司诀。司诀耸耸肩,“这衣服不好解,但救人紧急,我只好用撕的了。”
花轮日哭笑不得,“那我穿什么?总不能裹着被单回去吧?太丢人了!”
她眼睛一亮,“我有一个办法了!”
他便问道,“什么办法?”
她慧黠一笑,像极了自由的精灵,“画舫上有这么多姑娘,一定有人会多备几套衣衫。”
“也对,我让凌波替你问问。”
不一会儿,凌波便进来了,她施了一礼,“司公子,你让我寻的东西,我拿来了。”
“只有绿裳吗?没有别的颜色吗?”
花轮日不由问道。
凌波面露愧色,“抱歉,只有绿色的。”
看着她皱眉纠结,司诀不由调侃,“不穿的话,你只能丢人的裹被单回去了。”
花轮日咬唇不语,忽然看到桌上的文笔四宝,她灵光一闪,向凌波问道,“凌波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凌波微笑着点点头。
花轮日就凑在她耳畔边低语几句。凌波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衣裳端了出去。
司诀微微吃惊,“你不打算穿衣服了”
花轮日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始作俑者还说风凉话,穿当然要穿啊!”
“那你还让凌波把衣服端走。”
“端走了还可以端回来!”
费了些时辰,凌波才走进来,“花姑娘,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先出去了。”
凌波浅笑着离去,袅袅绿裳依旧波动,却与原本的背影相去甚远。
花轮日怔怔地望着她背影出神,不由在心里叹气。却听司诀道,“哪来的黑衣裳。”
花轮日正想阻止他,却见他手上已墨渍斑斑,她忍不住嗤笑,“看你还乱动。”
司诀擦着手,“你怎么会想到用墨染!”
“因为我聪明嘛!”花轮日似乎很开心,“多亏你点了火盆,一会儿就能穿了。”
“喏,给你!”司诀用两个指头拈着拋给她,一脸嫌弃,“这么脏,也只有你会穿。”
她接过墨衣,手上只沾了一点点的墨色。快干了的墨有些黏稠,污浊得一如河池下肮脏的淤泥。而已干的墨隐隐散发柔和的光泽,看起来是纯粹、甚至洁净的。
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般洁净。
污秽,洁净,也可因事物的改变而不断转换。
她似有所悟,微微浅笑,“你没听过,‘洁净并非是体现在外表之上,而应该体现在心灵上’这句话吗?更何况我心夭夭然,墨染又何妨!”
衣服似乎完全干了,墨色的光泽柔和且明艳,仿佛看到了初开的莲花。
在那瞬间,她觉得黑色并不可怕,甚至十分的漂亮。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太迟了,她早在黑暗漂亮外表下的绝望中沉沦。
只是此时的她,并未想太多。
花轮日拿着衣服,爱不释手,“没想到黑色也可以这般漂亮。”
望着她碧桃一般娇艳的红颜,司诀忽然说了句,“你穿绿衣也很合适。”
花轮日不由攥紧了手中衣服,垂头不语。
她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世上很多人适合绿裳,却不会是我。
倏然,他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下意识便要抽回。不料,他却握得很紧。
她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也在看她。然后他说——
“我喜欢你!”
她因为震惊而呆住了。她看到他澄澈如琥珀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人。
他的眸子很温柔,眼眸里的深情让人觉得有江那么的深,“你接二连三地受伤,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焦急。我会担心救不了你,以前从来没有那样的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日儿,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喜欢你,所以即便穿上绿裳,你在我心里仍是日儿,永远都不会变。”
花轮日并未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没有动过。直到,唇覆上一片冰凉。
她蓦然睁大眼睛,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一样,脊背挺直得僵硬。她几乎不敢动,仿佛一动,就会像瓷器一般摔得粉碎。
墨裳垂落在地,黑色的光泽美丽且华贵。只是在那美丽下,绝望正一点点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