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尘离(一)(1 / 1)
我叫尘离,取自莫离之意,我的姐姐叫尘莫。
莫离莫离。
注定我这一生将与她纠缠,爱恨,恩怨,难解难分,莫离莫弃。
一直在想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回忆她。
我是尘国的第六位皇嗣,第三位皇子,却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嫡皇子,而她是我的阿姐,第三位皇嗣,第二位公主,却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嫡皇女。
我们的父亲是尘国最尊贵的男人,母亲是尘国最尊贵的女人,我和阿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尊贵的身份。
可是尊贵又如何?
你越是尊贵得不可一世,当劫难真正来临时,你就越是只能卑微的任人宰割。
明明八岁之前的一切都是好的。
父皇,母后,阿姐,还有后来的季叔。
父皇虽然经常罚我但实则对我和阿姐都极其疼爱,幼时父皇就经常抱我在膝前,用一个孩子能听懂的话教授我何谓家法何谓国法,也是父皇第一个教导我,既然姓尘,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尘家的人。
“太多了。”我说。
“傻离儿。”父亲好笑地蹭我的额头,“你的家人,只有父皇母后和姐姐啊。”
"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们才会真心待你。”
只有真心待我的人才算我的家人,这才是真正需要我保护的人,那么季叔算不算?
他曾真心待我,却又背叛我离弃我。
到底算是家人还是敌人?
人心真是一个参不透的话题,而教我参人心的父皇,本身就参不透这个谜。
母后参得透,却不愿来教我。
母后费尽心思,在险恶的宫廷中给了我们一个纯净的成长环境,以至于七八岁的我明明是个皇子,却清朗纯真得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美冠天下的母后笑起来温婉动人,她时常一边牵着我一边牵着阿姐走在一条条过廊中,她说这样走着好像下一个转弯就能走出去。
而事实是每一次转弯后的终点,都是凤灵宫。
阿姐继承了母后的美貌,笑起来张扬放肆。
但也只是对我而已。
阿姐大我两岁,却好像什么事都比我懂得多。
在我幼稚懵懂时,阿姐早已懂得如何保护家人。
我做错事被父皇罚跪,阿姐就在旁边陪我同跪。
昏暗的祠堂里,阿姐沉静的背影让我突然落泪。
我被太傅罚抄文章,阿姐捏着笔端坐在书案,一次又一次临摹我的笔迹。
傻傻哭得不能自抑时,阿姐总是一脸狡黠地对我说:“阿弟你别哭,阿姐带你去摘青梅。”
“好啊。”立马止住哭声,我傻傻地答,连泪珠都还挂在睫毛上,全然不顾当时是否还有青梅可摘。
凤灵宫中有一棵很大的青梅树,每当青梅成熟时阿姐就兴冲冲地爬上树,摘一颗颗如豆的青梅果。
有一次我非要跟着爬上树,却被挂在树枝上下不来,慌乱挣扎时听见阿姐在树下让我跳,于是就想也不想地往下跳。
树枝被生生折断,阿姐也被我撞得摔倒在地,明明自己手肘都还在流血却还是第一时间来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在宴会时为我义无反顾的代酒,宴会结束后却吐得七荤八素。
明明害怕马却非要跟去骑射场,只是担心我会受伤。
…………
那么多的记忆,一点一滴,浸出了那个意为离命的阿姐。
没有人能够体会我对她的爱,因为没人体会过她对我的好是有多不顾一切。
还有,季叔。
那个让我叫了五年季叔的护国将军。
五年,已经够留下很多回忆。
他是最好的老师,武功,兵法,骑射,乐音,书法,棋,画,莫不精通。
我记得他教阿姐弹琴时绝妙的音律。
我记得他与父皇棋盘对弈时淡然的神色。
我记得他为母后描画时莫名的落寞。
我更记得,他是怎么教我握剑,怎么为我挡住差点砍向自己的利刃。
我更记得,他是怎么教我骑马,怎么救下差点从马上滚下来的我。
他身上的那么多伤疤,除了常年征战留下的伤口外,剩下的,都是因为一次又一次不顾危险去救我所致。
在我八岁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被所有人宠着,不知道什么叫仇恨,什么叫屈辱,更不明白什么是生死。
可是八岁之后,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