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9(1 / 1)
楚青答应不报警,但没说自己不会去找班澜。
吃过早餐一起去二院,解文斌和二小的校领导及吕悦的班主任都在。吕悦的亲属也一大早赶来,随行的还有无数的媒体同仁。
一群人聚在住院部楼下绿化带交流片刻,解文斌带头,态度诚挚的向吕悦的家属道歉,并表示,吕悦后续治疗的费用,学校会酌情支付部分。
楚青抿着唇,余光看到滕逸上了楼,舔了舔唇角丢下程绍元不动声色的跟上去。
事发第一天学校领导其实就已经道过歉,吕悦的家人坚持说没有,主要还是为了赔偿。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没什么可说的。
吕悦已经醒过来,这会护士正在给她换药,奶奶在一旁看着。
楚青偏头,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了一眼,悄然握住滕逸的手。
掌心相贴,让她心动到无法自拔的触感,冰冰的,凉凉的,一寸一寸蔓延上来直抵心脏。
滕逸侧眸,视线在她包裹严实的脸上打了个转,反握住她的手,牵她去吸烟区。
产科病房那边的护士,陆续推着初生的婴儿去洗澡,嘹亮的啼哭声,一响一片。
楚青想到吕悦的伤,情绪忽然低落下去,返身抱住滕逸。“吕悦毁了。”
滕逸心神微震,迟疑抬手在她背上轻拍。“她会好起来的。”
楚青不再说话,身体渐渐变得僵硬,推开他,掉头下楼。
滕逸张了张嘴,复又缓缓闭上。
侵犯吕悦的社会人员已经抓住,下一步,治疗中心会义务提供法律援助,配合检察院起诉该名社会人员。同时也会对学校、施暴学生的家长,提起民事诉讼。
吕悦会不会成为下个楚青,他不敢确定,他能做的,只是让这样的伤害尽量减少。
转院的手续办理的异常顺利,针对媒体的疑问,中午市局和市教育局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
吕悦的伤情鉴定、包括病历,以及目前的精神状况传遍网络。
夜里还在辱骂她的人,这会换了面孔,纷纷支持起诉学校和教育局不作为。
楚青回云海之前跟妇联的梁主任见了一面,隐晦提出要求,希望她能安排吕悦转学事宜。
D市太小,只要她还在这边继续上学,被排挤被孤立的情况根本无法避免。
遭遇侵犯这种事,人们唾弃的永远不是罪犯,而是受害人。
“这事我已经上报。”梁主任眼眶发红,神色异常凝重。“我也是母亲,知道那样的伤害,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疼。”
楚青感激谢过,简单说了下专题已经移交程绍元接手,别过她,下楼拿了车回三小。
林妍妍和班澜刚回来,楚青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皮笑肉不笑的走到班澜面前,眯起眼睨她。“我的电脑才买三个月,可是现在坏了,你说我该找谁赔?”
班澜脸上闪过心虚,抬手推开她。“关我什么事。”
楚青捉住她的手,稍稍使力便将整条胳膊反剪到她身后,跟着重重下压。“键盘和鼠标是可以提取指纹的,另外,你动我电脑的时候,摄像头是开着的,并且有录影记录。”
班澜又惊又怕,哽咽着大声呼喊救命。“林妍妍……”
林妍妍听到叫声,毛巾都没来得及挂,急匆匆的从洗手间里跑出来。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大脑有片刻空白,好一阵才回魂。“楚青姐,怎……怎么回事?”
“抓到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楚青忽然撤了力道,猛推一把班澜,轻描淡写的拍拍手。“回云海记得给我打电话。”
班澜狼狈摔倒地上,脑袋磕到地砖,痛的放声大哭。“我一定要告诉滕医生,你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说去吧。”楚青耸肩,慢条斯理的抬手看了下表,拎起旅行包开门出去。
林妍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毛巾一放,拔腿追上去。“楚青姐?”
楚青顿住脚步,回头冲她嫣然一笑。“没事,回云海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学散打。”
语毕,头也不回的下楼。
上车给程绍元打了个电话,楚青平静发动车子,倒车离开。
那些噩梦一样的经历,早已融入血肉,深刻在她的骨髓里。再怎么刻意遗忘,也会找到跳出来的机会,悄无声息的侵蚀她的神经。
她知道吕悦不是自己的过去,却无法控制不去想。
魂不守舍的回到云海,楚青没有去报社,直接回家。
天气放晴,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线,彩云如画。地处云海一隅的天香园别墅小区,静谧安宁。
楚青把车开进车库,停车拔了车钥匙下去,见爸爸独自在院里泡茶,不由的翘起唇角,脚步轻快的坐过去。“我妈呢?”
“在后院种辣椒呢。”楚开诚笑呵呵的给她倒了杯茶,炫耀的口吻。“她还准备种茄子和豆角。”
“好好的别墅,让你俩弄的跟农家小院似的。”楚青喝了口茶,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靠。“怎么不跟林叔去打高尔夫,他约了你好几次。”
“那么大一块地,光种草,看着就可惜,不去。”楚开诚一脸惋惜的表情。
楚青被他逗得大笑。“难怪林叔说,就是给你一座古堡,你也能把古堡变成农家乐。”
“什么农家乐?”秦兰芳从后院过来,看一眼丈夫,视线落到楚青脸上。“不是出差么,怎么回来这么快?”
“忙完了。”楚青站起来,撒娇拉她坐下。“妈,隔壁家没投诉你吧?上回你养的公鸡可是招来了好几家的投诉。”
“还说呢,隔壁江老太太今天早上刚跟我买了二十个鸡蛋。”秦兰芳坐下,一脸得意。“她还说,等园子里的菜长成了,以后都跟我买。”
楚青嘴角抽了抽,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便跑了。
秦兰芳看着她的背影,无意识叹气。“老楚,青青这回多久没去约会了?”
“一个月。”楚开诚压低嗓音,朝客厅的方向努嘴。“程绍元给她找了个很厉害的医生,留过学的,他说青青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兰芳听他这么说便不问了。
程绍元介绍的医生,水平应该不会低。
夫妻俩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听到阿姨招呼吃饭,不疾不徐起身回屋。
楚青不住这边,吃完放了筷子便走了。秦兰芳看出她情绪不对,急得直催丈夫给程绍元打电话。
以前女儿也有这种情况,一不高兴就好几天不回来,也不给他们打电话。
楚开诚也担心的不行,电话打过去,问了下楚青出差的情况,听他说没问题这才放心挂断。
这么多年,他们夫妻想尽办法,还是没能让楚青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
一想到这个事,他们就万分后悔。
早年不该一心扑在生意上,而忽略了对她的关怀。
——
楚青回到位于汇景新城的住所,无精打采的去洗了个澡。
从D市回来,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把头发吹干,转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抿了一口,拿着手机坐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茫然的看着脚底的灯火。
38层的高度,跳下去应该不会觉得痛吧?
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吕悦站在医院天台的画面,脸颊滑过湿意,泉涌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干。
点开微博,麻木的翻了翻关于此事的最新消息,看到她回来后报社官博更新的那一条,手抖了下,手机倏地滑落到地毯上。
死了……楚青傻笑起来,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光,神智不清的拿起手机,翻出滕逸的号码打过去。
试了两次依然无法接通,无意识丢开手机,一瞬不瞬的望着窗户出神。
一坐大半夜,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鬼使神差的发给滕逸。并给他发了条短信:凌晨四点的星光,风吹过来都是温柔的,我想抱抱那风,抱一抱那星光。
滕逸没有回复,楚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腿僵麻到站立都困难。
脑子里是空的,心也是空的,眼睛干涩的眨一下便会被水雾浸湿。
又倒了一杯酒,楚青喝了一口,门铃忽然响起。
刺耳的声音,在清冷宽敞的空间里,发出阵阵回声,不断盘旋。
楚青放下杯子,脚步虚浮的过去,透过猫眼看到是滕逸,脑子有片刻清醒,迟疑打开门。
“刚忙完回来,没想到你就住在楼下。”滕逸关了门,不妨她直接扑过来,紧紧的将他抱住。
湿意透过衬衫,浸到皮肤上,有些微微的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楚青抬起头,黑漆漆的眼底,空的像个无底洞。“我没想过要逼死她的……没有想过。”
滕逸眉峰下压,弯腰将她抱起来,温柔蛊惑的嗓音。“我相信你。”
突然悬空的恐慌感,让楚青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身体陷进沙发,本能的蜷缩起来。“可她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被逼死的。”
吕悦班主任不堪网友的电话骚扰谩骂,精神崩溃的选择跳楼自杀一事,他也很意外。滕逸敛眉,自然而然的拍着她的背。
她蜷缩在沙发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无助又迷茫。
黑色的丝质睡裙带子滑落下去,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身体的轻颤,放大了她的脆弱,那样可怜,那样柔软。
“我一直觉得,人能做的最大的恶,不是杀生,不是淫邪,不是贪欲,而是Judge。”楚青闭着眼,保持着能让自己觉得安全的蜷缩姿势,嗓音干哑飘忽。“他们逼死了人,内心毫无愧疚,反而洋洋自得。”
滕逸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唤她。“楚青?”
“我想睡了。”楚青像似没听到他的话,自顾坐起来,游魂一般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