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1）
昆仑山下。
扶笙面色冷然，抬头遥望昆仑山巅。淡紫的眸子若有若无地泛着红光。
那日九尾狐玉面前来麒麟族寻求庇护，扬言可以帮助他找回记忆断层。以狐族狡诈的性子，玉面的话并不能全部相信，扶笙不觉得自己失忆，于是便勾了勾唇，三分不羁七分清冷：“玉面说笑了。”
玉面却不在意扶笙不信任的样子，只是道：“截取记忆乃有违大道之举，不可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玄麒道友你……当真没有一点感觉么？”她眯眼似笑非笑地表情极美，清纯之中带着蛊惑世人的妖冶味道。
扶笙不动声色却并未反驳，道：“我知狐族擅幻术，你这般口气，莫不是能够拿回我的记忆？”他尾音微挑，转向低沉的嗓音由于少年的形态显得愈发清冷彻骨。越发精进的修为使得眼珠淡紫的色彩加深，竟是显得有些魔魅。
虽是尚未成年，但终究是麒麟之主，百兽之王。此时他已是有了那份该有的气度。
玉面看着他，有片刻恍惚，可她却很快掩饰过来。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你是否知道记忆是被谁拿去了，但以我实力并不能帮你解除那段记忆。如果你想要恢复记忆，我还需要你的配合。”
狐族擅幻术，有一镇族之宝名搜魂引，巴掌般大小，形若靛青色香炉，周身碧色华丽流光纹饰，配合狐族秘术能力深浅不但能摄人三魂七魄，可夺人记忆自然也可寻回记忆。
扶笙对玉面如此几乎可以算作献媚的态度报以深切的怀疑，然而对方的一番行为却让他决定冒这个险。
玉面毫不犹豫地将内丹交付给扶笙。只需小小术法，便将两人的性命单方面紧紧相连，一旦扶笙性命有差池，她也会立刻与之共赴黄泉。
扶笙不懂，到底为什么，玉面能做到这个地步。仅仅是为了得到麒麟一族的庇佑。玉面只是微微一笑，清纯至极的五官意外的柔和，不复媚气：“有时，你会发现，族群会比任何都要重要，甚至于生命。”
扶笙眸光微动。
把自己卖了还要给人家报酬，狐族可能是第一家了，但是玉面并不觉得吃亏，因为她看得清形势，她知道怎样做对狐族最有利，狐族是不弱，相反还很强，所以才会长期不依附龙凤麟三王立足于洪荒，只是如今格局变了，当初因为三足鼎立所以可以夹在中间，现在龙凤即将垮台，妖族将为了统治权大乱，搅乱洪荒净土，狐族能力摆着不免会被盯上，但说实话，狐族再强也不敢在前面加个“最”。以麒麟一族能耐不出意外自然能称霸洪荒，就算是隐世不出，也无人能左右。只要能让麒麟之主玄麒在危难时帮一把手，自然狐族无忧，能挺过这场洪荒大劫。
更重要的是，外人无人知晓血统纯净的天狐修炼至高境界可窥视时空。
尽管只是瞬间，却也是十分难得的，便是那些洪荒大能也不过能隐约摸出些微天命轨道。
玉面虽是“看”得不多，只得一些蛛丝马迹，但这点迹象已经让她能够做出这番惊天的决定。
“好。”扶笙说。他也想知道，他的记忆究竟是不是玉面所言，被人取走了些。而又是何人有这般能力。想必其中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而至于玉面的请求，他虽然是麒麟族长但毕竟已经做出让贤的决定，若狐族有什么事，他必不会连累到族内的孩子，有他，便足够了。这是作为洪荒三霸主之一的傲气。
之后便真如玉面所说。他的确丢失了那么一份记忆。
鸿钧藏得倒是严实。
扶笙淡紫的眸子闪着寒光。
那部分记忆……
鸿钧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想过和他在一起过，从他失忆之时，鸿钧大抵就不曾想过帮助他想起一切，毕竟他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扶笙想起导致他出现记忆断层的冲击。庞大的未来，场景，片段在他触及造化玉碟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面钻，当时只是隐约有些印象但很快过于庞大的讯息让他大脑出现混乱导致一时承受不了精神崩溃。
龙凤大战。巫妖大战。鸿蒙紫气。成圣……
以及。
龙凤麟灭族。
这些未来多数与他无关，然而却也少不了他，以及他的后代，族人。
只是无论什么，总离不开一个人的身影。
银色长发被整齐冠起，面色无波的男人有着一双看透过去与未来的银色眸子，璀璨赛过星辰，浩瀚越过宇宙。
鸿钧。道祖。那个以身合道的混沌魔神。
扶笙深吸一口气，企图赶走一些莫须有的烦躁暴虐。遥望前方，雾气氤氲，隐约可见那山脊，山顶尽皆被冰雪所覆盖。
他纵身飞过山脚处，带起一阵风雪与雷电纠结的乱流。
有什么吸引着他，似有所感地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坡之上，土坡凭空立起一方屏障，浅蓝色的屏障吞吐着灵气似乎温养着什么。扶笙视线停顿在正中漂浮着的一根素白发带上。
这就是……鸿钧留下的东西？
扶笙有点好笑，鸿钧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是他自己烤的鱼。这第二次送的，是他亲自送给鸿钧的发带。
他迈步走过去，屏障没有阻止他的进入，扶笙伸手碰触到发带的瞬间才感受到这本是自带追踪用处的发带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空间宝器。
扶笙微微顿了顿，将神识探入。
眼前一白。
扶笙眼睛睁大，心中难掩震惊。
长长的白色楼梯，阶梯两边是同色的石柱。再两边是漂浮的云，稠密地除了云还是云。阶梯延伸正对着一座巨大的宫殿。
紫霄宫。
然而不同的是黑底银纹的不知名材质的牌匾，上面却没有名字。并且没有对修为法力的压制。
【这宫殿造的不错。】
【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还以为你会说喜欢就送给我呢。】
【你喜欢就好。】
扶笙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难过。
直到突然一个玉简自发飞了过来。扶笙眯了眯眼隔空抓住它。
探入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鸿钧。
然而此鸿钧非彼鸿钧。身体呈透明，约莫是个意念体。只是鸿钧留在这里的一段影象罢了。
那意念体淡淡道：“原本是打算把这座宫殿送与你做这次的生日礼物的。”扶笙一怔随即想到自己是曾经说过，每隔六百年过一次生日，要求鸿钧送生日礼物。
“不过既然看到这段影像，想来你是提前来了。”
“希望你喜欢。”
影像到了这里停住，扶笙鬼使神差地伸手，却意料之内地穿了过去。
影像消失。
他再次回到了这座还等着主人取名的宫殿前。
扶笙眼睛微红，却是笑了。
他人消失在这方另辟的空间出现在昆仑山的偏僻小土坡原处。
扶笙在昆仑山站了一夜。
他突然想，如果不想起这一切多好。
那日他失忆后复因为这条发带想起来，造化玉碟所告诉他的秘密他却只有些片段并没有完全想起来，知道了一些未来就觉得能避免了许多不该有的恶果。原本欢天喜地想着玄麒就是扶笙，扶笙就是玄麒，以为鸿钧只喜欢自己一个。天真地想着，只要自己坚持，一定能和鸿钧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却不想鸿钧竟是偷取了他的记忆。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鸿钧竟仗着修为高深对他用了精神命令拿走了对他的爱情。
一切似乎有了头绪，怪不得被鸿钧拿走记忆后每次与他见面都有种怪异感，那段时间每每觉得要心动的时候总是有什么压制住了那番感情。
太可笑了。他想。
这是被嫌弃了么？
扶笙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鸿钧本身就是蛇这般冷血动物，而他竟然会相信冷心冷情的鸿钧真得喜欢自己。说不定从一开始，这人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床伴？他忍不住这么恶意猜测，胸口一阵阵闷痛。
昆仑因地势原因四季如冬，飞雪间间断断。
扶笙僵硬地弯下腰，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积雪，想起几百年前，同样是这般的雪，这般的冷。他搂着鸿钧，鸿钧抱着他，堵住他的唇，眉眼像是被冬雪消融，含糊低哑的嗓音听上去暧昧而性感：“那就做到你满肚子都是我的孩子。”
回忆像是捉摸不透的风，想要抓的时候抓不住，等不喜欢了，不愿去想的时候，它却萦绕在你身边怎么都赶不走。
扶笙蹲在雪地里，想放声大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他想躺在雪地里让冰雪埋没然后一个人失踪不去想任何事，然而不行，他做不到。他还有沉霄，有青时，有数不尽的族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带领麒麟族活下去。
天道让他麒麟族灭族就真乖乖地等死？
天道让他们走出洪荒舞台就真的离开？
不！不。
他永远不会屈服，他的字典不允许他生命里有这样的词出现。
又是三百年。
龙凤的战场尸横遍野，煞气盘旋于上空，一身红衣的混沌魔神面色森冷，全身浴血却傲然悬空而立。魔神身上的威压震慑了整个洪荒，天空似有轰隆巨响，亡者怨气汇聚成魔力的漩涡，继而被尽数吸收进那并不庞大的身躯内，罗睺长啸一声竟化身为鬃毛处燃烧着黑色异火的蛟龙！
混沌魔龙在空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地吼声，威压升至顶峰！
魔龙现。魔道生。
天际泛起一阵红光，墨玉麒麟低吼一声，腾空驰骋，隐隐泛着红光的紫色瞳孔逐渐被血色蔓延，最终化为幽幽的暗红。
雷电在周身闪烁，与战场上空的魔龙对视。
那魔龙龙尾一摆，巨大的身体飞至麒麟处，细长的身体优雅地盘旋，半晌伸出一只龙爪。
“天衍四九，遁其一。天不容我，我便逆天！”
“自此，弃天道，入魔道。”
“吾。不悔。”
三十三天外天。
紫霄宫。
原本滔滔不绝的讲道竟是顿了顿。
银眸的道祖说：“这次的讲道……便到这里罢。”说完已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