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回 夜宴（1 / 1）

又逢夏日，中午的地面如同下了火，太阳散发着大量的热，像是一直要烧到人的脸上去。

大帐外，孙策顾不得热，焦急地踱着步子。

两旁的将士也将信将疑，与其说他们相信太史慈，倒不如说他们相信孙策的判断力。太史慈是否回来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要紧，但他们却不想再见到孙策这个焦急的样子了。

“主公！”一直站在一旁的程普终于忍不住发话道：“已经中午了，一点人影子都没有，我看……”

“再等等。”孙策语气很平静地摆了摆手，可是任谁也看得出他在尽力压着焦躁的心情。他不停地踱来踱去，火红的衣裳在盈盈眼前晃动着，像一团躁动不安的火。

“主公！……”这次是身着铠甲的几位将军的声音。

盈盈蹲下来，看着地上的日晷——已经正午了，她抬头望着脸通红的孙策，刚要说话，却突然感到地面有一点异常，她不由得把耳朵贴近日晷，屏住呼吸——

地面下，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哒哒声，那声音却很快，很快地由远及近，响声也越来越大，不一会就变成了隆隆的声音。盈盈站起身，还不及说什么，却见帐前的将士们都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一个方向，远处已经扬起了尘，尘土里隐约见到一杆大旗，夹杂着嘶嘶的马鸣。

孙策的步子陡然停住了。

马蹄声越来越紧，尘土愈扬愈多，到了近处已辨不清来者面容。

一匹快马从尘土正紧处斜插出来，直奔大帐，马背上一位蓝衣将军，并未着铠甲，背后交叉两支小戟，不是太史慈又是哪个？

孙策一下子咧开嘴乐了。

“太史慈带领部下五千军，前来听候主公差遣……”

孙策等不及他说完，便上前将他从马上接下来，确切地说，是一把从马上拽下来，只说了两个字。

“备宴。”

夏天的晚上，月光如水一般倾泻下来，江东诸将坐满了两排席位，有张昭、张纮、吕范、阚泽等文臣，又有程普、黄盖、蒋钦、周泰等武将，更有大都督周瑜统领三军，又新添太史慈为翼，自孙策起兵以来，诸将第一次如此热闹。

孙策令盈盈持剑做酒官，斟了酒，亲自端起一盏走到诸将中间，正色道：“今日之宴，一贺起兵以来一举攻下刘繇，二贺我军又添一员猛将——太史慈将军，三祝我军早日一统江东，匡复父志，百姓安居。孙策能有今日，非个人之功，全靠将士们为我舍生忘死，孙策在此敬诸位一杯。今夜不谈国事，只谈盏中之酒，大家一醉方休！”言罢举盏一饮而尽，又传令士卒：“上酒。”

众将闻说，皆来贺孙策与太史慈。太史慈方要饮酒，却被一人拦下，对他笑道：“太史将军，今日我须先敬你一盏，前日之事是我不得已的办法，将军才智双全，气度过人，我不胜佩服，先干为敬。”

太史慈抬头见是盈盈，忙起身道：“前日原是我愚鲁，而今既已归降，怎能让小姐先饮。”言毕一笑，仰头干了，又笑道：“小姐才智在下佩服……”

孙策不等他说完，便抢过一句道：“今夜在座诸将，人人都要敬你。”又眯着眼睛一笑：“晚上月色正好，我且舞剑，为大家助酒兴！”

诸将闻说不禁精神一振，都拍手叫好。却见孙策话音刚落，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剑，剑锋一挑，银色的月光便打在了整柄剑上。他一手执剑，一手执盏，动作由缓而疾，由疾而速，众人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只见银色的剑光上下纷飞，而剑光的中心，却是一团灿烂的绛红色的云。

这个气场让所有的人渐渐屏住了呼吸。

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剑声中隐约夹杂着清泠泠的筝声，如淙淙水流，又如流泻的月光。不一会儿，筝声转成了古琴的慷慨激昂，音调错落有致，充溢着一点古意的沧桑。循声望去，一个淡绿色衣裳的女子坐在不远处抚琴，她的神情平静而专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衣袂随着夜风轻轻飘舞，像一幅月光下的美人图。

古琴声却是从另一边飘过来的，抚琴人身着银白色缎面长衫，外披一件白色软纱，眯着眼睛，边弹边吟，显然已带上了微微的醉意。“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曲有误，周郎顾。

太史慈看着孙策的剑，盈盈和周瑜的琴，心里莫名地踏实下来。月光下的孙策，有豪气，有胆气，有霸气，但最令他敬服的却是他有着一种与寻常人不同的魄力，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他。

夜色溶溶，美酒溢满了月光杯，太史慈的神思不禁随着这团火红的影子恍惚起来，一瞬间，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