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出差前的晚上,陈省心埋头收拾行李,电话打来,徐暖的。
他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声音杂乱,冲天响的音乐声从话筒里漏出来。
“你在什么地方?你一个人?”
“你还记得关心我,哈哈”徐暖口齿不清,笑声不太正常,“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是不是?”她开始抽抽搭搭“你干嘛不理我,呜呜呜”
“徐暖”陈省心提高了音量,心想这丫头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徐暖没回答他,手机很快被挂掉。
他只好继续拨打过去,回旋铃声反复响起,始终没有应答。
时针从11点慢慢转到12点,他越来越不放心,焦躁中,电话打了过来,徐暖的号码。
“您认识徐暖吗?”声音怯怯的。
“你是谁?她怎么样了?”
“我是她朋友,她喝多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陈省心呼了口气,抓起车钥匙,他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程,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半地下室的酒吧找到徐暖,来之前他以为徐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到的时候发现,徐暖比他想象中要好不少,至少看上去神智还处于半清醒状态。
把他叫来的女孩,在一旁忙着解释“我被她硬拽过来的,没想到她这么能喝。我想拉她回去,怎么也拖不动。她手机上有你的来电显示,我就试打了回去。”
“徐暖”陈省心半弯下腰“该回家了。”
“回哪儿去?”徐暖斜着眼睛看他,整张脸红扑扑。
“你想回哪儿?”
“去你那儿。”徐暖带着鼻音,歪着脑袋“我走不动,要不你背我吧?”
陈省心在心里暗骂自己跑出来当冤大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徐暖背回了家,当晚他睡在沙发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徐暖正蹲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看。
“干吗呢你?”他吓了一跳,爬了起来,“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徐暖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亮盈盈,“昨晚是你背我回来的?”
“对啊”陈省心有些来气,换了语气教训她“发什么疯,跑去学人喝酒。出了事怎么办?”
徐暖看起来很高兴“省心哥,你还是会担心我,对吧?”
陈省心无语了,“走走走,”他把徐暖请了出去“我得赶飞机去了”,末了又丢了一句“你以后少折腾点事。”
陈省心出差之后,郑惟汐觉得办公室的气氛又恢复了原样,安静了不少,特别是在中间休息的时候,好像一下削减了一半的人。
王姐时不时的来一句“哎呀,小陈不在,没人和我讨论股经了。”或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前几次推荐的几支股涨势很好啊,要不要出手啊……”
郑惟汐的脖子依然酸的厉害,有天晚上她下班回到家,一头栽在沙发上,累的不想起来,模模糊糊睡了一觉,等再睁开眼时,发现脖子竟然动不了了。
第二天上午她请了假,跑去找李行一, “我挂李行一大夫的号。”她对挂号的小护士说“李大夫的号还有吗?”小护士对着电脑键盘啪啪啪一阵猛敲,扭过头告诉她“李大夫的号已经挂完了。给你挂明天的?”
“今天没号了?”她不死心“有其他办法没有?”
“你去找他本人吧,看能不能加号。下一个!”
郑惟汐只好僵着脖子,讪讪的从挂号大军中挤了出来,因为脖子的原因,她的背挺的笔直,像一个久练芭蕾的舞蹈演员一样,上楼梯,侧身,拐弯都用芭蕾基本脚位姿势完成。
李行一的诊疗室在二楼最靠门边的位置,屋里屋外堆满了病人。郑惟汐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敲了敲门,大喊了一声“李行一!”
她很少在公共场所发出这样高分贝的声音,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扭过头来盯着她,脸上纷纷呈现出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哦?郑惟汐?”李行一抬起头看到了她。郑惟汐颔首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我脖子落枕了。能给我加一个号吗?”
“好,你到外面稍等一下。”
她又迈着宫廷步转身退出了屋子。耳朵听着李行一在屋里和病人慢条斯理的聊天。
“您呀,腰椎间盘突出,平时要注意自我保健。睡觉的时候最好仰卧,双膝下方放个枕头,不要趴着睡。起床的时候,先将两腿弯曲,翻身侧卧,将双脚移到床沿,利用双手一点点将自己撑起来……”
“李大夫,您老有耐心了。”老头看来很喜欢他。
快到中午,李行一终于完成了接诊任务,站在房间门口,笑呵呵的招呼她“进来吧。”
“李大夫”郑惟汐装出做小伏低的病人神态,小心翼翼问他“我脖子前几天酸痛的厉害,会不会是颈椎增生啊?”
“坐好。”李行一扶住她的头,一手垫在她头顶,另一只手猛不丁来了记如来神掌。
郑惟汐被敲的震了一震。
“脖子酸麻吗?”李行一问她。
她摇了摇头。
“不是颈椎的问题,”李行一松了口气“颈肩肌肉劳损,不要长时间盯着电脑。”
李大夫的按摩手法不错,郑惟汐觉得比她老妈专业多了,不会用力过猛按得人哇哇乱叫,也不会轻柔的让人完全没有感觉,更不会找错了位置如同隔靴搔痒,治疗结束,她脖子好受多了。
中午,她请李行一到附近的小饭馆吃饭。
“你为什么学按摩呀?”这问题她疑惑了很久,终于问出来口。
“哦。”李行一回答她“我爷爷是老中医,擅长推拿按摩。我从小跟在他身边。”
“家传手艺。”郑惟汐明白了,继续问“你爸也是做这行的?”
李行一的面色暗了暗,半晌后回答她,“曾经是。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他和医院里一个护士好上了。两个人私奔去了瑞士。去了一年后,给我妈写来了信。”
这是个现代版的陈世美故事,郑惟汐全身每个细胞都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
“信里写什么?”
“让我不要把家里的手艺断了。”
“你妈真的照做了?”郑惟汐觉得不可思议。换了她,怎么也会写封信骂回去,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竟然有胆量在一旁指手画脚设计子女人生。
“她认为,这怎样做可以让我记住我父亲。我爸写完那封信,从此和家里断了联系。”
“那你岂不是每次按摩的时候,都会把对你老爸的愤恨发泄到病人身上?难得你拿捏的这么准。”郑惟汐夸奖他。
“哈哈哈”李行一笑了起来“我对他完全没印象。上大学时,他回国了一次,偷偷跑到学校来看我,样子非常潦倒。”
苍天有眼,郑惟汐对这样的故事结局很满意。
饭吃完了,临走前,李行一告诉她“最近有空一起再去打打球吧。对你的脖子有帮助。”他拍了拍后脖颈。
“好。”郑惟汐答应了他。
陈省心的调研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回北京的头天晚上,他在市区瞎逛,接到徐暖的电话。
“省心哥”徐暖听起来情绪很好“你是明天的航班吗?我来接你。”
“别费劲了。”陈省心教导她“这两天没惹什么事吧?老老实实呆着。别让你父母操心。”
“没有啊。我每天按时起床、准点上班。”徐暖嘻嘻哈哈笑着说“你要不要买点礼物嘉奖我一把?”
礼物。陈省心想了想。临走前倒是问过郑惟汐想买点什么,给她带点什么好呢?
从李行一的医院回来,郑惟汐手里多了一本《颈部练功法》,薄薄的一本折叠宣传手册。每天上午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按上面的图文讲解比照着做一套操。
分别是,抱头后仰、哪吒探海、以头书米……
在陈省心出差后的第五天上午,她正练到“回头望月”这个环节时,抱着脑袋脖子使劲往后扭,眼睛一瞟,看到了一张特熟悉的脸。
“郑惟汐”陈省心笑嘻嘻的冲她打招呼“不用这么搔首弄姿的迎接我吧。”
她呆呆的把手垂了下来,心里竟然会升起一股喜悦的情绪。
对,喜悦。像是小时候在家里等父母下班,听到走廊里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以及钥匙在铜锁里轻轻扭动的撞击声时,心里慢慢升起的那种激动、兴奋、无措的喜悦心情。
“小陈回来啦”王姐更激动,像是她亲儿子从老山前线回来一般。“等你好几天啦,这两天能源板块降了不少,要不要杀入?”
办公室里又喧哗起来,郑惟汐看见陈省心在给大伙儿发特产“张飞牛肉,尝一尝。”
等转到她桌子旁,她只看到了一只手“啪”的一声扔了一个方形的包装盒下来,一句废话没说,又绕到其他办公桌去发牛肉了。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白底黑花的礼品盒,不过巴掌大小,紫色的缎面嵌在盒子上方,里面装的绝对不是牛肉。
她有点好奇的把盒子打开,吓了一跳,果然不是牛肉但显然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别致优雅的小礼物,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脸谱正躺在自己手心里,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给我的是什么啊?”陈省心一回到座位后,就看到电脑上郑惟汐发来的问话。
“川剧的变脸脸谱。” 这是他逛了一晚上挑出来的成果。
“为什么送我这个?”
“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变脸变得最快的一个。哈哈,你不觉得这张脸和你很像?”
郑惟汐怒了,她发过去一连串的叹号,“你才长成这样!你全家都长这样!!!”
这是什么女人?送她东西还生气?陈省心挠了挠头。
下午一上班,赵总把部门所有的人召集到了一起,陈省心负责向大家做系统前期调研的报告。
会议室里的灯光逐渐黯淡下来,投影仪淡蓝的光束投到幕布上,若隐若现的光影下,陈省心疏朗笔直的站着,身体的倒影映照在背后的墙上,能看出他有很好的身材比例。
“唉”王姐又凑在郑惟汐耳朵边开始八卦“小陈怎么也有185吧?客户服务部有几个小姑娘对我们陈经理印象很好啊,前几天有人找我打听他呢”声音很低,一阵阵小风吹过来,郑惟汐觉得耳朵很痒。
“哦”她用力点了点头,心想,这不奇怪,按陈经理这样喜欢四处聊天,热衷交际的性格,不招点桃花那才奇怪。她想起了抽屉躺着的那个吓人的面具,心思一转,用笃定的语气对王姐说“下次再有人打听,你可以告诉她,陈经理最喜欢吃榴莲,有心的话,不妨送他一点。”
哼哼,让你送张鬼脸。
王姐愣了一愣,又俯了过来,疑惑的问我“真的?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的。”郑惟汐装的一本正经“他说怕影响别人,自己很少去买。”
“哦。”王姐将信将疑把头扭了过去。
郑惟汐开始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不得不说,陈省心的报告做的很完美。
“两套系统带来的问题包括:一是割裂的客户,无法实现统一的客户视图;二是割裂的产品,无法向客户提供同一套产品目录;三是割裂的用户,预后付费用户之间无法带号互转,也无法实现交叉捆绑优惠、共享余额等业务。”
停顿一下后,他继续讲解下去:
“采用OCS之后,计费信息可以实时影响业务的提供、帐户余额可以实时更新的计费机制,这种计费机制需要与会话/服务控制进行直接的实时的交互。目前,这套系统在四川、浙江等部分省公司已经开始上线运行,效果很好。”
会议开了快两个小时,陈省心把新系统的典型计费流程、网络拓扑图、主机应用部署做了详细的解释,将近100页的PPT,细致入微的讲解与分丝析缕的对比分析,不同系统之间的优劣差别显而易见,这一周的调研能做到这个份上,郑惟汐很佩服他。
报告结束后,赵总简单肯定了一下成果,宣布由陈省心带队,下周再派一组人马去浙江等几个东部省份找几家运营商实地对接一下系统上线问题。最后大手一挥,说了声散会。
会议室立刻响起一片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咯吱声,人流陆陆续续从门口涌了出去,“不错啊,小陈”几个年长的同事拍着陈省心的肩膀表扬他。他笑了笑,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扭着头四处张望,视线终于搜索到站在圆形会议桌另一侧的郑惟汐,看她眉头挑了一下,远远地冲自己做了一个“很好”的唇形。陈省心心里缺少的那点空白立刻被填满了。
下班前,陈省心从电脑上发短信问郑惟汐“下周出差一起去?”
“我最近手里事情很多,恐怕走不开。”
“好吧。”他下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