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悲痛的解脱(1 / 1)
翌日中午,尤言修独自开车来到了余语家,余妈妈也亲自到了楼下迎接他。
“伯母,您好,我是尤言修,叫我小尤就好。早该来探望您,希望不要介意我的失礼。这是些补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相貌长得好总是有好处,余妈妈看到尤言修第一眼就满意极了,一表人才再加上他礼貌的态度和懂得礼节更让她打心里喜欢,她看着这些眼熟的补品,马上想到余语有一次从外面提回来说朋友送的补品,不用说也是他送的了,“哪里,你来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快上楼喝杯茶。”
“好的,我先上去看看伯父?”
“嗯,不过他现在不方便见客,只能躺床上,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是晚辈,伯父身体不舒服,该我去见他。”尤言修两手提着补品跟着余妈妈上楼。
“妹妹,怎么不帮客人提下东西?”余妈妈看着跟在最后的余语道。
“不用不用,一点都不重,伯母不要把我当外人,余语是我女朋友,我怎么能让她提?”原来她在家的小名是妹妹。
余语偷偷地瞪了他一眼,还真是不客气。余妈妈听到那句“不要把他当外人”,心里觉得舒服极了。
上了楼后,余妈妈带了尤言修进余爸爸休息的房间。
“这是妹妹的男朋友,专程来看看你的。”余妈妈对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余爸爸说,她知道他没有在睡,他现在连睡眠都少。
尤言修掩饰住自己初见余爸爸病容的震惊,“伯父,初次见面,很抱歉现在才来探望您。我是您女儿余语的男朋友,我叫尤言修,很感谢您把余语带来这个世上,她是那么的好,遇上她我很荣幸。”他也不知还该说些其他什么,似乎什么鼓励承诺的话语都不太适合。
余爸爸睁开无神的双眼看着尤言修,少顷,看了余语一眼,气若游丝道:“出去吧。”
他们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余妈妈带着尤言修到客厅坐下,吩咐余语去泡茶。
“他现在说话都困难,谢谢你来看他。”余妈妈轻声说道。
“伯母不用和我客气。您要保重身体才是,您还有余语和小恒呢。”
“你知道弟弟?”
“嗯,在A市见过。”
“我最骄傲的就是两个儿女了,我没什么文化,但希望他们都能读个大学。妹妹的脾气其实有点像她爸,挺差的,不过也是被我惯坏了,她有不对的地方你说说她,我没教好。不过,她是很坚强的人,出这样的事,我还没见她掉过眼泪,还好有她陪我,不然我不行。”
“伯母很厉害,两个儿女都很出色,余语她很好。”她并不总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
余语平复了下尤言修对爸爸说的话带来的感触,赶紧倒了杯茶到客厅给尤言修,生怕妈妈做出查家底查户口的事。
“也是午饭时间了,家里有重病病人,招呼不周,让妹妹带你出去吃吧,晚一点再回来也没关系。”
“伯母,是我打扰了,我不介意晦不晦气,您要不嫌弃,我还想叨扰一顿饭呢。”
“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让妹妹陪你坐坐,我去做饭。”
“伯母,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千万别特意为我准备,不用对我客气。”
“好好好,你先坐,妹妹好好招待小尤。”
余妈妈离开后,尤言修立马握住余语的手,十指紧扣,注视着她却不言不语。
“谢谢你。”无论如何,都谢谢他为她做的这些。
“不要对我说谢谢两字,太疏离了。”他自愿并且乐意做这些。
“我也不知我爸见到你会不会高兴,他很好面子,不乐意这幅模样让外人看到的,我们请个护工他都非常不情愿。”她爸爸的自尊心是很强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会的。”尤言修亲了亲她的手背。
余语听到这话,不禁苦笑。父亲么?他可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
“不带我去看看你房间?”尤言修问。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余语带他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余语坐到了床上,“其实在这里睡的时间并不长,小学三年级才搬来,初中开始都是在学校住宿,偶尔才回来。”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少呢,但这里就是她的家。
“初中就离家了?不想家么?”
“一开始想啊,舍友都哭了,我就被她们感染得偷偷哭过一次,不过也许我适应能力特好,再也没为想家哭过。”
尤言修坐到她身旁,抱住她。适应“颠沛流离”的能力好,但不代表不想稳定吧。
余妈妈做好了午饭后,先是和护工伺候了余爸爸吃了几口流食,几口也是被劝着才能吃下。之后才和尤言修一起吃午饭,她现在是越看尤言修越满意,进退有度,而且看得出经济条件不错,这样更好,女儿就不用吃苦。饭后,余妈妈让他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去。
余语带尤言修楼下了一楼,“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好点,不然回到A市太晚了。”
“再陪我一会吧。”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了。
“嗯,之后先不要来了。”
“好,要来我先问你,你同意了我再来。”他也猜到余爸爸也许时日不多了,哎,“小鱿鱼,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有需要帮忙的更要找我,记得你还有我在身边。”他真的太怕她的逞强了,依靠下他就那么难吗?
余语没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尤言修亲了亲她的发顶,更紧地回抱她。
两人静静地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再开口打扰这一片宁静。
“你回去不要疲劳驾驶,累了就歇会再开,不能逞能。”余语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的。”
余语目送尤言修的车离开,这段灰暗的日子以来,每一次他的到来都像为她挡住了这片灰暗,他的怀抱让她得到了憩息,让她得以释放些压抑,让她得以喘口气。现在,他离开了,她似乎又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见光明。噢,不行,她不能悲观,她得坚强些,没什么是过不去的,时间是最好的药剂。
晚上,余志恒终于回来了。当看到余爸爸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模样,他也久久不能平静,这个病魔迅速带走了他爸爸的生机,医生说还有半年生命,可他爸爸还能撑到吗?才短短两个月而已啊。如果不是还看到有微弱的呼吸,他都怀疑床上的人是否还活着。
一家人都无能为力,只是煎熬着。
第二天,余爸爸的痛连止痛药都无效了,只能痛得一直□□,哭着喊着杀了他。余妈妈一直流泪,他们三个都爱莫能助,压抑、无助、痛苦、恐惧、害怕、悲伤所有的悲观情绪都充斥着整间屋子萦绕不去。痛了一天,直到傍晚,余爸爸不□□了,眼神突然涣散,眼睛接着闭了起来,却再也没睁开过,耳朵鼻子嘴角开始流出暗红色的浓血。他们都明白,他的大限已至,已无力回天了,眼泪再也无法遏止地喷涌出来,哽咽得说不出话。这是余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他的身体不再有温度,想象不到的冰冷、僵硬、可怕,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这么快?人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得那么痛苦?她不知答案。然而,对余爸爸来说,这何曾又不是解脱呢?他痛了这么久,他等了这么久,他怕了这么久,终究迎来了最终的解脱,她不知到底有没阴间,但他从这痛苦的尘世中解脱了啊。从此,他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喜怒哀乐,他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逐渐冰冷。他,去世了。
余语和余志恒最先收拾了情绪,安抚好余妈妈,余爸爸的身后事还需要余妈妈来主持,他们现在只有彼此了,如果任何一个倒下,谁都承受不了。
晚上,尤言修照例打来了电话,却得知了这样一个悲伤的消息。
“小鱿鱼,节哀顺变,想哭的话别憋着,哭一场后再好好打算,好吗?”
“我哭过了,现在好多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事呢。”她是妈妈的女儿,是弟弟的姐姐,她不能不坚强。
“嗯,一定要保重好,我过去帮忙好吗?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而拒绝我,是我想在你身边,是我想帮点忙。”
“真的不用,你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且我们应付得来。”他始终是一个外人,来帮忙像什么样,而且也不需要他帮些什么忙。
“我听你的,但如果需要我,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担心你。”
“嗯。”
余语他们开始准备余爸爸的身后事,这个山区小镇,大多数人都还是忌讳火葬的,但因为明文规定要火葬,所以一般家里有人去世,都是偷偷摸摸下葬的,再给点贿赂殡仪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余爸爸没有被立即下葬,因为意料不到会这么迅速,他们并没有准备,只能先把遗体留在家里,急忙托关系找墓地,去山头看了几处地,选了一处满意的,才叫人来做法事盖棺,摸黑下了葬。下了葬后还要做法事,请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