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番外:凉秋三记(1 / 1)
第一记:
她们两个的假期,总是错开。
樊胜美窝在沙发里,小腿处盖着薄薄地小毯,“我渴了。”声若蚊蝇,气若游丝。不多时,一杯白水搁在她身前的茶几上,清脆的碰撞声。
“小樊,对不起。”
樊胜美微闭着眼,似睡非睡,口气透着虚弱,“我不开心。”
“我很想陪你去。可是,我还有工作,很重要。”
“嗯,我知道。我只是有点失望而已。”她翻了个身,面对安迪侧躺,发现安迪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黏在水杯上,似乎比她还哀怨。樊胜美不轻不重地叹气,伸手拉安迪坐在沙发上,贴着她的小腹,“安迪。”
“我很讨厌是不是。”安迪咬唇,她知道樊胜美没有生气,但她仍然会觉得愧疚。
“不,是我太缠人了。”樊胜美用大拇指摩挲着安迪的手背,暗暗自责,自己没有忍住一时的沮丧而抱怨,又让安迪有了负担,安迪总是过分的认真,过分的看重她的每一句话,是很温暖,但,不是很方便撒娇,“你的生活里,不能只有我。我理解,相信我,我没有生气。”
安迪终于扭头看她,也叹了口气,樊胜美烦躁地挠挠头,稍稍提高了音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欢快一点,“安迪,别不开心嘛,抱抱。”
抱抱,总是最能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
办公室。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必须我出面的在周五前我都会完成,还有一些待办事项,我已经交待给我的助手,只要按照既定计划,不会出现问题,假如有计划外的事情,我们可以电话沟通。还有问题么?”
谭宗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迪,不置可否,似乎压根没听进去,“虽然项目接近尾声,但毕竟还没有完成,你可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候请过假,而且还是因为……要去做什么?度假?”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安迪双手交握,稍显防备的姿态。谭宗明说的没错,这是她第一次,很有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个预感,让她感觉有点茫然,“老谭,我相信你能理解,”无意识地,她右手的大拇指开始不断的摩挲另一只手的手背,“我的生活,不是只有工作。”
第二记:
电梯。
“晚上想吃什么?”
“啊!别让我想,我头疼!”
樊胜美和安迪都没有再说话。
“叮!”电梯门徐徐打开,安迪率先走出去,樊胜美跟在后面,缓步。
她心里,不太舒服。
所以,两人终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像所有相爱的人那样,经历过了感情的焦灼、炙热后,便不可避免的在生活中一点点消磨掉荷尔蒙带来的热情,然后,曾经的海誓山盟和灼灼情话,都浓缩在“今天吃什么?”这句疑问里,却再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最后,两人只能一起,在沉默中祭奠不知残存几何的爱情?
安迪打开门,快步进去,换鞋,放下包和钥匙,然后去往卧室换衣服。樊胜美停在门口,看着那个女人在屋里走动,像要赶火车一样匆忙,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樊胜美提着包,站在门口,发呆。一会儿,安迪走出来,身上还是刚才进门时的衣服。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在想你刚才的问题,想我们晚上要吃什么。”
安迪歪头,根本不相信。樊胜美进屋换了鞋,踢踢踏踏的走向沙发,把包往旁边随意的一丢,瘫软在沙发上,安迪不明所以,她去关上门,也跟过去坐下。
樊胜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支起脑袋,看着安迪,“你怎么没换衣服?”
“你没进来。”安迪认真的回答。
樊胜美继续问,“为什么我要进去?”
“因为我在等你。”
樊胜美挑眉,“那,为什么你在等我?”
“因为你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嗯?”她皱眉,“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安迪拉起樊胜美,牵着她走向卧室,“你不知道今晚吃什么,可我知道。”
樊胜美咬着唇,笑。
无论如何,荷尔蒙,看来还撑得住。
第三记:
“我晚上不过去了。”
“又加班?”
“嗯。”
“好。”
挂断,樊胜美托腮,按着遥控器,放空。
早知道就和朋友出去玩了。今天是她31岁生日,过生日这种事,要自己先说出来也太没劲儿了。安迪要加班,生日庆祝什么的,好像,泡汤了呢。如果换做别人,自己是会生气的吧?樊胜美想,可是,安迪看上去也不是搞这种事情的人,庆祝什么的,是不是太无聊了?自己都过了而立之年,还在想这种事,大概,是孩子气了吧?在安迪眼里,这是不是算幼稚?
樊胜美吸吸鼻子,天凉了。得喝汤,暖暖。她挽起袖子站起来,烧水,喝什么汤呢?
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
有人敲门。樊胜美看表,18点。
“您好,有您的快递。”一个粉色的小盒子递进来。
“好。”樊胜美签下,关上门,最近买过什么?她不记得了。拆开,一张巴掌大的小卡片。手写体:“祝:周岁快乐。”
嗯?寄错了吧?樊胜美看了眼地址,写的很清楚,没错。
她继续看卡片的落款,“From:Andy.”
WHAT?
赶紧拆开,是一个小布偶。拳头大点儿的小东西。樊胜美噗嗤笑了出来,这家伙,真可爱,她掏出手机打算去调戏一番,门又响了。
“您好,有您的快递。”又一个粉色的小盒子递进来。
“好。”樊胜美快速的签下,看了眼地址,拆开,一张卡片,手写体,“祝:2岁快乐。”
这家伙,该不会......
三个半小时后。
房门敞着,樊胜美坐在沙发上,从沙发周围到门口,堆了大大小小的粉色盒子,桌子上除了红烧牛肉的盒子,还有几瓶香水,八音盒,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沙发上有几个包,双肩包,挎包什么的,还有几个布偶,颜色各异,一个比一个大,樊胜美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点儿的布偶,白色的,是兔子。
物业刚走,邻居又来打听,樊胜美嫣然的笑着解释了情况。楼下送快递的小伙子们排成队,却都往22楼挤,任谁都觉得异常。
又一个快递,樊胜美笑的脸僵,但她僵的开心,签了字,递一瓶水,“谢谢小哥,慢走。”
她慢条斯理地拆,然后把盒子放边上,先看卡片,照例,书写体:“祝:29岁快乐。”
樊胜美看看表,22点,她的心跳加快,眼前这个礼物忽然显得乏善可陈,她毫无兴趣。楼道里冷清下来,一晚上络绎不绝的快递小哥,无休止的礼物带来的新鲜感,都不及即将到来的第31个礼物带给她的期待。
23点,迟迟没有动静,第30个,也没有来。期待的泡沫,被时针一个个戳破,凉夜如水,樊胜美躺在一堆盒子中,房门依然敞着。
“你怎么不关门?”一个薄凉的女声,熟悉的沉稳。樊胜美一跃而起,边顺头发,边站起来,把盒子踢开,走过去,“等我的礼物呢。”她噘嘴,挥挥手里的卡片,“29,还差两个呢。”
安迪皱眉,“30岁没来?”
“没。”
安迪点点头,“你等我一下。”她拨了电话,“30岁,你迟到了。……我说过,必须按照顺序,我的卡片上有数字。……总之,你迟到了。……31岁都已经到了,你在哪儿?……不,你不用来了。”安迪挂断电话。“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和他们说的很清楚,要按照顺序,一个都不能少。但这些人太靠不住了。”
樊胜美掩嘴轻笑,她才不在乎那个‘30岁’呢,“‘30岁’没到,可‘31岁’也没到啊,你这样唬人家好么?”
安迪看她,微微仰起下巴,“喏,站你面前的,就是‘31岁’。”
“嗯?”
安迪踢开门口碍事的盒子,关上门。扬手,把包扔到樊胜美后面的沙发上,“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樊胜美眨眨眼,摇头。
安迪抬手,开始解纽扣,一粒,两粒,没有解释。樊胜美尖尖的虎牙,刻在唇角,她浑身不自在,仿佛解得是她身上的扣子。
衣服敞开,里面白色的衬衫上,系着丝带,红的扎眼,环着安迪的腰,两三圈,还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留下两缕稍长的丝带,拖到小腹上。
“真漂亮。”樊胜美缓缓地,念出这三个字。
“能拆礼物了么?”樊胜美勾着丝带,轻轻地,慢慢地,把安迪拉到身前,她身量稍高,便欺身而贴。樊胜美两指轻捻丝带,稍稍用劲儿,缓缓地,一寸一寸,抽出来,安迪感觉腰间一松,连着腰仿佛都被抽了骨似的软,不自觉的,她两手抚上樊胜美的胳膊,聊以自稳。
气氛暧昧,时空虚无,气息缠绕,她抬眼望向樊胜美,恰逢樊胜美也挑眉看她,声音暗哑,“跟谁学的?嗯?”
笑,不答。
丝带落在两人脚畔,绕着两人的脚,一圈一圈。
缠着两人,越来越紧,两人,越来越近。
突然,“咚咚。”敲门声,“您好,有您的快递!对不起!我来晚了!”
樊胜美泄气的翻了白眼,安迪垮下脸,回头瞪着门。
“真是讨人厌的30岁呐!”
“你最好一辈子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