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独闯火府(1 / 1)
冷月如钩,一弯行在院子树梢尽头。火府亭下水逝声声,再加上笼罩的烟城波光。略略显得府中有些说不出的神秘。它神秘,但它却不凄凉。因为每每都有穿甲配剑的兵士来回穿梭在府中,巡视左右,黑靴响动的踏踏声充斥在府中。便将原本透着冷意的火府带动地格外喧闹。一时间,也叫房里的佳人分不清屋外的人是保护自己的护卫,还是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守卫。
案头上点了一支蜡烛。隐隐绰绰的光茫将她的闺房耀地四下发亮。她没有换衣,还是很单薄的一套纱裙。纤纤细指因在烛光中也有些发黄。不过,十分清晰地是她手上的那根马鞭。头端系有短短的红绳。
她不说话。但她哀愁。像刚刚还有些红润的脸却因为在回想起一件事时颓白无光。她轻轻地抚动着那鞭身,突然泪流不止。然而,就在她如此哭地泣不成声时,大门却轻轻被人推开,有泛着几丝冷意的风从屋外透进来。一瞬,双肩冷地发软。她双手将自己抱拢了些。可眉梢微蹙时已然看到一个柔情似水的眼,愧疚自责的面。火海棠解下自己的套衫,搭在楚映月的身上:“已经入秋了,夜里凉,多穿点。”
楚映月推开那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身子也朝后退了退:“不要碰我!”色厉内荏的眼光犀利如箭,直穿跟前这人的五脏六腑。手臂停在楚映月的肩上,忍了许久的心痛,他才狠心将脱离的手拉了回来。火海棠深眸低垂:“曦曦,不要走!”那声音沙哑冰冷,却又冷硬如石,带着无法反驳的命令口吻。楚映月低低地,凄凉地笑:“难道你打算……把我关上一辈子!”火海棠用力桎梏着楚映月,直到那张娇艳稚嫩的脸贴近自己的双眸,直到四目相对之时所暴露的缭绕的交缠鼻息。他吼:“曦曦……不要离开我!算我求你!”
楚映月身子一僵,虽然被人桎梏在怀,可她还是不失本能地用力地挣脱了此人。她眸光苦笑,摇了摇头。也说不出话。那条被打结好的马鞭横在自己的手腕,坚硬材质磕地手腕发疼。
“曦曦,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杀那小白鹰,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利,控制你的记忆。我不该……”火海棠抓着那双葱白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可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曦曦,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般爱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楚映月刹那面色煞白如霜,双眸如深潭,瞧不见一丝光芒。她略略绝望的眼神铺天盖地地瞅上去。竟是那一句清澈响亮却如滞冰窟的淡漠:“原本以为,哥哥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匆匆地将我从困境中救起而已。可现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一切回忆,都不过是你阆欲堂左使的算计……我真傻,怎么就偏偏相信你了呢?”
“你根本没有……没有恢复记忆?”火海棠忽而回头,身子骤然一僵。下意识地点头时已如沐寒霜。他不知道,他毫无预料。然而,他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极尽心力说出了自己当初的盘算。于是落下满目疮痍,道不明的纠缠不休。
“为什么你……要骗我?!”楚映月侧眸质问他,指甲冰寒彻骨。火海堂眸中暗沉无光,除了急于靠自己的肢体动作搏求佳人的原谅。“别碰我!”火海棠再次环手想要抱住她,却被楚映月斥在当地。哽咽无声。
许久,她站起来。手里紧紧拽着那根马鞭。凝眉怒道:“你给我让开,我要离开这里!”字字句句,仅是无尽的伤。哪知火海棠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手臂朝屋门一抬。随即,有脚踏枯叶的动静,竟是门外的兵士走了进来!“让我走!”楚映月烧红的双瞳,如猎捕野兽,毫无感情色彩。“曦曦,不要逞强了,你是离不开的!”火海棠想要发怒,却不舍。只是无奈地叹气,“府上都是我新派的精锐,曦曦,你是走不掉的……”
楚映月骄傲摇头:“你以为能困得住我一辈子么?”火海棠哽咽无声,良久,他也瞪着那双讳莫如深的双眼,望向楚映月:“我知道,你的心,无论如何,我都得不到了。但是不管能不能得到你的心,只要你的人还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关系!”
楚映月泪流双颊,竟全身如坠云雾。她想破口大骂,却不清楚启唇以后到底该说些什么。对啊。说什么为好?说什么能改变火海棠这变态的思维逻辑?想了许久,终是不能想到一个良好的应付方式。于是她渐渐有些心灰意冷,沙哑着音色:“如果你这样对我,我会恨你一……辈……子!”字字饱含冷意,砸来时连腿脚都移动不开。也许,有些事情,真是说不得。火海棠目光烙上层层化不开的哀伤。但唯有这份哀伤背后隐藏的深情令他不能自已地咬住了双唇。果断地没有皱过一个眉头。
“即便曦曦恨我,我也不可能放开你!”火海棠深情对视,看着佳人泪眼婆娑,也有些不忍。不过这些不忍转化成了心痛。他背过身,手掌一扬。楚映月的大门立刻便被关上。门口两门精锐跑上前来。呈四面八方之势将人重重围住。房间里一阵凝入骨髓的凉意袭来。虽然烛光还算耀目,可婆娑泪眼看到的却是无法辩清的失落。“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楚映月心痛地趴在桌子上泪语。她还是以那个亲切的称呼叫他。总觉得,那些失去记忆的相处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有过美好。
在她还没有想起过去之前。
出府是不可能的了。
豫王府里,整日担忧的韩伊然终于以没有了楚映月的消息而惆怅不已。踱步在书房,陷入了沉沉的懊悔。倘若那一天不受映月妹妹言语的摆弄而一如既往地认定她的身份,是不是意味着结局也会改变,甚至现在,亦或者就同她的两个哥哥相见如初?
愈思愈烦躁的时候。她终于起身,在昭姑的帮衬下,她终于将自己利落地打扮了一番。
但这次并非会去要求豫王殿下帮忙。因为他的夫君同样在为某些事情操劳费神。“夫人,真的不去禀报殿下么?”昭姑颔首。“不用。”韩伊然笑,“我们那么多人,随便找一个人保护我,又不是难事?”昭姑唯有点头。自从上次王妃替她背黑锅,扛下所有重责的时候,她就觉得有愧于韩伊然。那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
“昭姑,你有没有相信过我?”韩伊然不知不觉地问起这话。也许是信口一问,并没什么深意。但昭姑却有些不安。“呵,我只是随口问问,您不要紧张。只是……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从你跟着我开始,我就一直把昭姑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尽管你做了很多不利于我的事!”
“夫人,奴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夫人!”昭姑坚定地回道,“若奴婢真的做过什么不利于夫人的事,那也只是为了复国,复国!”韩伊然手臂微扬,将她躬着的身子搀起:“就像上次,明知抓不到那些死士。你还是会想方设法寻找风叔,求他两个兵士来让我脱困。虽然……这样的做法十分残忍。”
“成大事者,必须学会能屈能伸。夫人,这点,你必须记住!”面对王妃,昭姑永远不能脱下长辈的面具。韩伊然点头:“我会记住你的提醒。”
行在街市上,只见得来来往往的商贩。高大的酒楼和茶楼也是人山人海。韩伊然驻足于此,凝眸望过去。在一片人烟中,瞅见了两个穿着便服的男子。他们立在屋顶上,烁烁日光撒在衣时,陡然变得华丽无比。
“昭姑,走,我们上去!”韩伊然食指一点,快步走进了一道窄巷。透过窄巷的墙壁,她蜻蜓点水一般抵达了高高的屋脊。昭姑不会武,只能站在地面仰首担忧。“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不用在此处等我!”韩伊然嘱咐了一声,快速地闪身避开。
走在高处,京师各地一览无余。韩伊然觉得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错觉。仿佛天下牢牢在握,无处遁形。“然妹,早就知道你能看见我们的!”楚云霄坐在房上,对韩伊然轻笑,“好久不曾试过你的轻功,今日看来功夫还是不曾落下!”韩伊然从善如流地回答:“二哥也不错。”目光转向楚南煜,眼神中没有曾经的尴尬。她甚至自然地有些坦然的成分在里头。楚南煜发觉了,楚云霄也震撼了一下。当然,他们都不会想到,在跟前这个女人的心里,有个男人扎的根如何地牢不可破。“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韩伊然提着裙子坐下去,趣味盎然地举起手来,“不若你们先猜猜,我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楚云霄摇头不解:“是什么惊喜?”楚南煜发愣,随即一惊:“不会是三妹有下落了吧?”韩伊然笑道:“猜得不错。映月妹妹……她的行踪我已经找到了。”“在哪儿?”两兄弟又惊又喜,齐声问道。“待我查清后,会知会你们的。”韩伊然回头,“在京师多待几日,如何?至少也得接映月妹妹一起回江左不是?”
“万事小心!”楚云霄急喊,“然妹,适才有人跟踪你!”一缕清风中,那朗声爽语,听在耳里,便带着一股不知觉的魅惑。不过,她忽略了另外一个男人。嘴唇微张的模样,似乎也在诉说着同样一件大事。
然妹,有人跟踪你!
不过,说出口的是身旁的亲弟弟。楚南煜从前不大觉得他这个亲弟弟有多大的魄力。可是时间处得越久,他会突然明白,其实自己当真是忽略了弟弟。他这个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亲弟弟。与之相较,他便有点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谢谢你,二哥。”韩伊然朝他灿然一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楚云霄也有过释然的轻松。上次,离开江左之时,他策马奔腾,终究没有送她。但这次来到建康,看到幸福的她,他终于垂下骄傲的眼睑,对她会心一笑。
从此,这个女人将会放在他的心中,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
翻下屋顶时,瑟瑟响动声后,走出来一个女人。是昭姑。韩伊然凛然:“你就站在这里等我,知不知道这很危险?”昭姑不解。韩伊然轻步移上去,擦身而过之时扔下了一句‘身后有人’这句话便迈步而去。屋顶上约莫一瞬,两人也消失无踪。大概两个跟踪的探子太过认真负责,所以不曾在中途漏掉对豫王妃的监视。不过有点可以肯定,韩伊然是故意让她们知晓的。因为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是火府。阆煜堂左使大人火海棠的府上。
朱漆门大开,一个管家磨磨蹭蹭地瞧了两眼,有眼不识泰山地嚷嚷:“谁家的,来这里做什么?”昭姑目光一重,当下呵斥道:“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我们豫王王妃!”那管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差,究其原因还在于当时进入大理寺,只言片语便大义灭亲将堂堂一品武侯搬倒的辉煌事迹。
“奴才马上去通报!”那管家拔腿便跑,好像多待片刻就会被眼前的女人给送上断头台。一盏茶的功夫,火海棠就恭敬到了府门口。韩伊然谦逊道:“本妃因有急事突然拜访,若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左使大人海涵。”她知道阆煜堂的地位,自然公然地与之敌对。火海棠也恭敬作揖,说了几句客套话。
“如果方便的话,左使大人能否让本妃进去相谈呢?”韩伊然笼了笼袖子,正气凛然地问。王室贵胄这类人,火海棠也不敢造次。只是谦恭着将人迎入了府中。垂头的家仆上了一杯热茶,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的跟前。
“左使大人的府邸格局也是如此巧妙。”韩伊然是无故当然是刁难,“只是偌大的房屋,少了一样东西,未免有些可惜?”火海棠倒是敷衍地应和她:“卑职愚钝,不知府邸少了什么东西,望王妃赐教?”韩伊然晃了晃手,娇嗔道:“还能少什么,当然是女主人呗!左使大人,你觉得呢?”
火海棠双眸暗沉。韩伊然的话终是刺到了自己的心窝。仿佛刚刚在府门口,特意交代葛二看守好后院厢房的佳人那一举动显得格外地滑稽可笑。
韩伊然突然认真起来:“是本妃多嘴了。左使大人整日公务繁忙,哪里会有时间去寻个娇美娘呢?”火海棠这会儿才打量起豫王妃来。她好看的睫毛,细指纤纤,身材曲线若隐若现。好看的素衣。倾国倾城,娇媚可现。观赏完之后,他才想起昨日那个明明俏丽却满腹心酸苦楚的佳人。
那是他唯一算计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因为算计而看上的女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旁的女人而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到底是一种怎样怪诞的思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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