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猜疑(1 / 1)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向三人:“那曹咎是端王底下的人,你们早就知道罢?”
刘义兴回答:“是,儿臣知道。只是……”迟疑一会儿,又道,“端王是儿臣四哥,同大皇兄又是父皇器重的皇子。义兴虽于江东查证此事,却并不能单凭这些往来书信判定四哥的罪。何况这些书信里头未有一封是四哥所回。其中因由,说不准也是曹咎媚主。”老皇帝的双眼一阵发亮,许久又暗淡下去,声音平静无波地说:“这些事情朕会查个清楚。舟车劳顿,你们还是先行回府歇息吧。”
刘义兴拱手:“儿臣告退。”
孟珙梓苏也拜道:“臣告退。”走出御花园,孟珙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梓苏的胳膊:“喂,梓大头。你关键时刻还是有些脑子嘛。幸亏你想得周到,要不然皇帝陛下还以为朝中结党结派,拥护太子殿下呢。义兴也是,你的回答更是出人意料。你如果直言端王过错,无异于是在宫中竖敌。太子殿下和端王,你肯定也得罪了?”
刘义兴面色苍白,语气淡淡地说:“早晚都要得罪,我又怎能选择?父皇素来猜忌疑心。我适才那一番话不过是给父皇一个台阶。你们也知道。如妃是父皇宠妃,四哥又是她的亲生儿子。他犯了大事,父皇想要包庇,总得寻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啊哈,对呀。你刚才那么说,陛下也就可以替端王开脱了。”孟珙拍手夸赞道,“嘻嘻,同梓大头相比,义兴还是最聪明的。”梓苏嘟囔:“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我们当中最笨的?”孟珙咧嘴:“哼,要你说!”
“只是毫无疑问,我还是得罪了四哥?”刘义兴有些颓唐。
“唉,为什么?”孟珙摸了摸脑袋。梓苏摇摇头感叹道:“一向以为你聪明得很,没想到江东一行,竟然笨到了这步田地。哎哎!”迈步跟上刘义兴。
孟珙追上前去:“喂,你们两个卖什么关子,知道就跟我说一下嘛!”
“父皇袒护端王,太子殿下心里必然不舒服,对不对?”
“对。”
“想要太子殿下不会对自己的偏心难过,又能让端王不被治罪。唯一的办法就是说义兴证据不足,此去江东,根本没有捉到海上霸王。而且,我们也确实没有把小白鹰给绑回来。或者说那小白鹰胡言乱语。再或者派个心腹将那曹咎给办了。你说,这样的话,端王不就安全了。而明知道义兴查到了端王罪证的太子殿下能不被得罪了么?”梓苏一步一步分析地透彻有理,直听得身旁孟珙连连点头。
刘义兴听着那话,也只是笑。不过只是不知道,第二天拥护端王的几位兵权在握的将军就被老皇帝打入了监牢,送进了大理寺。
至于判罪的证据,就是那些义兴呈上去的书信。
黑字白字,端王否认也无法。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日后的辅助大人一个个被连根拔除,刘义武毫无还手之力。
而端王亦被披上看管下属不严之罪,独留府中面壁思过。
听到端王府里的这个消息,东宫中的一行人倒是把酒言欢。甚至有人言,豫王殿下作为妹夫,是真心希望拥护太子殿下为正主。
一番诚心,日月可鉴。就着这日月可鉴的用心,三天两头太子殿下刘义菖都谴心腹送来了珍奇古玩。
就连太子妃韩语涵也打着拜访二妹的目的到来了豫王府。
因刘义兴受兵部侍郎温成大人所请赴府挑选将才送往前线,一时不知。
徒王妃韩伊然在府中应对。太子妃携此送来的一些多是些女子用物。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样样精贵。
韩伊然客客套套地行了个礼:“娘娘能够来府已让臣妾荣幸之至,又何必带来这么多东西?”
“妹妹哪里这么生份,姐姐来看看你岂不应该?”太子妃一把握住韩伊然的手,热情地说,“妹妹,你别这样。我们是一母所生,本就是一家人。此次妹夫能够在父皇面前将端王之罪如实相告,真是令殿下和姐姐好生高兴。”
“端王是因为殿下才被禁府的?”韩伊然脸上诧异。
太子妃笑道:“那是当然了,若不是妹夫带回来这么个好消息,那端王又怎么会被父皇惩罚?而殿下又怎会立马被父皇夸赞。就说我们韩家,也一并得了赏赐。这些都是妹夫的功劳才是。娘知道以后也高兴极了。”—
“竟然……是这样!”韩伊然出神,独自喃喃。
“妹妹怎么……怎么不大高兴?”
“没,没有。”韩伊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殿下前往江东所做的事情同……同端王殿下有关。”
“可不是么?”太子妃柳眉上扬,“这次幸亏是妹夫办的。倘若搁了旁人,指不定忌惮如妃娘娘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对自己葱白的细指孤芳自赏了一会儿,别有深意地说,“姐姐晓得妹妹是个识大体的人,什么样的人可以拿来依靠,什么样的人可以避开。心里明镜似的,可通透了。妹妹,你说呢?”韩伊然直视着那道犀利的目光,虽然胸腔里一团怒火翻涌骇浪,但还是耀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向太子妃道喜:“姐姐的话,妹妹记下了。姐姐大可放心,妹妹不会不知好歹的。再说,我要是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儿,那娘不是会生我的气么?”太子妃心宽地点了点头:“妹妹既然这么说,姐姐就放心。”轻捶了捶腿,“哎,坐着不动,腿都会麻。真不知道心不动的话,人会不会麻呢?”
韩伊然好脾气地笑笑:“姐姐,心都不动了,人不就死了么?”
太子妃低眉点头:“妹妹说得对。心要是动了,可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么!”韩伊然连连点头。
“哎,姐姐糊涂。说了这么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太子妃佯装地望了望天色,“一会儿姐姐还得去玉岫宫给母后请安呢,妹妹,我就不多待了。若是妹夫回来,还望你替姐姐好好道个谢。”
韩伊然双膝跪下去,拱手拜倒:“姐姐放心,您的话,妹妹一定带到。”
“兰珠,随本宫回去吧。”
“是啊,娘娘!”被唤作兰珠的女孩牙尖嘴利,立马奉承地迎上去搀住了太子妃的手臂。跨出府门,凤轿已停在了门口。
四个眉清目秀的抬倌井然有序地将轿子抬起来。
一阵轻风吹过,米黄色的沙幕吹卷,那入座的太子妃脸上横亘些难以形容的舒畅得意。
韩伊然静静立在门口,心像风一样,清凉。
昭姑在旁叫道:“哼,这太子妃真是别有用心,显摆个甚么劲。”
“她们又赢了一次,能不得意么。”韩伊然有些悲伤地看着府门口两个雕刻地栩栩如生的大石狮子。
“站在府外做什么?”一回首,就看见刘义兴定在面前。步上石阶,细眼瞅着韩伊然,“你……哭了。”
“……没,风迷眼睛了。”韩伊然答地迅速,手臂轻抬,拭去了泪光。接着问,“殿下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训练新兵一事已被父皇交给了四哥。我过去,只是应温成大人之邀,替他从中挑几个骨骼精奇的人才送到北境罢了。”刘义兴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这次江东一行,小白鹰并不得名。真正惹出事儿的是端王殿下。殿下不是早就查出来的么?”韩伊然思虑在三,好奇道,“殿下,你好糊涂。妾身知道,你刚正不阿。但你也不能不在乎时局,向父皇说了实情啊!难道……难道你不知道,此举算与端王和如妃娘娘结下了梁子么!”
韩伊然说得有理有据,却只听得对方一句话:“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猜的。”韩伊然神色恍惚,左藏右躲地说。“猜的。我前往江东,追拿小白鹰一事,从未对第三人说起。除非……元甫……”
“对,是元甫跟我说的。”
“我走之时除了朝中大臣,并未告诉元甫。他又是从哪里得知我前往江东捉拿小白鹰一事?!韩伊然,你不再要说谎了。”刘义兴恼羞成怒地握着她的手腕,脑袋一转,“莫非我去往江东一路上所遭遇的刺客是你派遣的人?”
韩伊然摇头,抵死不认:“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如何知道我去江东的任务。说,谁告诉你的?”
韩伊然后退,刘义兴步步紧逼。脚后跟不幸贴着石阶,啊一声韩伊然倒在地上。
刘义兴虽一时心疼,却仍是怒火中烧。许久,他一拳打在石狮子上。血渍斑斓的拳头现出来,韩伊然着慌地捂住嘴:“殿下,您的手……”刚站起来,摸出丝帕包扎。刘义兴就瞪着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凝视着:“伊然,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义兴,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我的气。”韩伊然抓住刘义兴的袖子,“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会把那些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她哭得梨花带雨,摔倒石阶磕地破皮的手捏着丝怕用心地抚着刘义兴的胸口,“义兴,你不要生气,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刘义兴长舒了一口,终于心软地去拭她脸颊的泪,“别哭了,手还痛不痛。”韩伊然盯着握住她手指细细打量的男人,一时心动。却丝毫说不出一个字。
只有一行一行的泪水抹灭她眼中那个一时恼怒又一时温柔的夫君。
为什么她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那些秘密再一次如蚂蚁搬家,层层集结。她原本以为,经过了那些事,自己的丈夫心中必生疑惑,也会了悟到自己身为皇子的处境。
但事实上,她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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