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1 / 1）
鹿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脑子里翻来覆去来来回回，一直是金珉硕的父亲，也是他的高中同学那哽咽的忏悔。
他说了多少个对不起，鹿晗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吵。
当初为什么回来这里呢？
只是想回来看看。
却没想到真的还能遇到当初熟悉的人。
他又怎么能想到，珉硕的父亲就是当初将他关进集装箱的那个同学。
这世界还真是小。鹿晗竟然有些想笑。
应该恨那个人吧？再见到他应该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他脸上才对。
可是面对着那样一张苍老的，充满愧疚的脸，鹿晗竟然没有打他，而是以“鹿晗的儿子”的角色出言安慰着他。
“一切都过去了，我父亲已经不介意了。“这么说着安慰着他。
尽管父亲和儿子不仅长了一张相同的脸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这样的事实在让珉硕和他的父亲都很困惑，可是比起事实来，这样的事反而更容易让人消化。
说出实情的话，会怎么样呢？把他当成妖怪吧？
鹿晗抬手盖在眼睛上。
记忆里这个海港小镇的夜里是十分安静黑暗的，所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几个同龄的孩子强行关进集装箱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伸出援手。
可是现在就连这里的夜晚也霓虹闪烁让人无法安心睡觉了。
所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心脏一阵阵抽搐着痛是恨吗？
“明天带你去看看你爷爷吧小鹿？金叔叔对不起你爸爸，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虽然没能找到他，可是你爷爷中风出狱以后我和珉硕一直在照顾他，希望你爸爸有一天回来，还能跟你爷爷再见一面。毕竟是唯一的亲人了……”
“叔叔对不起你爸爸，这辈子都对不起他。他失踪以后叔叔一直很后悔，叔叔不求你爸爸原谅我，叔叔只希望能做点什么补偿你们家。”
“去看看你爷爷吧小鹿，老人家年纪大了，整天都在念叨着你爸爸得名字。只想死前能再看一眼亲人。”
珉硕父亲的声音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荡。
要去看他吗？
那个人，那个亲手杀了他母亲的人。
那个，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
原以为已经尘封了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那些封印在身体里的回忆像是被解除了封印的野兽在身体里肆意撕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母亲的呼救声，父亲的咆哮声，那个总是在家吃饭的叔叔，大家说是母亲的情人的和蔼可亲的男人的叫骂声。
一字一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清晰的像是被人用小刀片一点一点的刻在了心包膜上。
记忆的触手一点点的摩挲着那些痕迹迫使他想起来，却痛的让人窒息。
鹿晗裹紧了被子蜷缩在床上，沿海的潮热空气也不能让他温暖一点。
这一刻他只想躲在吴世勋宽阔的怀抱里，什么也不用思考，安心的汲取他身体的热度。
就像这些年来一样，吴世勋，他是所有温暖的去向以及来源。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眼泪。
头很痛，快要炸开了。浑浑噩噩的想要睡着，却不断的被那些闪回的记忆惊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世勋呐，是你吗？”
“……”
“世勋呐……“
“……“
“吴世勋……“
“喝口水吧小鹿……“
鹿晗挣扎着睁开眼，眼神终于聚焦之后看见了将他上半身撑在怀里一手端着杯子的金珉硕。
好看的娃娃脸这时候带着几分严肃和焦急，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喝口水吧，你发烧了，先把水喝了我给你量一□□温然后去给你买药。“
珉硕说着把杯子里的水递到鹿晗唇边。
鹿晗机械的做着吞咽的动作，嗓子确实很痛，干的像是要裂开了。
珉硕喂鹿晗喝完水，又忙前忙后的帮鹿晗量体温买药煮粥。身上穿着鹿晗送给他的淡蓝色条纹T，像个在屋里不停打转的陀螺。
鹿晗喝着粥笑了一下，嗓子有些痛。
“怎么突然发烧了？昨天睡觉没有关窗户？“珉硕终于忙完坐了下来，看着鹿晗喝粥。
昨天鹿晗从家里离开时那恍惚的眼神让他莫名的心慌，可是当时爸爸得情绪也很不稳定，他只好留在家里陪着父亲。
虽然知道鹿晗也姓鹿的时候他心里有过一丝异样，毕竟这个姓并不多见。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鹿晗竟然就是鹿爷爷的孙子。
这个世界还是真是小，可是这么想着竟然觉得心酸。为什么偏偏是鹿晗呢。
父亲欠鹿叔叔的，欠鹿家的，大概这辈子都还不完。鹿晗真的能原谅他吗？如果不能……
珉硕不敢往下想。
一早上心情忐忑的等着，就像是等待审判，可是到了下午鹿晗还没有来。珉硕终于坐不住还是来了鹿晗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拿着鹿晗留在店里的备用钥匙开门的那一刻珉硕的手都在颤抖，他多怕打开门发现鹿晗已经离开了。
比起空无一人的房间，看见鹿晗发烧躺在床上更让他安心。
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珉硕捏紧了拳，十分懊恼。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忘关窗了吧。“鹿晗喝了半碗粥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虽然脑袋还是一阵阵的痛，至少不觉得那么冷了。
“我能请两天假吗？“
“没事儿你在家休息吧，身体要紧，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去，没事的。“
“看我……看我爷爷的事，也缓两天吧。等我好了，我再跟你爸爸说。“鹿晗垂下眼睛，不想让珉硕看见他眼睛里的情绪。尽管他努力克制，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
珉硕也撇开了脸，他不想跟鹿晗讨论这些事，他宁愿没有这些事，可是他没有办法。
“好，没事儿，你什么时候想见他……你爷爷了，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老人家这两年身体好些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说完这个，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珉硕想起父亲交代的话，眉头拧起来，十分不情愿的斟酌着开了口：“我父亲……想见见你父亲……不知道，行不行？“
鹿晗猛地抬起头，他昨天太过震惊，一时之间只记得说自己是“鹿晗“的儿子，却忘了这茬。
“我父亲……我父亲已经过世了。”早该死的，就当已经死了吧。
珉硕更加尴尬，只得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自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明天我做好了给你送来？”再呆下去只会更尴尬，珉硕此刻只想逃，他不能怨恨自己的父亲，一切也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依然觉得无法面对鹿晗。
“没事儿，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做饭的。”
鹿晗想起身送珉硕却没来得及，看着他像个落荒而逃的兔子似的逃离了这个屋子。鹿晗有些无奈。
珉硕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啊，他不该自责的，分明，也不是他的错。
可是谁又有错呢？
鹿晗揉了揉依然有些高温的额头，钻回被子里不想再去想。
既然回来了，也遇到了。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