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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相离》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从小镇出发的时候，孟景在客栈前看到一双姐妹，八九岁年纪姐姐牵着比自己小妹妹的手，从面前嬉笑着走过。

孟景心一顿，有些随口的问道，“你也没有看到姐姐最后一眼是吗？”

岳书昀一愣，脸绷了起来，“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醒来的时候，孟瑶姐已经走了……”

孟景听得岳书昀语速有些快，本来看向姐妹的眼光收回，转头看着岳书昀，又看到他的表情，“嗯，怎么，不舒服吗？”

岳书昀才发觉自己神色不好，忙挤出一个笑，“没有。”又去牵孟景的手，“姐姐别难过了。”

孟景应了一声，将岳书昀托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等马蹄声响起了，才轻声说了一句，“只是想到，姐姐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就……”却没接着说下去。

岳书昀也不追问，眼睛看在孟景环在自己腰前的手上。

树荫挡住了大半阳光，泻下来的光斑投到前方的路上，有些晃眼睛。

两人默默无语的行了一段，孟景突然想起来，边说，“早先还说要去看看你师傅呢。”

岳书昀没想到孟景会突然提这事儿，“不是要先回教里吗？”

“嗯。只能再耽搁一阵了，总得先回去把该料理的事情料理了，然后再陪你去见师傅。”

“不着急。”

孟景听着岳书昀淡淡的语气，故意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一些，“燕林我还没去过，不过倒是五六年前，师傅还在世的时候见过曲毒医一面，果如传言中一般冷冽。”

岳书昀也接了几句，“师傅只是看起来那样，其实人很温和的。”

孟景又问，“你还没跟我说她怎么就收你为徒了。”

岳书昀吸了口气，“其实是当年她路过淅州，那时候师兄捣蛋，一个人跑到这么远来，却被我遇到，后来师傅寻人之际我恰好帮了她，她也就留下来帮我看病，又教了些医毒方面的东西，这个师傅就这么拜了。说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孟景蹭了蹭岳书昀的头发，“这几日难得听你说那么多……”

岳书昀“嗯？”了一声。

“原想着是你受伤了，这天儿又热你定心情不好，却又总觉得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

岳书昀含糊的应了一声，“没有啊……”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心里的错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岳书昀其实觉得很累。

“要是有什么，你就告诉我，嗯？”孟景说。

岳书昀顿了半晌，声音很小的说，“其实我想回家一趟。”

孟景心揪起来，这个话题他们已经很久不提起了。

岳书昀说出口的时候也有些后悔，“没关系，等你那边料理完了吧。其实，人都已经走了，家也没了，可总要回去拜祭一下。”

孟景一时无语。阳光影影绰绰，已经很长一段路没有遇到其他路人了，只听见漾露马蹄声踢踢踏踏绕在周围。

良久，孟景才愧疚的道，“对不起，不然我们回去之前先去一趟吧。”

岳书昀想了想，“教里不要紧吗？”

“我先陪你回去。”孟景恳切的说。

岳书昀点了点头，没在回答。

孟景松了口气，这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抹平的伤痕，至少现在知道岳书昀这几天心情不好原因了。

可过了几天，岳书昀的情况仍然没有好转，反而又更加严重，夜里他睡得很不好，孟景觉轻，岳书昀一翻身她就醒了。有时候只是听到他辗转反侧，有时候却是岳书昀惊慌的从梦中醒过来，抓着孟景的衣服喘气，问他却又什么都不回答。

孟景尽量安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他面前她总是觉得自己亏欠得多。

可孟景一安慰岳书昀却愈发的紧张。

“姐姐你不用这样……你对我太好了……”

“姐姐，是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会自己调整的……”

岳书昀心里告诉自己，孟景也正在难受的时候，他不该让她再为自己担心。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噩梦缠身，思绪纷乱，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能够镇定，可现在却无能为力。

孟景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路还长，她有时间和岳书昀慢慢磨。

那天刚好又到了梓城，距离上一次来其实并没有多久，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

他们在梓城没有多停留，只住了一晚上就走了。

孟景说，“觉得自从我两认识以来，就一直在赶路，奔波，等这次一切忙完回去了一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岳书昀也有些感慨，“是啊，我从来没有走过这么久的路。”

孟景也叹，“我也很久没有这么折腾了。”身心俱疲。

慢慢离梓城远去，孟景在马上回头看一眼，又道，“当初在这里，你还为我受伤了呢。”她突然想起在茶摊被迷药迷晕那次的遭遇，又想起姐姐最后遭人毒手也是因为迷药，心里一顿，嘴上却继续道，“也许真的是命吧……两次都反倒是你救了我……”说着低头亲了亲岳书昀的头发，又吻了吻他的侧脸，接着又找他的唇，却觉得怀里的身子一颤，岳书昀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来回应孟景的吻。

等两人分开，孟景看到了岳书昀头上渗出一层汗，腾出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安抚似的抚了抚岳书昀的脸，直到他再次柔软的贴到自己胸前。

天空还是一样的晴朗，却照不热该热的地方，一只鸟儿划过他们的头顶，带来一阵细细的风，几乎察觉不到的划过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