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僧俗人和灵犀(1 / 1)
长安西市,拐子街,紫羽到达时候已经快接近正午。原本以为拐子街是条拐来拐去的弯道,到了后才发现是条笔直大道。暗叹果然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虽然店铺不若东市宏大,但是各家的招牌次第林立,倒也一目了然。
振威镖局门前两个巨大的石狮雕像怒目圆睁,威仪非凡,门匾上“振威镖局”四字棱角分明入木三分,很有去气势,
门口站着的小厮扫视着紫羽,问道:“姑娘想找我们镖局运送物品?”
“正是!”
“请随我来!”
小厮引着她穿过两道门,在中庭的厅堂示意她自己进去。
怀里那把小巧铜匙此刻仿若千金重担,有点让她喘不过气。紫羽深吸了口气,才稍稍放松地走进厅中。
“姑娘要我们保什么?”
刚进门,一道洪亮的中年男声便传来。寻声望去,见一中年男子身着暗红长袍,浓眉大眼,方脸高鼻,看上去便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凶悍。紫羽倒是没有被他的容貌震慑,觉得这面像正像她想象中的镖师模样。
“我并不是来保物。而是,来取物!”
看着她缓缓将一枚小巧铜匙放在手心,男子不以为然的神色忽地变得慎重,直视着那枚钥匙顿时没了言语。
紫羽也不着急,只静静看着他神情复杂变换着。好一会儿,男子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道:“姑娘要取之物不是连某能做主的,我去替你通报大当家,请静坐稍等!”
自称姓连的男子很快消失,紫羽听天由命的坐了下来。早就知道,不会这样简单。
看着窗格处光线的挪移,凭感觉她觉得应该是未时和申时的交替时刻,也就是在三点左右。从姓连的男子离开到现在,足有一个多时辰,将近三个小时。
除了开始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打发时间,就是看着窗台的光线挪移来计算时间。心里虽然忐忑不安,面色终是波澜不惊。无聊之至时就把龟无忌拿出来逗弄,龟无忌似孩童般多变的神情总会让她的心情放松。
某一刻内心焦躁不安得几乎难以自持,便会强迫自己不要刻意注意此刻的环境,从前世的叶萱到前不久分别的木白衣,那些绵延了两个时空的情愫,总会让她觉得还有那么多牵挂和期盼。便耐着煎熬,等待着那个好或者坏的结局。
中间有人来送过茶水,紫羽一口未尝。悠然居那次的前车之鉴,让她更加谨慎。
“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男声响起,紫羽微笑冲来人颔首行礼却没有开口说话。
这男人约莫三四十岁,身形修长面像清爽,无髯无须,倒有几分书生气息。和刚才姓连的男子穿着差不多,不同的是这男子袖口和领口都滚了金色的绣边,应是之前说到的振威镖局大当家。
“在下振威镖局大当家,僧俗人!请姑娘将铜匙呈出一览!”
紫羽听他自报姓名不由一愣,僧?俗人?这名字真的很奇怪。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把手心里的铜匙摊开,像之前在永安徐家当铺的场景一样,僧俗人伸出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虽然克制着自己面色没有异样,抿紧的唇却暴露了他的慌张。
看僧俗人拿着那柄铜匙发呆,紫羽借机又细致打量起他来。
虽不如魅十三的阴郁绝美,木白衣的翩然俊逸,这男子却很独特地将二人融和,虽只得二人三两分,已竟超凡脱俗不已。
加上他有这样奇怪的名字,潜意识里会想到他应该是礼佛之人。所以看着他心里就很安静,仿佛看到寺庙里慧达济世的观音一般。
在还是苏瑾颜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敦煌莫高窟的壁画,男相的观音菩萨神态恬淡,双目宏远隐隐有些许忧愁,似俯瞰众生苦厄生出的点点悲悯。此刻的僧俗人,就是这般模样。
“此物从何而来?”
“是一位至亲所托!”
僧俗人已恢复平静,听了她的回答双眼亮光一闪,殷切道:“那位至亲现在何处?”
“已然故去数日!”
看着紫羽黯淡的目光,僧俗人面色也悲切起来,低声地念了句佛号。
“姑娘可否说说你和那位至亲的故事?”
“这和我要取的东西有关吗?”
紫羽看着僧俗人恳切的点头,防备心理也慢慢解除。将和刘婆婆相依为命十五年的过往大致说过,但最辛苦的她没有讲,因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对于最后刘婆婆是乔装易容的情景,紫羽却丝毫没有隐瞒。直觉上,这点似乎会很重要。
“原来如此,你受苦了!”僧俗人听完,忽地紧握住紫羽的手,眼睛灼热地盯视着,似要把她看进心里。
紫羽不禁一惊,这眼神中竟然有着——痴缠?!
他们明明才见第一面!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解地用力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和僧俗人保持距离。
“姑娘请见谅,我只是情不自禁!”
紫羽看出僧俗人并不是登徒浪子,虽然气恼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为姑娘拿你要取的东西!”
“不会又要一个时辰吧?”
“不会,很快!”看她苦着的脸,僧俗人宠溺地对她一笑疾步离开。只是片刻,就带着一个锦盒回转。
没多言语,紫羽就用那柄铜匙轻巧打开了锦盒。慢慢翻开盒盖,一个玉佩安静躺在盒子里,暗红发黑的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有点像紫檀木,分量却分明比紫檀木要重的多。上面用繁琐的刀工雕刻着一只神鸟,有点像凤凰。
引起紫羽注意的是点睛用的成色,像是书中记载失传已久的朱砂玉。
据说那种玉千年难得,需有缘人的血喂养才能像朱砂痣般通透。这是很小时候刘婆婆讲给她听的故事,现在想来是有意识让她了解这些吧。
看盒子的做工,显然和上次的锦盒出处一样。玉佩看似年代久远,边缘和面儿上的刻痕都被打磨得光滑润泽,显然不是近期的工艺。
“姑娘可曾看出这玉佩的来头?”
“恕紫羽见识浅薄,并不懂此物来头。”
“你叫紫羽?”僧俗人听她说自己的名字,有些愕然。
紫羽点点头,不知自己胡掐的名字有哪里不妥。
“天意!”
看僧俗人喜悲交加,紫羽有点不耐。每次取婆婆交代的东西都云里雾里,好像别人知道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却毫无头绪,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知此物有何蹊跷,是何人求保?”
“这枚玉佩,姑娘不妨对着光线立起来看。”
紫羽对着光线立起玉佩,初始,玉佩毫无异象依然是一团暗色,片刻,似从光线集结了灵气,玉佩上的凤凰雕痕开始一点点现出红色印迹,很快的玉佩像点睛的朱砂玉般变得通透,一侧“灵犀”两个古篆模样的字迹也越来越明显。
虽然看着很神奇,紫羽依旧不解玉佩的奥妙在哪里。
“姑娘可是想到什么?”
“没有!”
紫羽收回玉佩,只是瞬间又恢复至黯淡的红黑色,平淡无奇。即便这只玉佩是朱砂玉雕刻而成,不过是件极品古董而已,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呢。
僧俗人见紫羽看了看玉佩又盯着自己,似是明白她心里所想。轻叹道:“她什么都没告诉你,也罢!她这一生倒也圆满了自己的誓言!现在你可以带着玉佩离开了。”
“你还没告诉我是何人求保,这只玉佩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僧俗人转身就要离去,紫羽立马紧跟着他的脚步。僧俗人灿然一笑,已不复刚才的忧虑悲悯之色。
“镖局只是代管标的而已,不问出处,只收保金。姑娘的标的物早就有人付过保金,至于姑娘和这玉佩的关系,俗人自是难解,姑娘又何必为难俗人?”
“你又不是和尚,怎地这般云里雾里仿佛讲禅说偈!若是不知,何须刚才种种?”
“在下是俗人却姓僧,难免沾染些和尚气息。这方宝物多年不见有人来取,好奇自是难免。若有唐突,紫羽姑娘见谅,请!”
看僧俗人一副要将自己扫地出门的样子,紫羽明白多说无益,只好懊恼地甩袖向门口走去。
“这锦盒,姑娘不要忘了!”
“不好拿!你们镖局先替我保管好了!”负气般未停留脚步,紫羽径自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不见踪迹,僧俗人翻开手里的锦盒,用一枚更小的钥匙□□锦盒夹层,略一用力旋转夹层便轻轻弹开。
取出折叠的油纸摊开,上面的字迹并不多,僧俗人却看几乎要落泪。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灵犀之灵,吮母之血,验儿之身。血脉相融,灵犀则灵。
将油纸重新放好,僧俗人探向怀里,取出一大一小两枚铜匙,模样正是和紫羽先前拿到的一般模样。
连姓男子忽然出现,慎重的盯着这些钥匙,又不解地看向僧俗人。
“玄风,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照应好她!”
“是!央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