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六章 乐土(1 / 1)
行动代替了语言,她扶住他的肩膀,努力向前移动身体。内心的混乱情感满溢得仿佛要爆炸,四肢百骸无一不疼痛难忍——可是,这些东西在她的唇覆上他的唇的时候,立刻就消失了。
千百次存在于回忆、想象和梦境里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若狭吸吮着烛台切光忠的嘴唇,她能感受到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已经长长的头发从后背散落到身侧,有的甚至盖到了他的脸侧。她顾不上捋开,只想亲吻她的恋人。
舌头轻轻点过他的牙齿,又和他的彼此纠缠在一起,粘腻的唾液将干燥的口腔和起皮的嘴唇都润湿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带着一股难以驱除的血腥味,而且衣服也肮脏邋遢。可即便是产生了这种羞愧和自卑的念头,她并不想因此而停止。
绵长的、似乎要将一切融化的亲吻让她头脑发热,然而和过去不同,脑子里始终有一点保持着难以想象的清醒。吮吸和舔舐的声音,鼻腔里不由自主发出的唔嗯声,喉咙深处的喘息都混在了一起,身体里的某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复苏,不过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烛台切光忠又回到了她身边,而且正在认真地回应着她的吻——只是仅仅在确认这个事实的时候,几乎连心都要跳出胸腔并爆炸,顾不得分析更多了。
稍微……可以了……她想歇一歇,结束这个漫长的吻。然而他却没有允许她退出,而是在她向后退去的时候将手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稍一用力就让她明白了自己想要继续索取的意味。她迎合着他,被需要的炽烈的愉悦感让她无比幸福,虽然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搅动口舌的力气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烫。
直到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力气后,他才允许他离开。稍稍将头抬起了几厘米,若狭望着他,脸上已经激起了一片红潮。烛台切光忠的手环在她的腰上,他平静地盯着她浑浊且夹杂了血丝的双眼,还有那沾上大片干涸血迹的身体。他稍稍变换了角度朝后看去,于是看到了她缩在一边的小腿,那里伤得最为严重。
她瘦得厉害,整个人抖抖索索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一看便是一副身心俱疲、在痛苦里沉沦和挣扎已久的模样。那张憔悴的脸上深陷的眼窝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可是那里面盛着的情感除了喜悦和兴奋,还有挥之不去的迷茫与绝望。
“我好想你啊,烛台切光忠。”
泪水掉了下来,滴到他的脸颊上。她想抹去,然而手却被他轻轻攥住,随即两人陷入了静默的对视。掌心那块因为前些日子检查散热功能不佳的老化电线而被烧坏的皮肤传来一阵钝痛,她忍住了,强笑着说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你不会喜欢的……”
还没说完她就被他紧紧地抱住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贴在他的身体上。这个拥抱比记忆里的任何一次都要紧,仿佛要将两个人箍在了一起。烛台切光忠的手掌抓着她凸起的肩骨,若狭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眼泪融开了她脸上的血痂,将淡红色蹭到了他白衬衫的领口上。
“你一直都很美。”
他说完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力度过猛,于是微微松开了手。若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因为缺氧和害羞的双重作用变得滚烫。使劲搓揉着脸,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身子却不受控制,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稍微用力从他身上翻了下来,用手拢住了口鼻。
“怎么了?”烛台切光忠坐起身子,望着跪在一边的主人。若狭背对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全是血。同时,难以抑制的呕吐感控制了喉咙,她捂着痉挛的腹部,蜷缩成了一团。
“若狭,若狭——”和平时一个人默默忍受不同,他陪伴在她身边。这温柔的声音让她既欣慰又担心:既想让他呆在自己身边,又不想被看见如此狼狈的模样——而这个念头立刻被体内的阵痛打断和驱散了。她发出了干呕声,身体承受过强辐射的后遗症又开始发作了。
来得快去的也快,几十秒后她就恢复了平静。擦去嘴角的涎水和其他涕泪,若狭稍微整理了一番后转过身子。烛台切光忠没贸然碰她,而是选择守护在离她半米以内的地方。她垂下眼睛,撒谎道:“在现世中我染上了挺糟糕的小病,一时半会儿可能好不了,需要养一段时间身体。”
只剩下一两年的寿命了,她稍稍握紧了拳头,悲从中来。就算是365天每天24小时和他在一起,她也觉得这时间太短了,太匆忙了。更何况她——
脸颊被他的手掌包住,他早已除下了手套,接触到的是温暖的皮肤。半跪在她面前的烛台切光忠盯着她不肯直视自己的双眼:“你以前从来不对我说谎。”
“是吗?”她觉得自己的脸色白了一分,“是吗……我怎么记得我说过几次?”
温柔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太刀放在手边。她发出了很轻的“啊”的一声,这个亲吻如同细小的火苗,将身体的某一处点燃了。
“我很害怕,”在那燃烧的热度里,她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好害怕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想见你,害怕你会被粗暴使用,又怕自己熬不过去一个人孤零零地死掉;你在现世断掉的时候,我希望我自己也跟着一起死掉,但是又害怕万一我死了,就真的没人带你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也很害怕,万一回不来怎么办,万一御守没用了怎么办……”
“你不用再害怕了,我就在这里。”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抚着她的背心,让她直接靠到自己身前。
“我知道……啊?等一下?!”她只是在提起“御守”时仍不放心,用灵力了探查他的情况。没想到结果却出乎意料:他确实是完整的“烛台切光忠”,可是级别却只有1级。
“等,等一下,是不是,是,哪里……弄错了……你,不,不可能,应该,该完全恢复……”若狭有些结巴,跪在地上抱住了他,“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
烛台切光忠比她更早清楚自己的状况。也许是因为损坏发生在现世而修复的力量一直到踏上这片土地才发动,他的一切能力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你不用道歉。”
“可是……”
“我会保护你的。”
她将下巴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是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可那些事情……已经成为完全忘不掉的噩梦啦。”
“每次我怕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喊你来帮我,来保护我,像这样……”为了摆脱这纠缠不断的梦魇她闭上了眼睛,开始不断叫着他的名字,“烛台切光忠,烛台切光忠,烛台切光忠……”
重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变成了哽咽,然后成为啜泣。最后她既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只是伏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喘气。卡在嗓子里的话说不出口,可是他鼓励的目光让她心中难以安宁。终于,她说了出来:“因为辐射,也就是在现世遭到一种污染的缘故,我应该活不久了。”
“大概多久呢?”他低声问道。
“一两年吧,一年多,也可能两年多。”她明显感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表面上依旧什么事都没有的烛台切光忠仍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的,这里不是现世。”
“对哦,这里是——”若狭抬起头,看着那血一般殷红的天空;再低下头,看着那毫无生机的一片焦黑的土地;接着扫视四周,不远处是剪影狰狞犹如变形荆棘的树林;最后看向将她抱在怀里的烛台切光忠,一丝笑意绽放在唇边,“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乐土啊。”
“说什么傻话呢,这里是——”他叹了口气。
“因为有你在呀,”她闭上了眼睛,“哪里都好,你在的地方就是很好很好的地方……多好呀你没有变。可我早就不是审神者了,当过了历史修正主义者,现在又要当检非违使。啊……面对这样的我,你还会效忠吗?还会喜欢吗?如果你保留着现世的记忆的话也许能明白,也许不能……那些事情竟然还没有把我逼疯,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经历了太多,先不要去想,放空身体。”烛台切光忠抱着他的主人。她睁开眼睛,侧过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若狭。”他的声音很小。
“嗯。”她又舔了一下,这次是他的脖颈。
“若狭。”这次喊她的只有气音,从喉咙中发出的、带着□□意味的试探。
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道:“是你叫我什么都别想的。”
西装衬衫一类的衣服铺在了地上,袖连同连接的红绳和流苏、胸甲与卡扣还有其他部分的护甲则整齐地摆在了旁边。烛台切光忠吻着身下女人被汗水濡湿的小腹,她的身体上除了吻痕以外还留下了不少陈旧的瘀伤。用指尖很轻很轻地触碰的时候,她会颤抖。
“疼吗?”他停下了。
“不……早就好了,只是有点痒。”她没有看他,双唇微微分开。
清晰可见的肋骨包在她的皮肤下,他爱怜地吻上她的心口,那里的跳动还很急促。
“告诉我这不是梦。”若狭半眯着眼睛,困倦感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她躺平的身体。双腿之间还残留着不适应的痛感,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肌肤,从胸膛摸到了锁骨。
“这不是梦,”烛台切光忠咬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用手梳理她的头发,“如果困的话你可以睡一会儿。”
“你会离我而去吗?”她笑着问道,“会不会我醒来的时候,你就离我而去了呢?像很多神话里那样,和人结合过的神明和妖怪都会抛弃——”
她没有说完,烛台切光忠轻抚着她的嘴唇,过了一会儿便不再打扰她。无梦的纯粹睡眠将一切滤去了,若狭握着他的一只手,睡得十分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