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喜欢你就好了。
可是即便如此都还喜欢着花宫的我,如果现在说出这种话,一定太过于狡猾了吧。
这颗心脏到底为谁跳动,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这恋爱的病症已经让我无法忍耐。
我好想见你,也好想见他。
敬一,さよ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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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在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来做出这种任性的决定的呢。
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楼梯。
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手臂,被四谷拥入怀中的触感还在。明明是已经习惯了的拥抱,却再没有比那一次更令人动容的了。
“忘掉他吧。……或者是不忘掉也没有关系。”
四谷身上的味道跟他的言语一样干净。
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继而抱着他嚎啕大哭。
当时身体的某处像是突然泄了气,那种死里逃生的救赎感让我一瞬间六神无主,而空缺下来的那处很快被填上了一种我更加难以承受的感情。
明明我是最过分的人,我却哭得比任何人都要委屈。
为什么这个人会说这么温柔的话?
我觉得我仿佛受到世界上最严厉的责骂,感觉像是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扇在脸上,让人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用了何等下作的方法来侮辱他。
我宁愿四谷痛骂我一通,怜悯地指着我的卑鄙和可怜。
而他没有。
他用那种充满悲伤又饱含心痛的目光看着我,那最最温柔的一刀正中我的心房,我毫无抵抗。
走到了楼梯的转角,我不由得停下来,想到了上次在这里等四谷的情景。
那两个人一起走下楼梯看向我的样子,我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对于花宫,对于四谷,我想我无论再做什么也只能是得到一个徒劳无力的结局。
我扶着楼梯的扶手,感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仰着脸看着还差一层的天台,另一只手揪紧了领口的衣物。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明明知道这是还可以悬崖勒马的事情,我却无法停止脑海里刺痛人心的想法。
我为四谷的怀抱所拯救,却又觉得为他的温柔所刺伤。他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我该感到得以喘息的,却在四谷温柔得简直可以融化人的怀抱中感受到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这种时候,只有想起花宫的事情,才能够得以缓解那种痛苦,仿佛被某双手一直掐住的脖子才得以畅通。
我怎么会令人发指到如此境地。
我此时突然很想大声嘲笑自己,眼眶却先一步红了起来。
伸出手去推开天台的铁门,常年不上锁的天台安全措施做的很简单。我迈开腿跨过门槛时却踉跄了一下,受过伤的左脚隐隐有些疼痛。
左腿早就在一个月前就痊愈了,拆石膏的时候四谷还像是很遗憾一样笑着说这样就不能背我了。
想到当时四谷说那句话时还有些发红的耳根,我不由自主地有点想笑,又继而觉得心痛万分。真是难为四谷家的少爷开这种玩笑来逗我开心,这种有些轻浮的话语由他讲出来都显得真情实意。
不不,比起谎话连篇的我,四谷他根本连撒谎都不懂得吧。
我又对他说了谎。
不过,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我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自己的裙摆因为风的缘故而扬起弧度。放课后晚下来的天色把制服裙摆都染上晚霞橘紫色。
距离放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校园里没有什么人。但是我知道花宫是还在学校的,因为部活的训练还没有结束。
我看着手机屏幕显示出“发送成功”的字样,只觉得钟楼十八点的钟声响起如同教堂里的祷告铃。
【To:花宫同学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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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麻烦又难缠的女人。
花宫几乎是在接收到邮件的那一刻就头疼欲裂。
先不说对方是怎么弄到他的邮件地址,光是这种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邮件内容,就让花宫身体的某个部分像是被威胁着一样,一瞬间让所有的应激反应都炸入头皮。
没有署名,但花宫知道是她。
一个月前,在医院里听到那种堪称污秽的坦白时,花宫的心情就很复杂。
他当时没有走远,而是想起什么以后又折了回去,手刚搭上病房的门把,却清楚地听见里面四谷的问话,和她的坦白。
头脑一下子像是被钝器击中,花宫也说不清当时心里涌起来的是厌恶感还是其他什么感觉,强烈的震惊混杂着令人恶心的欲呕感让他难得的连话都要说不出。
隔离用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花宫看见四谷竭力维持背部挺直的颤抖的背影,以及她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那一眼花宫就明白了,她在对四谷坦白,同时也在对他坦白。
后面她的做法就简直像是洗心革面,平静的一个月,没有谁故意算计的骚扰,也没有谁会那样子看似毫无心机地笑着,然后叫他“花宫同学”。
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不过如此吧?
花宫嘲弄地把玩了一下手机,想着她现在是要哭着求他的原谅,还是要像电视剧一样迎风流泪决定放弃对他的执念。
无论哪一个都很可笑,但是,同时也是他目前最想要的奏效结局。
第二封邮件很快就来了,花宫漫不经心地划开屏幕,却在看到见面地点的时候,硬生生地顿下脚步。
【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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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谷察觉到她的谎言时,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和朋友们约好了要一起逛街,所以今天就不跟敬一你一起走了。”
当时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她在说完以后还飞快地抱了他一下,时间很短却抱得很紧。
在四谷温声跟她说明天见时,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有些奇怪地岔开了话题:“敬一今天要早点回家哦。”
直到坐着车路过商业街时,从车窗上看到走在路上的她的朋友们中间并没有她时,四谷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单行道掉头是来不及了,所幸的是行驶的距离还不算太远。紧急叫停下车,不顾背后司机不可置信喊他少爷的声音,四谷几乎觉得自己都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榨干,一边跑一遍掏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他从来没有如此祈求过神明,在几乎折磨人的拨号声中,她终于在挂断前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她的声音,以及剧烈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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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敬一觉察的也太快了吧。”
我刚小心翼翼地撩起裙子翻过栏杆,才跨过一条腿,裙子侧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看着屏幕显示的名字有些犹豫,“嗯……该说真不愧是敬一吗。”
如果接通它,就会听见那些令我动摇的话了。
可是如果不接通的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时一定会布满了那些像碎片一样的东西吧。
这么一想就会觉得心里很痛,我想着圣诞节我曾经穿过的红色的洋装,想起了四谷如同他性格一样会让人落泪的吻,带着他体温的大衣仿佛还穿在身上。
我划开了通话键。
“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吗!”
一接通听到的就是他几乎慌乱的言语,以及因为奔跑而引起的剧烈的喘息。
看来是风声灌进话筒里,被听见了。
我没有回话,想起入学式里第一次见面时,四谷还是黑发。
当时注意到某种视线的我回过头,看到他因为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纠结什么的缘故,定定站在树下而落了满头的樱花,卡进他发间的那片樱色温柔得如同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
其实这句话,即使是面对有着相同眼眸的花宫,我也只对四谷说过。
四谷同学或许更适合亚麻色的发色哦。
当时只是抱着接近他的心态的我,在午休时心血来潮的对他说了这种他完全不用在意的话。当时四谷也只是有些为难地别开了视线,小声地说了一句“是吗”。
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那个四谷家的小少爷却顶着一头及其漂亮又耀眼的头发,拉开了教室的门。
“你是想让花宫抱有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继续下去啊!那样做的话只会让双方都痛苦而已!”
敬一最了解我了。
我闭了闭眼,保持着沉默。
“不要做那那种事!有什么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不是吗!?”
四谷肯定是连我要做什么都觉察到了。
以至于他清澈的声音都仿佛带上了哭腔:“千万不要……求求你……!”
我翻过栏杆,站在天台的边缘上,没有扎起来的头发因为风而全部吹到眼前。
视线被漫天飞舞的发丝遮去了大半,昏暗下来的天色让我想起了四谷背着我回家的那个傍晚。同样也是带着点火烧云的天空红得绚烂,一如我当时染上桃红色的心情和心脏跳动不停的鼓鸣。
对不起。
“其实和你交往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
我的目光直直看着虚掩着的等待某个人推开的门,在说之前松开手,任由手机掉落下去,耳朵捕捉到细微的物体在楼底砸得粉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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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上顶楼的。
放课后的教学楼几乎没有什么人,安静的楼道里每上一级台阶,脚步声都会清晰可闻。
啪嗒啪嗒,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此时却如同一根根针,随着楼层的增加扎进花宫的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