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飞白(1 / 1)
灯火如豆。
昏黑的小屋里,白飞白仍手握一卷医书细细地翻。澄黄的光微弱地晃,他的两道眉峰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一双有神的双目里窜过了无数种灵芝仙草的影子。
放下医书,白飞白若有所思。他把摊在纸上的几味药材挨个嗅了一遍,自言自语地琢磨:“还差一味药……”,又拿起医书快速地翻了一翻,还不忘提笔在纸上写下点什么。
万籁俱寂,正是思绪翻涌、笔耕不辍的好时机。
当行云流水般的字只剩最后落笔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短促的惊叫,闪电一样击中了白飞白的天灵盖。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水滴下来,把写满隽秀字迹的纸张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不安地抬起头。凝神听了片刻,却再也听不到什么响动。黑夜,除了静,还是静。白飞白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许是这几日钻研药方,白天又走了几里路,累着了吧。
夜风把窗吹得抖搂作响,白飞白几乎是习惯性地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心里想着,那“二世祖”还睡在他屋里,小孩子夜里最受不得风吹,否则次日起来又是一场头疼脑热,没的消停。眼角扫过那张空荡荡的床,白飞白怔了一怔,方才想起:石大娘抹了生肌膏,手才好了些,石小宝思念娘亲思念得紧,傍晚就搬了被子,脚底抹油箭也似的奔回对面房去了。
白飞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记性竟愈来愈差。
“你不是记性差,而是一沾上药材就把自己当李时珍,呕心沥血也要编出一本《本草纲目》来。”蓦然间,那人的揶揄又闯进脑海,伴随着豪迈不羁的笑声,和丝丝热烈的酒气。白飞白的手便这么停在了自己的额头。回忆是翩跹的蝶,只会越飞越远。
整整一年的光阴。一年了,他走了那么远的路,从北方走到南方,从桃李春风艳一路走到皑皑白雪,他都没再想起那个人来。他以为自己快要忘了,那临行前信誓旦旦的诺言。忽然回想起来,白飞白的心头,却是化不开的黑压压的乌云一片。
窗复又“豁”地一声被打开,白飞白只想这阵夜风吹得越大越好,直把那股焦躁与不安的火苗吹个一干二净。
心里的火苗尚有余温,眼前的火苗却亮了他的眼。
这四个月以来,四方村已是夜不闭户。抛开村民都病得东倒西歪、无暇他顾的缘故,试问哪个不要命的盗贼会为了村民的一点血汗钱,冒染上瘟疫的风险?白天黑夜,整个村庄都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飞白每日背着药篓子进进出出、嘘寒问暖、端汤喂药,才勉强带来一点生活气息。
因此,当他眼看窗外灯火簇簇窜起时,便不免诧异:怎么回事?莫非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他打开房门,匆匆向那扇宅门跑去。手刚搭上门闩,那扇门居然“豁”地自动向两旁敞开,白飞白错愕在当场,随之而来的那个黑影像是刹不住脚了似的,猛冲过来,重重地砸向自己,正中心窝。
胸膛传来钝重的疼痛时,“铁头功”三个大字在白飞白脑子里莫名地飘来飘去。
白飞白被撞得连退几步,对面那个黑影直接被这股冲劲反弹得撞倒在地,仿佛还在地上挣了几下,便悄无声息了。
白飞白揉揉发闷的胸口,凑上前去。
借着暗暗月色,他看见了一张轮廓清秀的脸。眉眼,清清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