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外：煎饼（1 / 1）

我最爱的煎饼……煎饼，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美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煎饼果子，实乃帝都人民喜闻乐见的早餐之一，价钱一般3块5起步，上不封顶。

阿成，摊过煎饼，为期三月。

那是遇到明娄前一年的夏天，干厨师时认识的老赵腿骨骨裂，找阿成替班。

老赵靠摊煎饼为生，收入不错，某日遭遇车祸，车主赔了医药费，老赵便担心自己那煎饼摊被人占了去，这才找上为人厚道的阿成。

正努力攒房钱的阿成脑子里转了一圈，点头。

三个月自负盈亏，之后把家当还给老赵即可。

摆摊儿那地儿离明公馆直线距离还不到一公里，一处老旧的居民区。朝前是条景观河，往北直通CBD，背后是铁路机务段，四周两栋机务段老楼和一片平房，城管都轻易不会光顾的地儿自然成了小商贩的集散地，戏称“（景观）河南一条街”。

老赵就比阿成大了三五岁，身形弱小外带驼背，身后看去跟老头似的，这“老赵”的称呼打十几岁就跟他如影随形。他是机务段职工子弟，没赶上接班的好时候，家里老子娘看病吃药样样要钱，一咬牙一跺脚就摊起了煎饼。

上岗第一天，阿成3点起床，走过机务段长长的地下通道，就是老赵家。老赵正踮着一只脚，剁葱花和香菜。

5点整，阿成推起车，见老赵欲言又止，便主动道：“薄脆的钱我先付了，其他的你算个数”。

天津煎饼里放油条，帝都最常见的是薄脆，顾名思义，又薄又脆的油炸食品。

“多不好意思”，老赵客套了一句，到底还是收下钱，80张薄脆，炸油条那摊子买来的。

面糊、鸡蛋、葱花、香菜、孜然、甜面酱、腐乳、辣酱、薄脆，煎饼不难，摊得又快又好吃却也是门学问。

阿成在做饭上果真有几分天赋，摊出的煎饼既规整又甜咸适中。他在用料配比上极为精准，在餐厅当配菜工训练出来的。

高峰时平均两分钟一个，上午9点，面糊、薄脆告罄，阿成收摊。

结完用料的钱，阿成拿塑料袋裹好余下的钞票，放进腰包里，回家。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阿成又出发去家政服务公司干活。

晚间给雇主做晚饭，阿成买了面粉和食用油，背到老赵家。老赵伤到腿脚，买东西不方便，更何况，他买的，阿成不放心。

老赵家在一楼，阳台改成厨房，还单独开了一小门。

阿成把摊煎饼的推车仔细洗刷一遍，老楼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坐在朝北的院子里都能听见客厅里的动静，更何况，是有人故意拔高声音说的话，“……自来水，不要钱啊”，老赵的妈，“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临走前，阿成隔着玻璃跟阳台里的老赵说：“要不，再合计合计，明儿我就不来了”。

“可别想多”，老赵赔笑：“兄弟，一定来呀”。他还指望阿成守住摊子，他这一休就是三个月，没人盯着可不成。

照旧凌晨3点起床，喝一杯白开水，啃完面包，阿成出门。

5点整，推车出老赵家，开工。

路过炸油条的摊子，阿成跟摊主定好，每个薄脆涨一毛钱，但要凌晨现炸的，每天多加20张。

摊主两口子答应极爽快，反正都要早起，不在乎那半小时。每天多赚的钱，攒下来给儿子当学费。

他们仔细观察过阿成的摊子，大多9点收摊，适可而止，不会对周围的早餐摊子构成太大威胁。老板娘推算过，阿成的煎饼摊，每日毛利润能有小三百。

一个月后，京城进入盛夏。

足球世界杯到了，阿成出门，走在路上，不时能听见楼里的各种声音，助威的、哀嚎的、京骂的。

5点推车开工，9点15回老赵家。

老赵身后多了个女人，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

“我，我老婆”，老赵拄着拐杖介绍。

阿成停好推车，“嫂子好”。头十来天，听说老赵去相亲，效率颇高。

女人开口道：“大兄弟，今儿生意不错吧”，不是询问，是肯定，眼睛直往放钱的塑料袋里瞄。

结完蜂窝煤和杂七杂八的费用，阿成跟老赵说：“多养养腿，时间一到，我就把摊子给你”。

“那是，那是”，老赵忙不迭点头，“阿成向来说话算话，我最放心不过”。

连着三天，阿成察觉放在阳台的面粉和油少了。

第四天，除了摊煎饼的车，其他东西，阿成都挪到炸油条两口子那。那家就租住在楼旁的平房。

老赵媳妇的脸色很不好看，每日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没过几日，就找阿成要租车钱，一天一百，老赵没在旁边。

阿成说“当初是跟老赵谈好的，想变，让他来说”。

下午，阿成给炸油条的打了电话，说停一天。两口子说老赵媳妇找他们定薄脆，阿成说正好弥补损失。

次日，阿成3点醒了，打开电视看了会儿球赛，又在评论员的沉闷解说中昏昏睡去。

中午刚过，老赵就打来电话，问阿成怎么没出摊，言语十分客气。阿成只问那车钱应该怎么算，老赵直说当初谈好的，摊煎饼的推车免费使用。电话那边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阿成也没理会，谈好事情就挂了。

日子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阿成3点起床，5点出摊。

没开工那一天，老赵推着车出摊，勉强站了1个小时就回去了，骨裂虽然没有骨折厉害，但愈合不好也会留下后遗症。

老赵媳妇还想占便宜，都被阿成明里暗里给挡回去了。

第90天，阿成把车还给老赵，还送了半口袋面，只说给老太太做疙瘩汤喝。

9月1日，开学了，帝都的空气里也终于有了丝凉意。

“后来呢？”明先生边喝茶，边听阿成讲从前的事。

阿成想了想：“后来，我就去银行存钱，柜台的小姑娘嘀咕这钱上怎么有股煎饼味儿”，三个月存下2万3千，存完钱回家倒头就睡，睡了足足一天半。

炸油条夫妻的独生子考上京城名牌大学，两口子大喜过望，请客吃饭，席间跟阿成说起老赵一家的后来。

老赵的腿没养好就出摊，终究坐下毛病，有些瘸了。老婆怀孕，又是个不干活的，老赵咬牙每天出摊，这背越发驼了。婆媳间每天吵个不停，老赵就不爱在家待着。再后来媳妇生了个胖儿子，老赵高兴坏了，老说这日子总算有个奔头。

这是“一个煎饼引发的故事”，明娄拉过阿成的手，心疼道：“如果能早些遇……”

“不，现在遇到你，刚刚好”，阿成，挽起嘴角。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