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喧哗的马路上车来人往,一如平日的拥挤,嘈杂的声音蔓延过超标的尘埃传到附近的住宅区,在厚重的隔音玻璃外被拦了下来。
元宵未到,这几天公司的业务并不多,温煦在上午的时候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下午偷了半日空,在家清闲清闲。不过说是清闲,他还是带了几份文件回来,现在正倚在房间的沙发上,拿着其中一份在看。
一个房间隔了不远,尉迟刚喂完孩子看她睡过去了,自己靠着床头一时无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轻轻叫了他一声:“温煦。”
“嗯?”温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神仍旧留在文件里。
“前几天简雯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起了一件事。”犹豫了两天,尉迟还是决定告诉他,即使知道他不一定会在意,但她不想憋着,夫妻间的坦诚,也是经营一个和美家庭的必要条件。
“简雯?”温煦终于有空抬头,脸色不太好看,“她来干什么?”
当年他和简雯的事情,温煦没敢告诉尉迟,破镜重圆有多不容易,他担不起这风险。好在那个女人也识相,这几年没再往他家里凑,温煦实打实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担心她哪天会跑到尉迟面前把以前的事情捅出去,毕竟说出来以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简雯是很注重面子的人,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只是不想再被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
在和尉迟结婚前,他就和简雯摊过牌,说的很清楚,不希望她再来干扰他的家庭,当时她也答应了,那这次又来干什么?
隔了这么多年再来出尔反尔?
“来拜年的,顺道看看乐乐。”
温煦极为冷淡地“哦”了一声,便没有后文了。
因为简雯父亲和温煦的合作关系,尉迟和她还是会在各种场合碰到,所以她们的关系其实还算可以。
尉迟有时候会邀请她到家里来玩,简雯也就礼貌地笑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反正是一次都没来过。尉迟只以为她是韩夏的好朋友,温煦和韩夏离了婚,简雯是不好意思再到她家来,后来也就不提了。
而温煦也似乎很不喜欢她来,不知道是为什么。尉迟看不惯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你就不关心一下她跟我说了什么?”
温煦继续低头看文件,不咸不淡地附和她:“说了什么?”
尉迟吊他胃口就是想让他问,结果他真的问了她又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简单地概括成了一句:“她见到了韩夏。”
纸张翻起又落下,不过是落回原来的地方,温煦的手搁在文件边缘,停滞不动。短暂的失神之后,手上的动作继续,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慢慢翻着文件,至于那文件他到底看进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温煦没抬头,也没有说话,尉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又重申了一遍:“她见到了韩夏。”
只是这次声音弱了许多,没带什么劲。以前温煦跟韩夏的那一段婚姻,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似乎是看累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印刷字,温煦抬手揉了揉眉心,满不在乎地说道:“嗯,知道了。”
“你这态度也太冷淡了吧。”尉迟不满地说道。
看来今天不安抚好她,自己是没办法安心工作了。
温煦收起文件放到一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将人搂到怀里:“坐月子的时候想太多是会长皱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那么贵,过年行情不好你老公钱赚的少,所以你省点心,让我也省点钱。”
韩夏是他和尉迟之间的一个结,温煦没办法为自己开脱,每次都是避开不提。尉迟拿他没办法,自己心里不舒服一时钻了牛角尖,总不能真为了这个问题跟他吵吧,也没什么好吵的。
他说他是为了父母的公司才和韩夏结的婚,她知道。然而她也知道,他结婚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她身上,温煦也是为了她,为了帮她走出那个地方,那个一天到晚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她被送进去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点出来,而等她如愿了,能提前出来了,却没有了当初那迫切的心情。
当她迎着烈日走出那扇大门,外面早已经没有她等的人,也没有等她的人。
不能再想了,尉迟摇摇头将那些不好的记忆驱散,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她现在纠结这些,万一得个产后忧郁症就不划算了。
“好,知道了!”再一次自己想通,她往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开始养神。
三两下把人哄好了,温煦并没有什么成就感。尉迟容易心软,也讲道理,大多数时候气不顺也只是一下,自我调节过很快就忘了。
而他知道,对于韩夏的事,她一直没有忘。
那一年为了种种原因,他跟尉迟分手,然后和韩夏结婚,后来韩副终于倒了,他的束缚没有了,不需要再去辛苦维系那段糖纸裹莲心的婚姻,于是他又和韩夏离了婚,再跟尉迟结婚。
兜来转去绕了一圈,虽然最后的结局是他和尉迟走到了一起,但也不能抹去他们之间曾经存在过另一个人的事实。
而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错,一直是他们欠了她。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听简雯说,她好像过得不太好。”尉迟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简雯与韩夏在咖啡店见过那一次,其实根本分辨不出她过得好还是不好,不过为了给温煦添点堵,她很乐意把人说得可怜一点,越可怜越好,最好是能让温煦和他现在的太太,每日每夜的沉浸在愧疚中。反正以她的“闺蜜”身份,为好友打抱不平不是应该的吗?
“没什么好看的,我去了她只会更不好。以后简雯的话你就听听,她和韩夏关系亲密,话说得夸张一点也是有可能的。你别太在意了,只要我们自己过得好,其他人都无所谓了,管那么多干嘛。”
他没敢告诉尉迟,简雯和韩夏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亲密,简雯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而且韩夏那个人,最懂什么叫“因地制宜”,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需要扮演什么角色,她一清二楚。她的脑子随时都备着一张又一张的计划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出现惊慌失措走投无路的情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但温煦不能说,尉迟的好奇心很重,心思又敏感,早些年因为这个吃过亏收敛了很多,可原本的性格还是在的。一旦他把事实说出来,尉迟一定会问起原因,回头就更不好答了,所以索性就让她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你……”
尉迟从他怀里想要坐起来争辩,被他轻轻捂了嘴,呜呜两声看他不肯放又偃旗息鼓倒了回去。
“乖,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我们的宝贝小公主,乐乐好像要醒了。”
听他这么说,尉迟一把扯开他的手,急着回头看了一眼,未满月的孩子褶了褶眼皮,迷蒙中似要醒过来。
尉迟心软软的,侧过身专心哄着女儿,方才未完的话题也就被抛到了脑后。
温煦默默看着她微弯下去的背,和为了方便坐月子剪得恰恰过肩的长发,眼睛里的颜色变了又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那一年深秋,这个繁华的城市已经掠过几次寒流,他坐在一家咖啡厅的二楼,闲淡地看着玻璃窗外宽阔的道路,看着道路两侧的梧桐落叶纷纷。
那些金黄的叶子如幼鸟般展翅欲飞,却因中途无力,经秋风一吹又不甘地摔落。
他不觉感慨一年的时光走得太快,目光放远,于是便看见了不远处有个身影在不疾不徐地走来,穿梭在落叶漫天飞舞的梧桐树下,一步步走近,一点点清晰。
他从二楼远远看去,只看出了她有些偏瘦的身材,大方得体的穿着,至于面容,却显得模糊不清。
而她的一头黑发,被夕阳的余辉映衬得略微发亮,长度恰恰过肩。
他想,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倒是从容。
正这么想着,就见她迈着这个从容的步伐,在这个有些寒凉的季节,渐渐走进了他的视线,走进下方咖啡厅的大门,而后消失了一会,再出现时,她已向他走来。
这一刻,他便猜到了,她就是他在等的人。
他微笑站起:“你好,我是温煦。”
她亦轻轻笑着,并不拘谨:“你好,我是韩夏。”
……
郁承:哥们,你这是准备出轨?
温煦:我就回忆回忆……
郁承:呵,你这回忆方式看着怎么那么像要旧情复燃呢。
温煦:你想多了……
郁承: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是正确、合法的回忆方式?
温煦:额……
郁承:秋天,咖啡厅二楼,我和韩夏第一次见,先问好,再说了名字,完。
温煦:……
尉迟:……
韩夏:……
……
寂静的深夜,静得出奇的客厅乌咚咚漆黑一片,客厅的窗帘密不透光,让人看不清客厅内的现状。
忽而,在这一片黑暗里,打火机的摩擦声骤然响起,那一个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幼小的火光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是香烟缓缓燃烧的一点猩红。
郁承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他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喜欢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点一根慢慢抽。
‘我没有再婚的打算,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在我这儿花心思了。’
‘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刻心动过,不过作为女人,偶尔虚荣心作祟很正常,请你不要误会。’
‘葱葱如果过来玩,我随时都欢迎,至于我们两个家长,还是少点来往吧。’
‘我们都是结过婚有孩子的人,这些事情还是要趁早说清楚,拖着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再见。’
再见?呵,你一句再见倒是说得干净利落了。
韩夏那个女人!
郁承愤愤地掐了烟,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都没有她这么快的!
今天演完那一场戏,郁承原本心情非常舒畅,在她问起他病好了没有时,还暗自高兴了一会,怕她担心,就毫不犹豫地说已经好了,于是就这么跳进了她挖的坑。
他看着她收拾好了葱葱的东西,看着她愉快地送他们出门。
而葱葱那傻孩子,不知道自己老爸想让她一直赖下去的心思,觉得阿姨家虽然好玩,但她住久了也会想回家,能回家了就高兴地拖着他的手,然后拼命摇着手说阿姨再见。
韩夏趁着两个孩子在马路边被一条路过的萨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时,将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也不管郁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是个狠心的人,对自己对别人都一样。
韩夏常常笑脸对人,实际上心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习惯了一个表情改不了了而已。以前她和温煦结婚是不得已,不过既然结了,那日子总要好好过下去,她努力扮演了一个好妻子贤内助互相扶持共同进步的完美角色,过了三年自以为还算幸福和睦的生活,然后还是被无情地推开了。
那样的生活,她有憧憬,却不敢再尝试,所以郁承的那个提议,她认为还是算了吧。
而韩夏的这些想法,郁承一知半解。
下午她把话都说绝了,郁承一时被她占去了上风,往日逻辑分明的思绪一团乱,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后来实在下不了台,传说中男人的血性就上来了,他冷着脸说了声好,转身抱起几步外逗狗逗得意犹未尽的女儿,不顾她憋屈的哭闹,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现在,他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抽着烟,反悔了。
平时想听她多说点话她偏不说,今天他明明不想听了她却拼命在说,这女人气人的本事,还真令人捉摸不透。
哼,少点来往是吧!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光是一个字就可以做不少文章。这个“少”的标准,各人各样,见解迥然不同,可不是由她一个人决定的。
郁承认为,一个月有三十天或者三十一天,最少的来往,那应该是二十五天到二十六天。
韩夏,等着吧!
……
韩夏:日夜防狼,费尽力气才把狼给赶走了,结果那家伙又死乞白赖地想要跑回来,真是太不要脸!
郁承:要脸讨不到老婆,那狼做得对,我十分欣赏他这种大无畏的精神。
韩夏:呵呵,我问你了吗?
郁承:嗷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