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暗流（1 / 1）
风逍遥思索了一下人生。
辛勤播种的明明是自己，到头来生小鱼的还是自己？
不科学，这绝对不科学。
听着欲星移均匀的呼吸，风逍遥心里十分忐忑。
说实话，欲星移一点儿都不困。只是没有准备的三次剧烈运动，让欲星移的腰承受不住。所以欲星移根本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安静的院子里开始吵闹起来，风逍遥知道他和鱼仔的早点回来了，穿了衣服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下楼去，一脸荡漾地端了两个白瓷碗上来。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虐狗的酸臭味，还怎么待下去啊！老大忙着谈恋爱，小弟们还是忙着去街边闲游烂荡好了……
欲星移正在疑惑怎么又突然清净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就随着风逍遥进了房间。
“鱼仔？”风逍遥小声唤着，想确认欲星移是不是睡得很沉。
“我醒着。”欲星移睁开眼睛，一手扶着腰艰难地翻过身，看向风逍遥。
风逍遥把白瓷碗放在小方桌上，拉开了窗帘，关掉床头台灯，拿枕头垫在欲星移腰后，把欲星移半抱起来坐在床上。
欲星移看向桌子上的东西，稠厚的淡黄色表面上，绿的香菜、红的油辣椒，深色的酱油、清亮的蒜油，还有金黄的花生末和酱肉，正是一碗鲜香四溢的稀豆粉。
“是饵丝。”风逍遥说着，用筷子将稀豆粉之下的饵丝翻上来，跟稀豆粉一起搅拌均匀。细白韧性的饵丝裹上了一层稀豆粉，米香和豆香混在一处，叫气空力尽的欲星移食指大动。
风逍遥拌好一碗，自觉地凑到床边坐下，一筷接一筷喂进欲星移口中。
“你也快吃。”欲星移知道这东西需要尽快拌开，看风逍遥只顾伺候自己，伸手接过碗筷。浑身的酸痛让欲星移皱起眉，动作间从薄被里露出大片肌肤，上面还尽是些青紫红痕。
风逍遥看着那些痕迹，得意又有些愧疚，心虚地移开目光拌起了自己那碗稀豆粉饵丝。
这大夏天的，鱼仔脖颈上这么多痕迹，怎么出门啊……
“鲛人的自愈能力很强，皮肤恢复原状只要几个小时就好了。”欲星移倒是毫不在意，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放任风逍遥尽情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原因。
的确。
风逍遥有意地看了眼欲星移胸口，昨夜自己啃咬过的地方，现在光洁如初，嫩白如脂，根本看不出曾被人悉心品尝过。
总之自家的鱼仔就是个宝贝中的宝贝。
“还有那颗鲛珠。”
风逍遥把口中食物咽下，紧张地盯着慢条斯理吃饵丝的欲星移。
“你就当补钙好了。”
“……我不会生小鱼？”
“我逗你的。”欲星移笑起来。会生的明明是我，你一个人类雄性是在怀疑自己的什么功能啊。
“那……鱼仔你会不会？”风逍遥直盯着欲星移。
“嗯。鲛人是欲，望清浅的生物，为了保证极端环境下的种族延续，雄性的鲛人也能孕育后代。”
风逍遥睁大了眼睛，又低头三两口把饵丝吃完放下碗，捉住欲星移捧碗的手：“给我生小鱼好不好？”
“……现在不行。”欲星移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鱼仔你同意了！”风逍遥嘿嘿笑着，连连在欲星移唇上亲了几口，收走白瓷碗欢欣鼓舞地下楼洗碗。
就算是以后……欲星移想，只怕也不行。伯祖父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把锦烟霞娶回海境，自己又怎么能和普通人类去生孩子呢。
在床上休息了一上午，欲星移的腰缓过来了。因为一整碗稀豆粉饵丝的战力加成，欲星移现在还是饱饱的，想起昨天在展销会上自己买的几样东西要送到店里，决定这就去开店。
风逍遥揣上白瓷碗，跟在欲星移后面像条尾巴一样，半步都舍不得离开欲星移。出了门沿着石板路一路下坡，巷口转角往右，就看到街边小摊一排靠在路肩上。风逍遥把洗干净的白瓷碗还回第一家摊位，跟摊主大妈道了谢，上前牵住欲星移的手。
欲星移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挣开，却见摊主大妈和蔼地看着自己和风逍遥，眼中满满的祝福。
苗疆一带本就民风开放，边境更为豪爽，同性相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欲星移想起来这个，倒也坦然了，任由风逍遥拉着自己一同往铺子去。
开了锁穿过铺面进入天井，欲星移停住脚步。
锦烟霞来过这里。
既然已经暴露了气息见过面，自己的行踪对于锦烟霞来说就已经完全透明；第一时间摸清自己当前在人世的情况，也的确是锦烟霞的风格。可令欲星移头疼的是，同样是身上独特的种族气息，只要锦烟霞想掩藏，欲星移绝无可能发现。
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鱼仔？”风逍遥看欲星移发起呆，铺子前又有人朝里张望，就紧了紧二人相握的手。
欲星移回神，松了手到铺子前清点送来的东西。布置好这堆新货，欲星移从里面挑出一枚平安扣，塞到风逍遥手里。
深棕色的结绳和流苏，冰种的半透明环扣，凉丝丝地躺在风逍遥掌中。
“你好好收着。”
风逍遥看着这枚平安扣，做工精巧质料上乘，是鱼仔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鱼仔放心，我会小心保重自己。”察觉到欲星移的不安，风逍遥把平安扣贴身装起来，揽住欲星移的肩膀。
欲星移点头，进了后面会客厅去冲泡百里闻香。
欲星移静静喝着百里闻香，风逍遥陪着欲星移，两个人守着珍珑阁待到午后。
送走今天唯一的一位客人，欲星移关了铺子去散步。
“鱼仔你这么早就收摊？”
“又不靠这个挣钱，随心就好。”其实欲星移是贪恋水气了，要到元龙阁去逛逛。
除了元龙阁的龙潭水，欲星移还惦记这里的松花糕。上次买了一些刚吃了一块，结果遇上风逍遥，一时尴尬就把剩下的都塞给了他，晚上回去就后悔了。也不知道风逍遥带回去有没有吃掉……午饭时间因为自己还很饱，欲星移就没有吃饭，现在走到水边，看见那卖松花糕的摊子，才觉得有些饿。
厚厚一层松花粉，压在手工磨制的红豆沙上，还撒上了芝麻粒，入口清甜凉爽。伴着龙潭边夏日午后的微风，欲星移不客气地吃掉三块，正准备去买第四块，一直看着他吃得起劲的风逍遥拦住他。
“饿了？”
欲星移点点头。
“在这里等我。”风逍遥朝龙潭的另一个方向过去，欲星移目光跟着，看到风逍遥在一个围了蛮多人的地方弯下腰去，手上挑挑拣拣不知道在买什么。
这个时间段还不到饭点，要是现在就吃晚饭，那睡前又要饿了。欲星移才不要饿着肚子睡觉呢，所以他很好奇风逍遥会给自己带回来什么东西。背靠在龙潭边洗衣亭的柱子上，听着龙潭里传来小孩子们肆意戏水的欢笑声，欲星移简直心痒痒。好几天没游泳了……
好在风逍遥在欲星移打算直接跳进龙潭游几圈之前捧着一个牛皮纸袋回来了。
风逍遥先从纸袋里取出一个小纸杯，用两根竹签叉住纸袋里的一块东西，直接喂进了欲星移口中。
香，辣，嫩，肥而不腻。好吃的肉。
欲星移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在海境都是吃海产水草，来了人世正经吃过的人类食物也不多，这样口感的肉，欲星移真没吃过。
风逍遥手中小纸杯里有些黏黏的酱汁，欲星移也在想那是什么。
风逍遥再戳了一块肉，蘸过酱汁喂给欲星移。
酸，辣，又回甜。更好吃的肉。
欲星移才不管到底是什么肉，好吃就行。自己接过纸袋和纸杯，欲星移吃得好开心，消灭了大半才抬头问：“逍仔你吃不吃？”
风逍遥从善如流地在欲星移竹签上接下一块肉，伸手扣住欲星移的腰抱在怀中。
“鱼仔，边吃边听我说。”
二人现下的动作不过是情人间自然的亲昵，见两人抱在一起头对头，身边的人们也都自动保持开了距离。
风逍遥略略压低的声音刺激着欲星移的鼓膜，欲星移继续舒服地吃，认真听着风逍遥接下来的话。
“昨晚在梅香坞的交易，是魔世修罗国度同帝女精国的军，火往来。魔世各国中，修罗国度的地下军，火交易最兴盛，品质也最好。但是昨天的那批货，却是少见的瑕疵品。锦烟霞事先就知晓这批货的质量，却还坚持让我去提货，当中的门道一定不少。”
“唔，逍仔你查到什么了么？”
“这批瑕疵品，是从修罗国度禁卫军，火专供生产线上流出的。”
“……禁卫军，火……无论在魔世还是人世，这都是国家机密啊。”
“对。敢把这样的军，火拿来交易，修罗国度的高层一定是知情默许的。”
“没有什么使用价值的瑕疵品，双方自愿买卖，逍仔……”
“鱼仔，不用说出来，你我心知肚明就好。锦烟霞应该是对我的容忍快要到极限了，放饵钓我呢。”
“逍仔，这次的交易内情，你有没有上报？”
“这个自然，只是我们不会有行动。虽然这是个打击修罗国度的好机会，但是太铤而走险，极有可能让我近两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无论怎样，锦烟霞都有利可图。我猜她今晚还会让你去跟修罗国度的人接触。”
风逍遥的手机开始振动。
查看完短信，风逍遥笑起来，在欲星移脸颊亲了一下：“鱼仔真是聪明。”
“付了钱，应得的货自然要到手，锦烟霞不喜欢吃亏。”
风逍遥挽着欲星移往住的地方走，欲星移吃掉最后一块肉，小小地打了个嗝。
“逍仔，这是什么肉？”
“烤五花肉啊。一会回去该吃饭了，我就只给你买了一条小的。”
“现烤的？”
“嗯，喜欢吃？”
“很好吃。那个酸酸的酱汁？”
“那个是用酸角熬出来的，可以解油腻。”
“酸角是什么？”
“呃，以后见到了买给你吃，酸酸甜甜的水果。”
欲星移觉得，要是自己一直这么跟着风逍遥在人世吃吃吃，很快就会变胖的。跟海境相比，人世好吃的东西简直太多了。
锦烟霞从元龙阁天井出来，看着欲星移和风逍遥的背影走远。
哈，奚宣，你的这位小辈跟你很相像。
民居木楼临街的铺面卖着当地民族特色的衣饰，风逍遥和欲星移回去的时候生意还蛮好。欲星移穿过铺面进天井坐下，风逍遥就去吩咐大家晚上还要去接货。
“吃完饭送你回去？”
欲星移微笑表示同意。
“晚饭有牛肝菌哦。”
欲星移不解：“牛肝……？”
“是一种肥肥厚厚长得像牛肝一样的蘑菇，雨季苗疆的蘑菇特别多，每一种都是美味。”风逍遥说着，似乎也是下了决心要把自家鱼仔养胖些。
饭桌上欲星移看到那一大盘爆炒牛肝菌，先尝了一筷头。
接下来欲星移都顾不上吃饭了，眼看大半盘菌子几乎是被欲星移吃掉的，风逍遥端起盘子把剩下的都扒进了欲星移碗中。
“老大你是故意的吧！”一同吃饭的小弟们还有好几个一口都没吃到啊！
风逍遥开心地哈哈大笑。
“什么故意？”欲星移难得停下筷子，问笑得灿烂的风逍遥。
“晚上还要办正事，怕他们吃多了中毒。”
哦。身为一只自带毒抗性的鲛人，欲星移从来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然而欲星移还是低估了这种味道极好的野生菌。
吃过饭想要起身让风逍遥送自己回家的欲星移，发现自己浑身发软使不上劲儿，头还晕晕的。
“逍仔？”
“啊，菌子吃多了会破气，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那我回去了。”
“别啊鱼仔，你这么有气无力回去，我怕人欺负你，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吧。”风逍遥一边招呼手下出门开车，一边往欲星移唇上偷个香。
“所以你就是故意的。”欲星移推开风逍遥，心情复杂。
风逍遥笑着摆摆手，临出门又留下两个最机灵的兄弟，交待他们照顾好欲星移。
欲星移坐在院子里吹着晚风，仰头看着擦黑的天空，丝毫不在意身边那两个监视一般防备自己的家伙。
锦烟霞手底下的人，果然都训练有素。如此看来，这住处应当也藏了什么秘密，风逍遥做得周全，倒也是在给自己传递信息。凭自己一时间难以说服锦烟霞，眼下还是尽力帮风逍遥过了这一关吧。
昨天自己的出现一定会让本来就有所准备的修罗国度高度紧张，今天晚上的会面，肯定是危机暗伏。不过只要风逍遥没有动作，双方和平收场，看来倒是苗疆边防会占点便宜。
希望风逍遥不会出事。
欲星移长呼一口气，安慰自己。
风逍遥回来的时候，欲星移依然坐在院子里。
腾越的空气极好，特别适合夜间观星，欲星移盯着猎户座腰带的三颗“宝石”发呆，感觉到风逍遥情绪尚佳，终于放松下来。
搬运货物的活儿交给手下，风逍遥忙着关切欲星移。
“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欲星移白了风逍遥一眼，没有说话。
风逍遥毫不在意，拉了欲星移往一楼饭厅坐，然后去一边吧台打了两杯青梅酒，放上冰块。
“刚才还没喝够？”欲星移把面前的玻璃杯推远。
“难得曼邪音没点酒，直接开门见山就交了货。修罗国度在整个梅香坞都布了防，这阵仗，我来腾越还是第一次见。”兄弟们搬完货回来了，风逍遥接着说，“多亏了昨晚鱼仔瞪那些小姑娘几眼，今后我去跟修罗国度的打交道，就不会有人再占我便宜啦。鱼仔，你尝尝这个？”
风逍遥把欲星移推开的杯子推回去。
“梅子酿的，度数低。”
“你知道我不喝酒。”
“是因为……怕了之前在拓东城……”
“逍仔。”听风逍遥提起往事，欲星移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连忙抢过风逍遥的话头。“八年前的那个晚上，是我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