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待嫁（1 / 1）
当我坐在离开紫禁城的马车上时，我感到迷茫，但却又有一丝兴奋和不安。紫禁城，这个我生活了一年半的地方，我终于要离开了……
我望着窗外飞快闪过的人、事、物，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慢慢地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三百多年前的大清朝，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到了吗？
我慢慢走下车，映入眼前的是那座熟悉的府邸，我的“家”啊。阿玛、额娘、五格都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各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一份深切的思念。
我粲然一笑，道：“阿玛，额娘，哥，我回来了！”
额娘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颤声喊道：“欣如……”我走过去抱住她，心里一片温暖。阿玛、额娘和五格肯定是天天都想着我，我知道的。
阿玛也掩饰不了一脸激动，笑道：“好了好了，回屋再谈吧。”
我走在阿玛与额娘之间，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和额娘回屋了。
阿玛和额娘问了我许多关于我的事情，但是五格总是不说话，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偶尔会看他几眼，他都是在注视着我，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阿玛叫道：“五格。”
“阿玛。”五格收回了目光，应道。
“连欣如也嫁人了，你这个哥哥也该娶亲了。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身边总是没个伴儿，这怎么行！”
五格脸色一变，道：“孩儿现在只想报效朝廷，实在无心与此。”
“唉，你这孩子……”额娘也无奈地叹道。
五格早就到了娶亲的年龄，为什么还没有娶亲？难道是因为……我？不可能！我一定是想太多了。
我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与他们谈笑着。
这个家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见面的原因，阿玛和额娘对我更加呵护，五格也挺关心我的，不过……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还有芷萱，我以为一回来就可以见到那丫头，可是她竟然嫁人了，额娘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时候还真想念芷萱啰嗦的样子，可是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在家的日子过得也算是舒心，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暗自神伤。除了担忧嫁人后的日子，有时也会想起姐姐，真的很想她，以后怕是很久才能见一次了。
坐在窗前，两手分别拿着那块羊脂白玉玉佩和那支玉笛，思绪飘到了遥远的紫禁城……
那天烧完灯后，我拿出了玉佩和玉笛，对姐姐说道：“姐，能不能帮我保管？”
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桐儿，那些花灯能毁得这么彻底，为什么这两样东西却不能呢？既然还不舍得，就放在身边吧。”
我自己也惊讶了一番，到底我是不是真的舍不得？结果，我自己也不知道。
“欣如。”透过窗子望向站在外面的五格，他好像站了好久了。我悄悄地收起了那两样东西，微笑道：“哥，怎么站在外面？”
五格也一笑，但比起以前，他的笑容里好像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缓缓走了进来，坐在我身边，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没有回答，只是苦笑。
五格敛起了笑容，神色变得复杂。他定定地看着我，道：“欣如，你不快乐。”
他继续说道：“进宫以前，你一直都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可是现在，你一点也不快乐。”他的眼里出现一抹心疼。
我不快乐，连五格也看出来了。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感到一阵安心的感觉。闭上眼睛，低声喃喃道：“哥，我真的很不开心。在别人眼里，我是皇上身边得宠的红人，可是我心里一点也不快活。皇宫真的是不适合我。好在，我逃出来了。但是我又很担心嫁给四阿哥之后的日子，我怕我会做不好。哥，我好像总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如果，我可以离开这里就好了。”我发泄着自己的不愉快，心里舒服了许多。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五格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语气中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情愫。
我自嘲地一笑，道：“哥，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欣如。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我的心一震，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谢谢你，哥。不过，我只需要你让靠一靠你的肩膀，那就足够了。”我轻柔地说道。
他半晌没有响动，好久他才说道：“欣如，我只希望你快乐”
“哥……”
耳边再也没有声音了。
额娘和阿玛对我的婚事都很热衷，我虽然不太乐意，可也不愿扫他们的兴。听说，四阿哥很注重这次的婚礼。其实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对我有意？还是十三是骗我的？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也不懂得怎样面对。
恍惚间，额娘进来了。“欣如，在想什么呢？”
我扯开一抹笑，道：“没什么。”
“欣如，过几天就要嫁人，以后就不再是姑娘了。为人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皇子的福晋，更是有许多处世之道。额娘也教不了你这么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要怎么做。”额娘嘱咐道。
额娘是真心对我好的，处处为我着想。只是对我来说，这场婚事就是一场笑话，上天玩弄我的笑话。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番意思：“我知道了，额娘。”
额娘欣慰一笑，继续动情地说道：“欣如，我只希望你快乐。”
快乐？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
出嫁前的一夜，所有人都很激动，当然，除了我。深夜，我却睡不着，披衣起身，突然想出去走走。远远地，我看到了五格，他的身影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哥……”我轻声喊道。
他转过身，看到我时有些诧异，但很快，脸上的神色又变得沉黯，问道：“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也是，你明天就要嫁人了。”他的声音里是无尽的落寞和哀伤，还有一份压抑的情感，仿佛是对我说，又仿佛是提醒着自己。
我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我们都无语。
“欣如，我真的很害怕看到你为别人披上红嫁衣。”突然，他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望向他，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他眼里的光也是微弱的，好像随时会熄灭，就如同他的精神力也会随之熄灭。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欣如……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大概真的会很幸福吧。只可惜，命运捉弄人。
思索间，他搂住了我，那一份孤独和绝望几乎要把我吞噬。他抱得很紧，好像稍微一松手就会消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怀里的感觉，那个怀抱是温暖的，就如同他的人，但是，里面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了。欣如，大概是他一生的遗憾吧。我没有动，如果这能让他舒服一些，我觉得我是对的。
五格轻轻地叹息，而后是他那缥缈的声音：“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哥哥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应着他，好，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兄妹，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么痛苦。
红，到处都是红色的。不过，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早早起床，任由侍女帮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好像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
一番折腾过后，耳边传来额娘的赞叹声：“我们欣如还真是个美人。”
我看向那块铜镜，连我自己也暗自惊叹了一把。原来我打扮起来也可以这么美，看来人家说新娘子是最美的果真没错，可是，为什么镜中人的眉间会有几分漠然与苦涩？
“德妃娘娘驾到！”
姐姐？她怎么会来？我冲出门外一看，果然看见了那抹我挂念多天的身影。姐姐遣走了所有人，只留下我和她在房里。
“桐儿，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是吗？”我苦笑道。
姐姐望了我好久，突然抓住我的手，道：“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轻轻摇摇头，随即脸上挂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坐在梳妆台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没有动。
姐姐站在我身后，拿起木梳，为我梳理一头青丝。她默默地梳着，我则从镜中看着她反射的影子，充满着担忧。
“真没有想到，我竟然为你梳发，看着你出嫁。”姐姐的嘴边勾起僵硬的笑容。
对啊，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笑。
看着姐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说道：“姐，我知道，我嫁的人是你最喜爱的儿子，尽管我不喜欢他，但我也不会和他为难。”
“桐儿真的长大了。”姐姐眼角闪着泪光，叹息道。
“以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然会以古代婚礼的方式嫁人。”我调笑道。
“是啊，越想越觉得奇怪。”姐姐也附和着。
“没关系，就当是做一次表演。”我自我安慰道。
我喃喃自语：“以前，我总是幻想自己穿着美丽的婚纱，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步入教堂，然后和他走完下半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姐姐从身后轻轻地拥住我，哽咽道：“不要这样，桐儿。”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阴霾都是一场梦。此时此刻，我还是不想让姐姐忧心难过。
说话间，姐姐已经帮我梳出了一个精美的发式。“姐，想不到你的手也这么巧！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岔开话题，惊叹道。
姐姐随即一笑，得意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就这样，我和姐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好像忘记了刚才那哀愁的气氛。直到有人敲门，说时辰到了，我们才停了下来。我们对望了一眼，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想法。
姐姐走了之后，我就按照程序去和阿玛、额娘辞别。他们二人也是心情澎湃，不过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女儿出嫁能不紧张兴奋吗？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他们给予我的亲情。在我的意料之中，五格果真没有出现。其实我早就明白，只是心里总是盼着他能洒脱地放开。但终究，还是自己骗自己。
当红盖头覆在我的头上时，我感觉心里百味夹杂。在一片簇拥下，我坐上了花轿，也踏上了这条未知路。只要姐姐在我身边陪着我，只要家人都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也许，前面的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我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