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风云初起(一)(1 / 1)
由于汪国公与沛国公等一干老臣执意插手允贤与吴太后之事,朱祁镇便特意把案情审理安排在了奉天殿上。
朱祁镇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堂下众臣。一会,吴太后扶着侍女的手,颤巍巍走到殿上。虽是病中,却也是衣装严华,不失当朝太后的气度。只是那紫金凤冠不知为何带在她的头上,平白就多了一份俗世气息,威威凤仪,丝毫不见。
“来人,给吴太后搬张椅子,免得她年老体弱,晕在堂上。”曹吉祥指挥到。
众臣有些哗然。
从前,不论是太后或是皇后临朝,都是于龙榻右手边设一高位。这龙椅阶下,是臣下奴才侍立之处,又岂是太后能待得地方?看来,这吴太后在当朝,不光是身份有些微妙尴尬,怕是这位皇帝,也是十分不待见她了。
“皇上,那,就开始吧.....?”曹吉祥试探。朱祁镇抿紧双唇,点了点头。曹吉祥得令,高声道,“宣,锦衣卫统领凌霄上殿。”
凌霄一身戎装,手持长剑,刚行到门口,立刻被守殿侍卫拦下。
“凌大人,奉天殿上,任何人不能持械进入,还请凌大人下刀。”
凌霄横了一眼守殿侍卫,声若洪钟,“我得过先皇生前特许,准许带刀上殿,以保皇亲国戚万全,还望皇上准许。 ”
“大胆凌霄,”赵国公出首,声色严厉,“朱祁钰不过当今亲弟,又怎能成先皇!你这岂不是乱了辈分纲常!”
赵国公的资历,不比沛国公等三代老臣差,且眼下得皇上重用,手握实权,说话自然有几分重量。他此言一出,殿上犹如油锅炸开,各大臣纷纷声讨不迭。
“好了好了,”汪国公打圆场道,“凌大人是个武人,有些规矩不是十分懂得,皇上大人大量,这等小事就莫要计较了。”
“藐视皇家威仪都是小事,”赵国公冷笑,“那什么在汪国公眼里才是大事?”
“好了,”朱祁镇打断二人的争吵,一脸波澜不惊,看不出生气还是不在乎。
“凌霄,朕可以不在乎你欲持刀进殿之罪,但是......”朱祁镇脸色一冷,“你锦衣卫擅闯东厂,意欲劫持本案重要人质,你又如何解释!带上来!”
凌霄与汪国公皆是一惊,抬眼看,吴太后身边侍膳的小宫女被东厂带出,除了身上有几道鞭痕之外,倒是未见有受过大刑的痕迹。只是窥其神色,却是受了好一番惊吓的样子。
“凌霄,”曹吉祥尖着嗓子道,“你好大胆子,竟敢派人偷入东厂大牢,妄图刺杀人证。好歹我东厂守卫森严,未让你得逞了去。”
“皇上,”那小宫女哭着跪倒,“奴才那天鬼迷了心窍,才会胡乱攀诬谭大人。其实,谭大人给太后开的药膳都是如枸杞血燕等温补之物,决计没有害人之心。”
“胡说!”殿外凌霄冷汗俱下,“曹吉祥,那明明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谋杀戏,目的就是让她改口,替谭允贤那个妖女辩护!”
“你才是胡说。我东厂审人查证有的是手段,就算真的是想逼一个人改口,又何须如此大费周折?东厂七十二道大刑,就她这身子骨,能熬过两道?我莫不是疯了,才舍近求远?”
东厂刑讯手段向来狠辣严苛,为个朝臣所恐惧。可是如今,这倒也正衬了曹吉祥的话。便是铮铮铁汉进了东厂,死之前也一定能吐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一个弱质女流?凌霄的那一番栽赃的说辞,着实是没什么分量。
“好了,不要争了。”朱祁镇有意无意剜了吴太后一眼,“其实,到底吃了什么进去,只有吴太后最清楚。是不是,吴太后?”
不知是因为病体孱弱,还是因为紧张,此时吴太后不停地冒着虚汗,身体也有些晃动,似乎已撑不住身上凤冠霞袍的重量。
“我......我,”吴太后看了看朱祁镇,又看了看汪国公,二人眼神皆是颇有深意,又充满期待的同时,又有几分威胁之意。
“我......我不记得到底怎么回事了。”吴太后磕磕巴巴地说。
“我只记得我腹痛难忍,差人去禀报皇后......”
“等等,”沛国公打断吴太后的话,“太后娘娘有病,本应立即请太医诊治,事后再报以中宫即刻,怎的不宣太医,反而先禀报皇后?”
吴太后眼圈一红,似受尽了委屈,“我......我又是哪门子的太后?禀报了皇后之后许久,才派了程村霞过来。后来我因男女有别,不肯叫他近身医治,素闻那谭司药医术高明,便想召她一瞧。不想又被皇后拦下,直到第二日才见到谭司药前来。”
“皇上!”沛国公痛心疾首地痛呼,“皇后不贤不孝,又如何母仪天下?”
朱祁镇怒目圆睁,一掌拍在侧首龙头之上,“皇后也是你等臣下能随意议论。”
沛国公还欲多言,久未发声的于东阳接口,“沛国公,皇后乃是先太皇太后钦定,纵使你是三朝老臣,也不得妄加诽谤。皇上,”于东阳又转过身来,息事宁人地对朱祁镇说,“皇后娘娘贤德持重,乃是天下女子典范,这些臣等都看在眼里。还望皇上尽早审理谭司药的案子为重。”
皇后之事,牵扯国本,众臣皆不敢妄言。更何况,钱皇后在官场民间都是有口皆碑,又受太皇太后,先帝爷胡皇后和眼下得上圣皇太后重视,谁又敢予以插嘴。便都附和于东阳道,“还请皇上查案为重。”
朱祁镇眼下也不想过多纠缠,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道,“吴太后,那你就说说,允贤是如何替你治病?你又吃了什么进去?”
吴太后嗫嚅,“谭大人一进来便说哀家没病,后来迫于宫女恳求,才给哀家开了些什么药膳?具体有什么?”吴太后皱紧了眉头,似乎在苦苦思索。
“哀家病得糊糊涂涂,只记得有什么猪肉,清炒马兰头,哦,对了,还有桃仁茶。”
朱祁镇听到此言,眉头一抖,转眼望向曹吉祥,他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汪国公和殿外的凌霄,嘴角都是闪过了一丝阴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