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西域梅园（1 / 1）
宫二离开后，妙楚揉了揉额头，“去看看苏门玄夜。”
万灵想说北苑一只蚊子都进不去,但想想也许妙楚比蚊子厉害呢。
“北苑连着东堂,东堂可以去南苑和西厢,西厢可以去南苑却不能去北苑,去北苑必须经过东堂。”
妙楚望了一眼万灵，“你在绕口令？”
万灵嘟囔着嘴，“我在跟你说这梅园的构造，西厢种了好多红枫树,南苑都是海棠树,东堂都是古树,北苑都是紫藤树。”
妙楚静听不语，绕过那日走过的竹林便到了北苑的入口,万灵刚想提醒有暗卫把守，却不想妙楚抬脚就进去了，从不见有人阻拦。
刚入院子便嗅到了一股丁香味，还淡而不浓的脂粉气息。妙楚见一女子,锦衣华服,发髻规整华丽,头上的珠钗璀璨精致,雪白如雪的脖颈露在外面。
明眸皓齿,如诗如画,风吹扬起她一缕青丝,别有风情。她的眼神冷冷清清地打量了一眼妙楚,没有任何情绪，又抬脚从妙楚眼前走过,直径入了苏门玄夜的厢房,万灵一愣,又望向妙楚。
妙楚却很平静地说，“也许这就是凤阳清说的连姬小姐。”
万灵接了一句:“真美。”
妙楚走到厢房前，站在门口,而后还是决定推开门。推开门,只见珠帘深深,鼻息间已经闻到清雅的药香,她拨开珠帘,珠子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床边正站在凤阳清,他回头看着妙楚问:“你可觉得还好？”
妙楚点头,望着刚才那位玉质风华的女子坐在床沿,一只手握着苏门玄夜的手,一只手搭着脉,丝毫没有抬眼看她。
只见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后舒展:“今日也探不出，难道他武功废了？”
妙楚一愣,身体僵直,什么？
凤阳清随即抬头望向连姬说，“他耗尽了内力,而后又耗尽了真气,丹田虚空……”
连姬的眼神有些微恙,抬起头望向妙楚问:“她是谁？”而后又转头望向凤阳清:“你跟在他身边能让他耗尽真气？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伤他如此之重？”
凤阳清对上连姬的视线说:“无人伤，破西凤劫所致。”
连姬一愣，“锁情劫？他要救谁？”随后连姬满腹不悦拂袖而去,丁香的气息萦绕在房中,凤阳清望了一眼妙楚说:“我去熬药，你看顾一下苏门兄。”妙楚点头。
万灵望了一眼苏门公子和妙楚，也随着凤阳清出了门。妙楚此时沉浸在武功废了这四个字上面。她的脚像是灌注了铅,许久后走到了床边坐下,苏门玄夜的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
他鼻子高挺,眉目少了冷冽,睫毛垂帘,只穿了单薄的红色锦衣,一双手白皙修长,节骨分明,妙楚手有些颤抖地去握住苏门玄夜的手,跟刚才连姬的姿势相似,另一只手搭上苏门玄夜的脉,他脉搏很稳定,但这脉象，真的武功尽失了？
妙楚的手抖的更加厉害,习武之人若是没了武功，她知道那种感觉。
苏门玄夜身系苏门府与三生国的命运,如果天下和各国知晓苏门公子武功尽失的话,就如知晓苏门天走火入魔一般，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苏门玄夜是何等骄傲之人,平日里就不可一世，自大自恋，他睥睨天下,因为武功高强才能独来独往,恣意洒脱。如今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他如没了芒刺的刺猬，就如她,在千曲楼遇上几个武功一般的人都将无还手之力，时时要被人保护，保护不了别人，那种无力挫败感，苏门玄夜可承受得住……都是因为她。
她望着苏门玄夜良久,深深自责。不知何时手背传来了一丝温热和声响:“你再看下去,我的脸就穿了……”
声音很轻柔,妙楚一愣,仿佛幻觉。她的视线聚焦到苏门玄夜的脸上，他的双眼依然紧闭,再望着自己一手握着苏门玄夜的手,一手覆盖在他手心,而苏门玄夜的左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妙楚问，“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苏门玄夜闻言才睁开眼睛,望着妙楚:“怎么养成了走神的毛病，气色还不错。”说完他又闭上眼睛。
妙楚手一紧,刚要说什么，苏门玄夜又说了一句，“我很累。”
妙楚从他覆盖的手里抽出手,将他的手放入丝绒被子里说，“那你好好睡。”
“你弹琴给我听。”
妙楚掖好被子,将他脸上的青丝也一并收拾妥当，问了一句:“你可想喝水？”
“恩。”
妙楚从未见过苏门玄夜如此轻柔无力的声音,她的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她端了温水，望了一眼他，手穿过他的墨发,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说，“张口。”
玄夜嘴角一抹浅笑,顺着她的手势喝完了一杯水，玄夜问，“你房里那套衣服可合身？”
妙楚刚放下他闻言诧异,“我的？我还没穿。”然后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从怀里取出三弦琴,弹起了潇湘空城,曲子轻缓冗长,但此时却是空灵静谧。不多时,苏门玄夜浅显的呼吸声传来，妙楚依然静心地弹奏。
门外的凤阳清与连姬的脚步一震，连姬问:“是为了救她？”她的眼中砸碎出一抹冷光，继续问，“她是什么人？虽然她气质不凡,但终归资质平平,你别告诉我苏门公子看上了她了、”
凤阳清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妙楚的情景,惊为天人,而后更是让自己出乎意料,禀赋非凡,身轻如燕,武功翘楚,倾国倾城之貌,就是与眼前誉为外邦三大美女之一的连姬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如今的妙楚半分武力也无,还被毁了容,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她。一个人苏门玄夜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吃味的妙楚。
连姬对上凤阳清的神情,这神情是惋惜,理解又庆幸，而后他说:“有些人是不一样的存在。有劳连姬小姐送来血参和药材,在下这就安排小姐回莲都。”
连姬笑:“我快马奔波至此,你就要赶我走？何时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凤阳清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害怕我在这里看不惯那个女子，或是惹得她不高兴？”连姬心里十分不悦。
凤阳清浅笑:“是凤某思虑不周,担心连姬小姐踪迹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是吗？你真是多虑了，我要搬到西厢住。”然后转身要走。
凤阳清说:“西厢已经住了两人,想必连姬小姐不愿与人同住,你还是继续住南苑吧。”
连姬的脚步一停:“两人？她住的？”
凤阳清望了一眼苏门玄夜的厢房:“她住东堂。”
连姬望着凤阳清,东堂是主院子。她来这里三次,苏门玄夜不是住北苑就是东堂,她一直也只能住着西厢,只有西厢离东堂最近,南苑虽美,但离着东堂相对远了一些。
连姬心中郁结，离开北苑,路过东堂时望了一眼,那里古树苍天,新芽早已经长成新叶茂盛在枝头。一股悠然的沉香气息荡在东堂的院子里,空气中还有墨香,这墨香是黑水国产的上等墨。
她曾在梅园住过三个月。对此地很熟悉。那还是好多年前，苏门公子因好奇西域瘟疫而来。
东堂和北苑是苏门天和夫人梅雪的院子，这南苑和西厢,一种满枫树，一种满海棠,是夫人梅雪的意思,意思是想着生一儿一女,来西域小住的时候正好一人一院。
可惜，夫人只生下苏门玄夜一子就离世了。倒是苏门天的二夫人生了个女儿，但苏门湘从没来过西域的梅园，也不知道此处。
傍晚,红霞满天。万灵轻敲门说:“姑娘,该用晚膳了。”
妙楚弹了一下午琴，有些累,刚想回答,苏门玄夜的声音却在房内响起,不重不轻:“正好我也饿了。”
妙楚闻言对门外说:“拿进房中来。”
万灵一愣,匆匆跑出北苑前去东堂将饭菜一收拾,刚转身出东堂就碰到谷玥，谷玥问:“万灵姑娘这是拿了食盒去哪里？妹妹呢？”
“我这正是给姑娘送饭,姑娘在北苑陪着苏门公子。”
“苏门公子醒了？”
“应该是的，姑娘一下午都在房中弹琴。”想起在房中听到武功尽失,万灵不胜唏嘘。
“那你快去,别饿着妹妹。”
万灵错开谷钥前往北苑,进屋摆好菜肴,听见妙楚对苏门公子说:“你不是饿了？”
“来扶我。”
妙楚闻言已经起身,拨开珠帘,伸手扶起苏门玄夜,他将全身的力气都卸在妙楚身上,妙楚有些受不住,他便收了一半回来。
“我以为你可以一辈子不吃饭。”
“你认为我是神仙？只不过一个人吃饭食而无味吃得少。”
“你不是还有凤阳清作陪？”
“对着男人吃饭没有胃口。”
妙楚闻言嗤笑，刚想说不还有苏门湘嘛。但知道苏门玄夜对那个妹妹并不亲切，于是改口说,“歌舞坊那么多女子呢？”
苏门玄夜的脸靠近了一点妙楚说:“歌舞坊的女子？”
“是啊，歌舞坊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才艺出众……”
苏门玄夜打断她的话坐下说，“吃饭吧~”
妙楚皱了皱鼻子，转身。玄夜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力度由重转轻,因为摸到手腕处包扎的棉布，他问：“你去哪里？”
“给你拿外套啊。”
妙楚的视线落在他单薄的锦衣上,苏门玄夜闻言才松开手。万灵机灵的准备好碗筷,将筷子汤勺准备妥当,这时妙楚已经取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在他身边坐下说,“万灵坐下吃饭。”
万灵抬头看着苏门公子,妙楚打量后不由好笑:“他不会吃了你。”
苏门玄夜抬眼看着妙楚眼里的笑，晶莹透亮:“她说的没错，吃人犯法。”
妙楚一愣，不犯法，你可以吃人？而万灵才不去计较这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碗筷坐到妙楚身边，妙楚说：“灵儿,你怎么这么怕他，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怕少钦。”
苏门玄夜听到少钦，并未抬头,而是自顾自的吃菜。
“我哪里有怕苏门公子。”然后万灵凑近妙楚的耳朵说:“我只是一靠近苏门公子就觉得他跟千生先生有几分气息相似。”
万灵话落，苏门玄夜便问，“千生是谁？”
万灵与妙楚身子一僵,这都听见了,妙楚答，“在南国是他救了我。”
苏门玄夜闻言皱眉,“万灵是他从五灵珠内唤醒的？”
万灵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万灵害怕苏门公子是因为自己看不穿他,不论言语还是神色,除了能看懂他对妙楚特别以外。见苏门玄夜不回答，万灵小心地问，“你也会摄魂术？”
苏门玄夜望了一眼万灵,万灵一个机灵,下午刚听说武功尽失,她怎么撞枪口上了，怯怯地低头。玄夜淡淡一笑，“你的直觉很灵。”
天黑之前,万灵已经收拾好碗筷离开，凤阳清端了两碗药来,一碗是给苏门玄夜，一碗是给妙楚,“你失血过多,身体亏空的厉害,也需要好好调理。”
妙楚闻言接过药，她鼻子灵敏,“肯定苦的渗人。”苏门玄夜的药散发着清雅的香气，此时已喝完放到一边。
妙楚眉头皱的很深,拖延越久就越不想喝。
“你何时如此婆妈了？”
妙楚抬眼瞪了一眼苏门玄夜，抬手就喝起药,果然苦的慎人,药汁就忍不住顺着嘴角流出,喝的速度跟不上下咽的速度,一口气呛着,小半碗药就洒了，还轻咳了两声,来不及掏出手绢,顺势袖子遮了嘴。
凤阳清接过她的碗说:“此药是苦,但苦药利病。”
玄夜不知怎么变出了几颗蜜饯,递到妙楚的嘴前。凤阳清见状退出房,妙楚身子退后一步拿了一颗蜜饯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怎么会有蜜饯？”
“为你准备的。”
“为我？”
妙楚狐疑看着他,他不是睡了一下午,怎么知道凤阳清会给她送药？苏门玄夜又塞了一颗蜜饯给妙楚嘴里说，“你睡了三天两夜,比我能睡多了，蜜饯昨日就准备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