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一夜长聊(1 / 1)
妙楚一起身,刚走了一步,身子一软,凤阳清眼疾手快,手已经揽住她的腰,少钦立即起身从凤阳清手中接过妙楚,“多谢,苏门公子先告辞了。”
苏门玄夜坐着纹丝不动,凤阳清望了两眼,欲言又止。
少钦见妙楚的脸色惨白,轻磕着眼,长睫毛微颤,是他疏忽了,立即带她回潇湘山庄。妙楚睡了一整夜,似乎才缓过神来,没想到妙楚如今看如常人,身体却这般孱弱。
万灵愧疚的说,“千生先生嘱咐过姑娘不能饮酒,尤其是烈酒……不曾想,不曾想这么严重……”万灵对于自己的疏忽而自责,这酒是少钦递过去的,他也很自责。
妙楚醒来后吃了清粥,少钦想着昨日苏门玄夜的眼神,言语和举动,他为她输真气……
苏门玄夜应该是知道妙楚的身份的,故今日坚持去东城。马车布置的很舒适,软垫和丝绒被,茶具,棋盘,书籍等等俱全,以防妙楚路上疲倦,无聊。
马车里侍女们依着自己主人以往的习惯点的是龙延香,妙楚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少钦身上的气息。马车内的垫子很软,虽然是七月,但妙楚身子畏寒,也不觉得热。
此次去东城,妙楚还想去一趟西域,一是想亲眼看看西域的样子,花非花特意在西域试阿修罗,靡费又在西域炼制出了阿修罗。月城公子与西域的渊源似乎也不浅,不仅仅因为韩梦瑶的关系,只是直觉……
二,西门一族本来是西域的州府官,因为瘟疫而离去。
三,宫二与宫四如今也在西域,也好见见。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宫二了,也有两年之久未见自己的师弟宫四了。
四,本可以绕路南国,可是那里是她九死一生的地方,她不想浪费时间。
“玉玲珑的大厨厨艺天下无双,药膳无人可比,这个人行事古怪,你知道那么多八卦,可知玉玲珑的?”
少钦闻言放下书,他也是听闻过东城玉玲珑,只是鲜少为这类事诸多上心,只是当下对妙楚身子有益处的,哪怕半分也值得。
“看样子我得了解一下天下闻名之人的八卦,哪日你好奇起谁我都能为你一一道来。”
妙楚一愣,不由嗔怪,“你何时也变得同万灵一般贫嘴。”
“哈哈,那你与她如此之久,她这只馋猫怎么没能让你胃口好些?”
妙楚闻言扯了下被子,“不与你说。”
一路虽沉默,但马车里是一团和气和柔情。
妙楚看书看累了,将书放在胸前,轻靠着软垫,不多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少钦抬眼看着她此时宁静的睡颜,一身雪白色裙装,丝带落在软垫边应着马车轻缓的节奏而轻缓地飘扬着,三千发丝绾成一个简单发髻,她就是她裙边的那朵淡青色的莲花。
她的右手正轻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本来抓捏着书本在胸前,此时因为睡去,手指与书之间只是轻轻黏合的状态。
少钦起身,扯起一边的丝绒被,并没有拿走她手中的小人书,而是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动作很是轻缓,生怕妙楚因此而醒了。看了妙楚的睡颜良久,少钦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自己手中的药籍。
近酉时,马车已经到了北坛地界处的九州,“今日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妙楚此时也醒了来,万灵朝着马车里看,听到少钦说的话,才立即掀开车帘:“姑娘,你这一觉睡得可是久了,夜里就怕睡不着了。”
说着万灵从怀里拿出梅花糕:“午膳见你睡的沉,也没叫你,现在肯定是饿的慌,这是我在落梅镇买的梅花糕,那铺子前人头济济,肯定是很好吃,每个人还只能买一份……”
“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了呢。”
妙楚听闻时间抬眼望着少钦:“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说着要起身,身上的丝绒被滑了一下,还带着妙楚身上的温度。身上的书也轻轻滑到了一侧,妙楚的手去握住那丝绒被,柔软很是舒服,嘴角带着一抹笑残留在眼里,说:“这夜里恐怕真不用睡了。”
“睡不着,那我们夜里就破破上古的乾坤棋局。”
少钦仍然坐在那里未动,眼神是一片清明带着九分的柔意,万灵望着这□□裸的不加掩饰,心里除了一份艳羡更多的是欢喜,欢喜妙楚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侍女已经去安排了最好的厢房,准备好了热水。厢房里此时已经点起了忘忧香,看着香炉的袅袅烟丝,散发出安神凝气的气息,一分暖意也在心中腾起。
在九州入住镇上最好的客栈,厢房里桌椅,茶具,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一副行书,写得是行云流水,好生潇洒。
一副梅花图,也是意境非凡,梅花盈□□面,清新脱俗不染尘物,有着几许冷冽和傲然,只是此画最突兀和令人深思之处是留白过多,有着突兀。这突兀是因为太过于清冷,似乎有着无尽的寂寥,妙楚微微闭起双眼,将身子泡在热气中。
九州,不由让她想起了一指禅师与九州子。她放过一指禅师,一半是因为九州子的品性,人有时候一己私欲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指禅师是僧人却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之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佛语有云□□空即是色,他与人两情相悦,那女子知他是僧人,而毅然决然生下九州子送到红叶禅寺而不言明,是有情有义,是甘之如始。这不算是错,至多有违背清规,为此一指禅师养育了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成长成一个刚正不阿有情有义之人。
当年一指禅师未将天象说全,也是怕天下大乱,是为了稳定四相国乃至天下,算是功。
这三,因私欲,在莲池镜犯下罪行,但也救下了宫明,他并非是天性恶劣之人,不是不可教化之人。他已经年纪大了,为此武功被废,她深知这种感觉,他还为此装疯卖傻多年,妙楚觉得这个惩罚已经够了。
九州子是在九州镇出生的,才取名九州子,一指禅师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倒是何人出入如无人之境,杀人于无形,栽赃嫁祸。
侍女在门外,轻轻敲了两声门:“姑娘,公子说姑娘切勿泡的太久而眩晕。”
妙楚的嘴角不由的漾起一抹笑:“你告诉少钦,可以将乾坤棋局带来了。”
“是。”
妙楚出水,不远处的铜镜里出现一副身躯,玲珑有致,只是望着自己身上因热水泡的更加红润的肌肤上布着的血纹也更加深刻了几分颜色,她的手触摸到胸前的胎记时,指尖停顿了一下:“妙儿也有跟娘亲一样的胎记呢,这胎记还好不太难看,长得地方也比较隐秘……”
妙楚抽过上等蚕丝的衣裙,望着自己的那张脸,不由手也抚摸上,有一些粗糙,每日晨起万灵都要给她涂抹药膏,那些药膏她没问,也知道是少钦准备的,此时脸上的丑陋似乎是消失了千分之一,妙楚这样安慰自己。
蚕丝的袖子因为她的手势而退到手肘处,血纹像蔓藤一样在手臂上,此时已经没有那般艳红,这丝丝形状真如一张无处遁逃的网套牢了她的心,她放下手,遮其面纱,穿起外衣。
这蚕丝的质感很是细腻,这衣衫穿在身上仿佛量身定做,剪裁得体,不由得妙楚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是少钦为她设计的衣服,也未曾给她量身。
不多时,妙楚刚穿戴收拾妥当,就朝门处说,“等棋局很久了。”
刚到门口的少钦手一顿,前一秒他刚想敲门。此时嘴角带着一抹笑:“看样子是我估摸错了时间,来晚啦。”
说着一抹月牙白的身影推门而入,带着龙延香和忘忧香相溶的气息,此时房中并无他人,少钦已经摆好了乾坤棋局,妙楚细细看了棋局说,“我二师兄若是得知你有这个棋局的布局,他定是要日日跟着你。”
少钦微愕,抬起眼望着双眼仍然停留在棋局上的女子,此时她眉眼中是安然的模样。他不曾问起她的身份,她也不曾提及,只说过她的人潜入过王府,再则就是三思有说他不在潇湘山庄的时间里,除了梅流芳和他的随从安生经常来,也有一段时间有三个男子在庄内居住了几日,与妙楚的关系不浅。皆是她的师兄一位叫宫一,一位叫宫二,身手都十分不错,还有个哑巴少年,妙楚待他很不一般。
“你二师兄是好棋的篓子?”
妙楚听闻少钦用篓子评价宫二言,不由一笑:“二师兄好棋不假,不过棋艺也是一等一。”
“哦,下次得引荐一下。这些年我是没有破了这千变万化的乾坤棋局。”
“棋与阵法是我二师兄最为擅长之处,下次我引荐你们对弈一局。”
妙楚的神色有一丝期待又补充一句:“最好挫挫他自傲的气势。”
少钦看着她的神色,不由的一笑:“怎么,平日里受他欺负?”
“平日里他倒是真常欺负师兄弟,戏弄嘲讽,建立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取乐之源,不过在我手里他也是讨不到多少好的。”说着妙楚的神色开始溢彩起来。
少钦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神色,“看来,你藏着很多坏心思?”
妙楚意识到怎么把自己搭了进去,不由的尴尬笑笑:“我拜入师门之前,师傅已经收了两个徒弟,大师兄沉稳温厚,虽然平日寡言却是个温暖的人。学艺这几年没少受伤,都亏大师兄平日照料,所以有了一副好身板……”
妙楚的眼神突然闪了闪,轻轻地低了下来,这刹那的神情却已经尽收少钦的眼底,心不由的一紧。
“我的二师兄就比不得我的大师兄那般规矩,他较为顽劣,经常作弄门人,除了师父没有人幸免于难,许多小师兄弟都比较怕他,不过别看他那般放浪形骸,正事上倒是谨慎小心,一改平日不拘小节,粗枝大叶的样子。而且心思巧的狠,就是平日着实可气……”妙楚的神色恨不得此时将二师兄扯到面前,打上一顿解气。
少钦就这样安静的听着,见她神色变化。她停顿了片刻,少钦才问:“那你师傅呢?”
妙楚回了神,对上少钦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地似乎可以滴出水来,她当下也神色微暖,盯着少钦良久,久到少钦有一丝不好意思问:“我是脸上沾上了东西?”
妙楚的手在袖中颤动了一下:“没有,我师父的性情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你固执,基本上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你若是多说,他就将你轰出门去了。”
妙楚想着当初宫二说师父有一本好棋谱,她就去借,那知师父一口就不借,三五次推搡下来,师父就把她轰出来了。还说,如果棋谱不见了就是她的手笔,于是她前去警告宫二不要动歪心思,自己可不想成了替罪羊。
这样想来,宫二果然还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后来棋谱不见了,师父还将她关起来反省,说交出棋谱就放出来,她说是宫二偷的,师父还说她不顾同门……哎……三天后,棋谱才回到师父的书房。
少钦望着妙楚又不说了,脸上黑了一片。
少钦揣测问,“你师傅也欺负你?”
妙楚一愣,“没,相对其他几个同门,师傅还是比较宠我的,当然也相对严厉了一分。我师父才华盖世,英俊不凡,武功卓越,就是可惜没有师娘,想必与你一样,觉得天下间的女子都不合自己的心意吧。”
少钦一愣,望着妙楚的眼神多了一分坚定:“我比你师傅幸运,我已经遇见了合心意的女子。”
妙楚的心一紧,对上少钦的视线,那眼神里的坚定和不容置疑,像一张柔软的绸缎,只是奈何她觉得刺痛。
妙楚没有规避少钦的眼神,说出一句:“奈何我更幸运。”
少钦的手握紧了一分,而后又如释重负的松开,心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就更浓更柔情。
“我倒是好奇你的师傅,能培养出你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一个这样的你。”
妙楚的头一抬,“如果师傅听闻你,想必也会好奇你的,所以我想你们肯定会见面的。”
妙楚突然想到拍卖会师傅与西门小姐比试,不分伯仲。不由想起师父的年纪,于是问:“你多大了?”
少钦一愣,望着妙楚,她为何问出他的年岁,“青龙末年所生,刚及冠一年,二十有一。”
妙楚闻言嘀咕一句,“师傅果然保养的真好……”
少钦有些微低下头:“是觉得我长得年老?我想我身体是很好的。”
“啊?我只是好奇师傅看起来与你一般年纪,在想他有什么保养方法……”少钦闻言望着妙楚,见其脸上有一片红晕。
“估计心宽即可。”
妙楚没有预料少钦接了一句,少钦又打量了一下妙楚:“你何来那么多心事要想,才会如此骨瘦如柴?”
房内香风飘飘,帘子的珠子叮当,眼前的人雍容华贵,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在夜色朦胧中隐去。昨夜两人虽没有勘破棋局,倒是聊的□□畅。